第11章 偷得浮生(2) 微弱的光,微光,幽微……

面館的煙火氣息并不能撫平周陽蕪亂的心緒。

晚上,她再次失眠。

不過這次的失眠跟前兩晚失眠的原因有一點點不同。

靜悄悄的夜晚下,天花板映着別戶人家窗臺投過來的光。

光是灰沉沉的,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忽地樓下道路上駛過一輛車,車燈一閃而過。

天花板上的光忽然多了一點顏色。

昏黃黃的,極近柔軟、溫暖的一點色彩,淡化了先前的冷冰感。

周陽極其微妙地捕捉到了這點細節。

借着微乎其微的暖黃,她想到了一個人。

顧青聞和緩的聲音,顧青聞這個人,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以前看書的時候,周陽會特別留意一類詞——

微弱的光,微光,幽微光亮……

每每見到這些詞,她都會用筆将它們圈出來。

好像圈出來,她就能擁有它們。

然而事與願違。

現在,周陽想,顧青聞是不是就是這些詞。

Advertisement

一種幾近輕微、安靜和緩般的存在。

夜深人靜,周陽失眠了。

次日早上,睡得不怎麽好的她,決定好好做頓豐盛的早餐來補償自己遺失的睡眠——

一人份高壓鍋煮的白米粥,一塊水煮嫩豆腐,外加半個鹹鴨蛋。

用綠色刀柄,白色刀刃切鹹鴨蛋時,紅彤彤的油漏了半個小盤子。

周陽拿餐布擦洗刀子,再一次不經意地想到顧青聞。

她不着邊際地想:顧青聞喜歡這款鹹鴨蛋嗎?

昨天沒來得及問,明天見面得找個時間問問。

家裏還有三盒,如果他覺得味道不錯,到時再拿兩盒送給他。

大約是明天要見面,他頻頻出現在腦海裏,她做點什麽事都會聯想到他。

餐桌的位置正對客廳的陽臺,清晨的陽光穿過窗臺,鋪了一地。周陽望着一地的陽光,時而出神。

一餐下來相比平時慢了十來分鐘。

用完早飯,洗好碗,周陽環顧了一圈被陽光曬得亮堂堂的客廳,尋思得做點什麽,想來想去這樣的好光景适合做大掃除。

她環顧一番,而後到盥洗室接了兩桶幹淨的水。藍色的桶用來擦桌子,紅色的則是擦地板。

窗外的陽光不遺巨細地趟遍屋裏的角落,臨城九月下旬的時節,天氣仍是燦爛如陽。

周陽拖完陽臺的地板,又擦拭客廳的電視桌和角落裏的小型立牆書架。

書架上積攢不少灰塵,她将所有書籍搬下來,一個格子一個格子地擦下來。

書架擦好,她又将書本搬到陽臺曬太陽。

時間尚早,陽光的熱度像新生兒的皮膚,柔柔的。周陽盤腿在地板坐下,從左到右将書有次序地鋪開。

她擦了擦手,忽地想起,卧室的書桌和書櫃還有不少書。

陽臺還有空餘位置,她又搬了一些出來。

曬到《獨居日記》一書時,客廳茶幾上的手機震了震。手指頓了幾秒,周陽放下手上的便簽,合進書裏,去看手機。

她以為多半是APP信息通知,或者是快遞物流的信息。

低頭點開一看,她呼吸倏地凝住,久久怔在原地。

徐風林:國慶我回南城,把你的時間安排發給我。

這些年,她和他免不了要見面。不論她怎麽避開這個人,總有些時候是避不開的。

比如端午、國慶,比如過年。

其餘時間,她尚有選擇,這三個節假日實在避無可避。

去年過年他有事在滞留國外,她從南城返回臨城當天,他恰好在機場落地。端午期間他前腳有事出差,隔天周陽買飛機票回南城。

在周奶奶看來,可能實屬湊巧,只有她和他心知肚明。

她實在不想看到他。

徐風林知道她不會見他,同樣厭惡他來臨城找她。他的想法設法全然無計可施,徐風林開始打電話、發微信。

他不管她接通與否,看與不看。

隔三岔五,照打照發不誤。

周陽拿着手機走到陽臺,熱烈的陽光刺入她的眼底。

刺眼的光亮紮得人眼睛疼,她也不擡手遮擋,就這麽怔怔地站着。

過了一會,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周陽着手删掉徐風林的信息,将手機放在陽臺的木架上,繼續曬書。

她一邊曬書,一邊随處眺望。從陽臺望下去就是小區的人行道,微微一垂眼,忽地瞥見一個身影。

周陽再次怔住。

這回不止是想了,而是那個人就如此清晰真實地映在她的眼裏。

樓下小區人行道。

宋瑤将顧青聞的側臉好好地注視一番,臨了問:“他們明天約打羽毛球,你去嗎?”

顧青聞從資料中擡眼,眼睛靜靜的,像一片沉默寂靜的深海。

他眼裏更深處的東西是什麽?

宋瑤一直想知道,更想一探究竟。曾經她離那個答案只有一門之隔,然而也被她親手摔碎。

“明天有事。”

顧青聞的聲音很是幽靜,在清晨陽光下,徒增兩人的疏離。

她不管什麽疏離什麽過去,問:“什麽事?”

顧青聞合上資料:“見個朋友。”

她又問:“誰?”

“你不認識。”

态度一如既往的無波無痕,像極了大學時代的他。什麽事什麽人,絲毫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波動。

哪怕在外人看來她和沈叢衍算得上她較為親近的朋友。

他不存在喜怒哀樂,他永遠是冷靜淡定的。

宋瑤的目光掠過他的肩膀,往他身後上方一移。

六樓陽臺上站着一個人,正背對着他們。

幽思片刻,她轉眼漫不經意地說:“周小姐好像在陽臺。”

話落,一道幽靜的目光直直看過來。

她似是從中看出了一點和煦,胸腔随之狂跳。

顧青聞聲音清雅:“八點半你和秦老師有個視頻電話。”

他一直避開她的話,此時,宋瑤笑得勉強:“還有時間。”

“那你慢慢走,我和唐老師還要測試儀器,先走。”

前往兩位老師的辦公樓在相反方向,顧青聞的話語挑不出不對的地方。

宋瑤就是不甘,那晚後來沈叢衍帶她返回去,正巧遇見顧青聞和張朝一人抱着一個箱子下樓。

紙箱裏裝的是一些農産品,張朝口快,說是周陽送的。

本是不值錢的東西,宋瑤不以為意。當聽到後半句,她才意識過來,顧青聞收了別人的東西。

看他的樣子,很平和。

以前,她打着朋友的名義送他東西,都被他歸還回來,問他,他就說東西太貴重,不适合收下。

送東西不收,她便拉上沈叢衍,三人一起外出吃飯。

她想單獨買單,然後讓顧青聞下回反過來請她。結果,每次都是AA制。

時隔多年,他第一次收下別人的東西,東西普通就算了,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他不排斥。

宋瑤心裏難受:“顧青聞,是不是我們之間除了儀器實驗論文就沒其他話說了?”

難道她和他就一直這麽生疏?

顧青聞語氣平平:“秦老師在等你。”

話畢,他轉身離去。

從始至終,他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甚至看也沒看六樓陽臺一眼。

宋瑤望着他遠去的背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書頁漫無目的地飄動,周陽随手按住某一頁,然後深深呼吸了幾秒,緩緩轉頭朝陽臺下面看去。

下面再沒有熟悉的人影,有的只是買菜散步溜娃的行人,男女老少都有,每張面孔都是陌生的。

說不出是什麽含義,她慢慢地松出一口氣。

回過頭,正想把手裏的書本合上,目光卻停留在大拇指壓住的地方。

上面寫着:“我覺得人和人的關系是加減法。扯後腿的人,帶你去明亮地方的人,帶你去高處的人。”

周陽心裏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念到“明亮”“高處”等處,她喉頭一酸。

視線往下面看,則是一句:“變成零之前,負數必須自己努力。”

周陽合上書本,放在一邊,她環抱住自己将下巴抵在膝蓋上。

要努力,要朝前看,永遠都不要回頭。

要一直一直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要往更高更明亮的地方去。

身後陽光熱烈,不放過任何一絲縫隙地從背後将她環抱住。

眼前落下一席深深的影子。

周陽眼裏一片濕潤。

周日早上,周陽站在臨大化學樓前,仰頭望向大樓的門匾,她心裏默默念着。

小時候有一次,她有幸出入這棟大樓。時至今日,多少年過去了,這裏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樓還是那棟樓,人卻不是那個人了。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大樓入口,猶如巧合一般。顧青聞從大樓裏走出來,步履不疾不徐。

起先他的容貌模糊不清,她看不清他的面容;慢慢的,他離得越來越近,樣子逐漸清晰。

周陽走上前。

對面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微微遲疑,随即加快了步伐。

她聽見他明顯起伏的聲音:“對不起,臨時有事。”

周陽望了望他:“沒事,我一路散步過來的。”

原本約好九點在上李碰面,早上七點顧青聞發微信說他院裏臨時有事,可能延遲半小時。

周陽回沒事,又問是否在化學樓那邊,顧青聞回是,她就說九點半在化學樓門口見面。

說完話,兩人相對沉默了幾秒。

顧青聞率先打破沉寂:“你在這邊等,我去開車。”

周陽卻喚住他:“我跟你一起過去。”

身旁的人身影一頓,擡在半空的腳緩緩收回來。

“拐角過去就是。”

他說,聲音緩緩,襯着九點多的太陽,很是溫暖和煦,有着撫慰人心的作用。

二十分鐘後,車轉入上李的一處斜坡,往前行駛一段距離,停下。

顧青聞要将車倒進停車位,周陽先下車等候。

她站在邊上,看着車內駕駛座上的顧青聞倒車,神情專注而平靜。

不得不承認,他做任何事都是細致的,穩妥中帶着股不慌不忙的氣質。

周陽看他将車泊好,打開車門,幾步來到她面前。

他眼神深邃,幹淨的光線投在他的臉部,随即眼睑投下一片沉沉的影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往裏走幾分鐘就到。”

周陽目光從他臉上收回來,指了指馬路對邊山林,說:“這裏環境很好。”

顧青聞随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他當初就是看中這邊的環境好。”

她贊賞:“你朋友有眼光。”

兩人收了話,由顧青聞帶路,逐漸往裏走。

這一帶的環境不比前面的住宅區,區域規劃不是那麽統一。沿路走來,周陽最大的感觸便是:類似野蠻生長。

她将這個比喻告訴顧青聞,惹來他的一陣詫異。

她問:“怎麽了?”

他笑聲夾着點笑意:“朋友當初也是這麽一個評價。”

這下換成了周陽揚眉表示驚訝:“這麽巧?”

“嗯,待會你們大概聊得來。”

聞言,周陽笑笑不作聲。

她不說話,顧青聞熄聲。

腳下,他們一步一步地踩過,步伐緩慢,樹枝的吱呀聲陣陣清脆,倒像是無聲附和一般。

過了半晌,周陽忽然問:“你怎麽認識一位做木工的朋友?”

顧青聞側過臉,不假思索道:“我和他是高中同學。”

那就是認識很久了。周陽輕聲說:“大學呢?”

顧青聞語調慢慢:“高考後他去北京讀書,我來臨城。”

“你不是臨城人?”周陽脫口而出,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反應這麽快。

顧青聞不似之前的有問必答,他遲疑了好一會。

陽光穿過樹林,落下一地密密匝匝的光圈。

他遲遲未應聲。

見狀,周陽猶豫了會:“你可以……”

顧青聞說:“平城。”

幾乎是同時同秒的,兩人異口同聲。

時間靜了一瞬,山風襲過,帶來一陣熱意。

兩人都淡淡笑着。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一次異口同聲。

周陽抿唇笑。

顧青聞眉眼也是一陣輕揚。

他問:“你剛剛想說什麽?”

周陽搖搖頭:“好像用不上了。”

他眉眼一擡。

她随即轉移話題,問:“平城冬天下雪的吧?”

“每年12月左右。”

“那邊的雪天會冷嗎?”

“還好,大家會注意好保暖。”

周陽偏過臉,冷不防道:“你呢?”

怔住幾秒,顧青聞問:“我?”

“嗯,”周陽點點頭,“冬天你一般做什麽?”

聞聲,顧青聞着實想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他搖搖頭:“這個沒怎麽注意,那時的記憶都是上學讀書的事。”

說着說着,朋友的工作室近在眼前。

兩人的談話無疾而終。

他們到的時候,顧青聞的朋友正在做燕尾榫。

朋友擡頭掃了一眼:“來了?”

“嗯,”顧青聞簡單應了下,為兩人介紹,“周陽,齊遠。”

周陽:“你好。”

齊遠低頭測量,手上的當作不停,寥寥地回了句“你好”。

手藝人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周陽沒再說話,站在一旁看着齊遠使用各類工具在胡桃木上筆劃。

看了有一會,身邊的顧青聞說:“有沒有想法自己動手?”

怕打擾齊遠,他的音調相比平時刻意壓低了幾個度,低低沉沉的,繞在耳邊久久不曾散去。

周陽受惑般,她微轉臉頰,對上他的目光,頓了一會,輕聲問:“自己動手?”

他眼裏俱是笑意:“簡單說,你想對木頭做什麽都可以。”

低沉和緩的聲音,清澈笑意的眼睛,周陽定定地望着他,原地怔住了好一幾秒。

顧青聞沉聲問:“要不要試試?”

在他耐心的詢問裏,周陽回過神,看了一眼工作臺上剪切得宜的胡桃木。

她答:“我沒經驗。”

顧青聞:“不需要經驗。”

周陽猶豫幾秒:“希望沒有帶來不方便。”

未等顧青聞說話,埋頭做事的齊遠忽然說:“東西在院子裏。”

什麽東西?周陽看顧青聞。

他清咳一聲,淡聲解釋:“之前定的托盤 。我們去後院看看。”

幾步遠的距離,周陽的視線追着走在前面的顧青聞,困惑重重。不是說好今天來說托盤要求的嗎?按照齊遠和顧青聞一問一答的來看,東西已經做好有一段時間了。

“小心。”

周陽還沒想個明白,她的手腕先被抓住了。随即耳邊哐啷一聲,是金屬落地的聲音。原來是她想得入神,沒注意到牆上的工具,不小心蹭到了。

顧青聞低聲問:“有沒有傷到哪裏?”

他問得有些急切,沒有之前的平靜;他的神情也是,眉間微擰;還有他的手,從始至終抓着她的手腕。

周陽低垂雙眼,視線定落在兩人接觸的皮膚上。

按理說,她應該第一時間甩開他的手。

然而她沒有。

顧青聞見她許久不說話,像是出神了一般,又注意到她看向他抓住她手腕的位置。

他不由得立馬放開手,把臉偏到一旁,輕咳幾聲:“對不起。”

周陽一愣,似是反應過來了:“沒有,是我走路不小心,剛剛謝謝你。”

兩人一時無聲,身後不遠處,齊遠鋸木頭的聲音隐隐約約的,襯得他們這邊越是安靜。

院子裏的光照進過道,光束中塵埃飛揚。

周陽暫時不敢看顧青聞,剛剛他觸碰到的皮膚殘留着絲許熱意,溫度起初平平,随着兩人的靜默,溫度愈漲,愈發地灼燙。她理不清其中的思緒,心裏一片亂慌慌。

為了緩解沉寂和蕪亂的心緒,瞥眼留意到掉落在地上的工具,她彎下腰。

剛觸摸到地上的鋸子,一只手先她一步拾起。

鼻尖滑過一片風的氣息,其間夾着木頭特有的味道,輕輕的,極為清澈。

她擡眼,手的主人也看向她。昏昏的光影裏,他眼睛依舊澄靜。

顧青聞停了一瞬,不放心道:“我來,你檢查手上有沒有擦傷,後院有藥水。”

周陽慢了一拍:“其實……”

他堅持:“傷口都是之後才有痛覺,安全起見,你看看。”

“好。”聽到他前半句話,周陽放棄與他客氣的想法。

兩人到了院子,在他的堅持下,趁他拿工具的時候,她仔仔細細地将手臂檢查了一遍。

顧青聞去而複返的時間掐得正正好,她檢查完手臂的情況,中間隔了一會兒,他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幾樣東西。

周陽看着他手裏的物件,說:“沒有擦到手。”

“沒事就好。”

本是平常的一句話,她卻從其中聽出了一點松口氣的意思。

顧青聞将手裏的東西放在工作臺上,朝她淡淡一笑:“有沒有興趣挖椰子?”

周陽笑着皺眉,以為她聽錯了:“挖椰子?”

“嗯。”他笑聲溫和。

接下來在顧青聞的操作中,周陽見識到了何為“挖椰子”。

一條半圓形的刀具,一塊圓柱形的淺色木頭。他用圓規粗略性地畫了一個圈,來回地畫了幾次,線條顏色加深。

接着他拿起半圓形道具,端着手柄的一端,像小孩子拿湯匙挖西瓜一般在淺色木頭的中間輕輕刮了起來。

或許是刀具過于鋒利,又或者木頭過于軟,顧青聞毫不費力地刮起了一塊塊“西瓜”。

木頭的聲音很脆,呲呲略略,尤為悅耳舒服。

周陽笑着看他操作。

刮了七八片,顧青聞停下,将刀具遞向她。

“有沒有興趣試試?”

周陽小小地猶豫了下:“這塊木頭後面要用到嗎?”

顧青聞搖搖頭:“你盡管嘗試。”

刀柄握在手裏,周陽手微微顫抖,她看着凹了點面的圓木,有點下不去手。

顧青聞看到她微晃的手,他微地沉吟幾秒:“害怕?”

“有點,以前我……。”周陽頓了下,抿唇,“我有些怕鋒利的刀。”

顧青聞略略思索幾秒,問:“想不想嘗試?”

他的聲音似有一股魔力,将周陽一點一點地往裏面吸引。

過去幾年的生活,鮮少有人問過你有興趣嗎?你想嘗試嗎?

眼下,顧青聞的話無疑是新鮮的,更有甚者,是致命的。

周陽想不到有任何理由去說不。

可是她的手仍在微微顫抖。

鋒利的刀具,刀刃閃過一絲光芒。

刺眼尤甚。

周陽手一抖,刀具落在凹槽裏,悶悶的一聲,驚起無數恐懼。

時間匆匆多年,遠去的噩夢如影随形。

一如那些删除的未接來電和從不打開看的信息。

她忽然擡眼,深深地凝視顧青聞。

她想說點什麽,唇瓣翕動,半天光景過去,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過,時間又是格外的寬容。

這一次,有人來打破她的沉默,她的噩夢。

“介意我幫你嗎?”

溫潤低緩的聲音落在耳邊,如突破雲層而出的天光,是一種介于真實與虛幻的感覺。

顧青聞伸出手,神色溫和平靜,點到即止的紳士。

周陽低頭,望着那只修長勻稱的手,它是如此的平和,就像他這個人。

她緩慢地搖了搖頭。

顧青聞拾起凹槽裏的刀具,在半空中定住一會。他握住周陽的手腕,将刀柄貼在她的手心裏。

聲音低低:“握住它。”

周陽遲疑,因為他手的溫度。

顧青聞溫聲:“不用怕。”

淺淺的氣息貼在她的耳側,她沒再猶豫,四指壓下。

“不用緊張,慢慢來。”

說話的嫌隙,他的手由手腕移到了她的手背。

他的手不是貼得很緊,得宜地拿捏住男女之間的分寸。

周陽僅留的一點戒備,瞬間蕩然無存。

她看着刀具,問:“現在開始嗎?”

顧青聞聲音溫潤:“如果實在害怕,跟我說。”

他帶着她的手,像小時鄉下用瓢舀水一樣,一下一下地在木頭上輕輕地刮。

周陽跟着顧青聞的速度,體驗他所說的挖椰子。

呲呲略略的聲音再次出現,一次比一次地更加悅耳舒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