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跡可循(1) 顧青聞,你在意她

宋瑤掃了眼大樓的方向, 往來人群裏沒有一張她期待的面孔。

沈叢衍不冷不熱道:“有意思嗎?”

她觑了他一眼,知他毒舌,也不在意:“你要覺得沒意思, 現在可以找個借口離開。”

沈叢衍笑了會:“你還真是。”

“是什麽?”

“毫不留情。”

宋瑤淡淡的:“我們彼此彼此。”

互相嗆着聲, 遠遠的, 張朝的人影愈來愈清晰。

沒幾秒, 人來到了跟前。

“師兄說讓我們先去,他那邊有點事, 晚會到。”張朝氣喘籲籲,連連拍了幾下胸腔。

宋瑤眼睛微眯。

沈叢衍笑着問:“有事啊, ”順便看了眼宋瑤,問, “還說什麽了?”

“額……”在宋瑤危險地注視下, 張朝大氣不敢喘一口。

沈叢衍慢悠悠道:“沒事, 你說。”

“師兄還說……說我們過去先點餐, 他們随後就來。”

話音剛落,眼前一閃, 随即砰的一聲, 宋瑤人已經坐進了車裏,玻璃門緊閉,外面看不到裏面,張朝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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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叢衍扶着駕駛座的門, 叩了叩:“上車。”

張朝“啊”了一聲。

他笑道:“我說上車, 還是你要等顧青聞。”

“哦哦。”張朝忙不疊地拉了車門,“不用,我跟你們一起,一起。”

周陽洗好臉, 用紙巾擦去臉上的水漬,将紙巾扔進紙簍。

理了理衣服,正要轉身出去,門外剛好進來一個人。

“天啊!”對方一聲尖叫。

聲音略為耳熟,周陽來不及細想,及時收回腳,整個人往後退。

寂靜的洗手間響起玻璃瓶碰撞的聲音,清脆得顯然。

對方一副劫後餘生的口吻:“我的天我的天,剛好沒撞到。”

周陽垂下眼睛,這才注意到對方手裏正抱着兩架試管。

“對不起,”她邊道歉,邊擡眼看向對方,待看清對方的面容,她忽地一頓。

“幸好東西沒碎,”毫無疑問,對方沒記起她,“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走得有點急。”

周陽搖搖頭:“沒事。”

拐出樓道,不遠處顧青聞站在連接兩樓的走廊,看見她,他放下手機,朝她走來。

周陽腳下的步伐也相對快了些,她目光在顧青聞身上落了幾秒,心裏想的卻是剛才那個女生。

上回那個女生和另外一個男生在背後編排顧青聞,她無意聽見,後來顧青聞送她下樓,路上又遇見過一次。

顧青聞見周陽一直盯着自己,問:“怎麽了?”

周陽愣了愣,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件小事。”

“要緊嗎?”顧青聞一邊問一邊按了電梯的下行鍵。

“我不清楚。”周陽說。

“你為它煩惱嗎?”

煩惱嗎?

周陽被問住了。

此刻恰好電梯門開,顧青聞手掩着電梯門框,朝她看去。

他眼裏散着笑意。

周陽恍恍惚惚地走進了電梯,等兩人站好,電梯門慢慢合上,門外路過一個人影,雖是一眨眼的事,但憑着玻璃清脆地碰撞聲以及頭發樣式,周陽還是認出了那個女生。

電梯緩緩下行,周陽盯着顯示屏,字數在逐層遞減。她忽然想到什麽,側過臉。

顧青聞感受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的電腦包。

他輕聲慢語:“我拿,沒幾步路。”

周陽小小地躊躇了下,收回視線,然後問:“如果為一件事情煩惱,就不屬于小事了,你是這麽認為的嗎?”

“嗯。”

“怎麽說?”

顧青聞沉吟一會:“不足挂齒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語氣很穩,是十足的認真。周陽又問:“對你來說,不足挂齒這個詞有沒有一個邊界線?”

電梯門開,顧青聞手照舊沿着電梯門框,等周陽出去了,他随後。

兩人隔了一點距離,并肩走着,步伐出奇得一致,也不知道是誰在附和誰。

“我不在意的事物都屬于這個範圍。”顧青聞緩緩道。

周陽似懂非懂,因為這個界限還是太過寬泛。

她一路思索着,等到了車上,系好安全帶,她突然問:“對于背後議論別人的人,你怎麽看?”

顧青聞正系着安全帶,聞言忽地擡眼看她。

眼裏照舊是暖暖的笑意,同工作時的冷冽嚴肅全然不同。

車室內空調涼涼的,拂着她的呼吸也是涼涼的,周陽面色一滞。

顧青聞手擱在方向盤上,說:“不評價。”

“不評價?”

“嗯,不足挂齒。”

不知怎的,經他這麽一說,困了周陽一路的煩惱終于踏實地落了地,同泥土混作一體。

她舒坦地道:“也是。”

顧青聞說:“時刻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外界的語言就幹擾不到你。”

他面色波瀾不驚,聲音溫溫潤潤,像極了那句詩——

天街小雨潤如酥。

車駛出臨大,望着來來往往的車流,周陽着着實實怔了怔。

讀高中的時候,她的阿姨有次開完家長會就是這麽跟她說過:心智開闊,心理強大的人,從來不畏懼外界的說三道四、流言蜚語。

周陽盯着車玻璃前的路況,靜默。

潮福城在輪渡碼頭,從臨大過去車程不過十來分鐘。

潮福城大堂很熱鬧,顧青聞和周陽在服務的指引下穿過熱鬧的大堂,往靠窗的位置走去。

剛走進,座位上除了宋瑤沈叢衍張朝,還多了一個人,背對他們正侃侃而談。

陌生的聲音,是周陽沒見過的人。

“你們來了。路上剛好遇見賀嘉,順路一道過來吃個飯。”

随着沈叢衍一聲招呼,背對他們的人突然噤聲,起身朝他們轉過來。

“青聞。”他笑臉相迎。

随即把目光放到周陽身上:“這位是?”

正對着周陽的張朝不耐煩地說:“你咋這麽多問題,能讓他們先坐下喝口水嗎?”

幾人對張朝此時的态度見怪不怪,周陽正要說話,一旁的宋瑤淡淡地介紹:“沈叢衍的同事。”

“哦,”那人揚了揚眉,“你好,我叫賀嘉。”

周陽不免想到剛剛洗手間遇到的女生,那次議論的人名中就有涉及這個名字。

她點了點頭:“你好,周陽。”

一番招呼後,宋瑤叫服務員準備上菜。

她将菜單放到轉盤上,轉到顧青聞這邊:“我們點了這些,你們看看還要不要再點點什麽?”

顧青聞拿起單子掃了一眼,随即遞給周陽:“你看看。”

這話一落,桌上五人的眼睛都落在周陽的位置,她笑了笑:“好,我看看。”

賀嘉說:“這家的茶點很不錯,招牌菜都點了,你再看看。”他客套完,朝顧青聞看去,“青聞最近在忙什麽?一直沒見到你人。”

“老樣子。”顧青聞客客氣氣,不溫不熱。

沉寂沒一會的張朝搶聲道:“除了擺弄儀器還能做什麽,你明知故問。”

此話一出,桌上的氛圍停滞了幾秒鐘,沈叢衍掩嘴輕輕咳了兩聲,宋瑤臉色冷冷,顧青聞則是神色淡然。

正是午餐時間,大堂熱火朝天,蒸籠食物的香氣撲鼻而入,他們這一隅卻陷入短暫的沉默。

周陽放下菜單。

顧青聞附耳過來,問:“有沒有需要加的?”

“沒有。想要的上面都點了。”

“那就好。”他将菜單放到一旁。

周陽抿茶的時候,忽地對上宋瑤的目光,對方要笑不笑的。

她想了想,淡淡地朝對方點了點頭。

宋瑤仍是笑着。

因為張朝的一句話,賀嘉沒再找顧青聞搭話,反而隔空跟沈叢衍閑聊了起來。

周陽對他們的談話沒大興趣,她大部分時間摸着茶杯。

茶杯是乳白色,杯身稍厚,摩挲起來手感不錯。

大約五分鐘過後,茶點陸續上桌,大中小號的蒸籠擺了滿桌。

周陽掃了幾眼,分別有豉汁蒸鳳爪、蒜香蒸排骨、蟹子燒賣皇以及蝦餃皇,這幾道果然是大衆必點的招牌菜。

沈叢衍見菜上了,結束了和賀嘉的談論,暖場道:“大家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餐筷拿起來,食物下肚,一桌子的熱鬧又回來了。

賀嘉再找顧青聞談話,無非是過問林教授的身體情況,以及說了下主任的情況。

“林老師最近身體還好吧?最近實驗忙,我還沒怎麽見過他。”

“老樣子,無功無過。”

“那就好,”賀嘉笑了下,“主任由于腎結石,最近正在喝中藥,他一直羨慕林老師的身體。”

顧青聞聲音不溫不火:“昨天主任剛和老師見過面。”

拆臺得有些快,賀嘉笑得稍微勉強了:“是嗎?”

從頭至尾,顧青聞都是禮貌的态度,回得不多不少,點到即止。

賀嘉熱情了幾回,看對話冷冰冰的,顧青聞絕不多延申一句,他想問的礙于張朝一直打斷,也不再多講,轉道又跟宋瑤談話去了。

“聽說你項目最近在找助理?”

宋瑤放下筷子:“早上找到了。”

“是嗎?我本來還想推薦。”

“不用了,我跟青聞要了。”

于是,話題再次轉到顧青聞這邊。

那邊張朝聽到項目助理時,心裏不太平,這會心一上一下的,跳得他額頭青筋突起。這個沒事找事的賀嘉。

他正要說話,顧青聞朝他看了眼,目光平靜,他氣了下,一下子吞了兩個蝦餃。

顧青聞說:“剛好有學生本科論文研究過宋瑤的那個項目,正好推薦他過去。”

賀嘉哦了聲,說:“那個項目我這邊的學生也有了解過一點,還是研一參加南大夏令營發的課題。”

宋瑤啪的一聲放下筷子,冷冷的:“我就直說了吧,賀嘉,今天我們是出來吃飯的,我不想談公事。馬上就要放假了,如果你真的要了解這個課題,你也想做,假後回來你就去申請,我不介意。”

賀嘉笑意滿滿:“我沒這個意思,就想了解了解。”

“你想進一步也沒問題。”

“沒沒沒,”賀嘉道,“宋瑤,你知道我一向敬佩你,年紀輕輕……”

宋瑤打斷他:“我自認笨人一個,實在擔不起你的敬佩。”

賀嘉被堵得啞口無言,他轉向顧青聞:“青聞你看……”

未等顧青聞講話,沈叢衍道:“不說了,先吃,再不吃菜就涼了。”

餐桌再次恢複沉寂。

周陽看了眼賀嘉,對方仍是笑意盈盈,吃得很是入味。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跟他這個發起人沒什麽關系。

她再次想起那對女生男生的議論。

“哥,”正想着,張朝卻道,“爸有事找你。”

突如其來的稱呼令周陽一驚,快速思索了幾秒,再看看在座各位平淡的神情,瞬間明白了張朝一開始對賀嘉的态度。

賀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拿過手機:“嗯,是,她又過去了?好,我這就回去。”

“對不住,臨時有事,我得回家一趟,”賀嘉起身,接完電話他的臉色難看了很多。

桌上其他人對他的離去似乎沒有太大反應。

他又說了句:“這桌我買單,你們慢慢吃。”

顧青聞道:“我剛剛已經買單了。”

“啊,”賀嘉失落了下,“那我下次回請你們。”

賀嘉匆匆離去,如來時的突兀,去得也不同尋常。

他一離開,張朝瞬間松了口氣。

他跟顧青聞說:“對不起,師兄。”

顧青聞不以為然:“吃個飯而已,你不用多想。”

張朝道還想說什麽,見顧青聞神色淡淡,顯然不想多談,他便沒再多言。

說到底,賀嘉的臨時加入,多多少少還是影響在座的幾人。

接下來的用餐,他們吃得心不在焉,除了顧青聞。

他面色如常,眉目無一絲驚訝或者不耐。

宋瑤嘆了口氣:“青聞,你是真不在乎。”

沈叢衍嚴肅了些:“宋瑤,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

“吃什麽吃?你還有胃口吃?”

周陽适時放下筷子。

顧青聞問了句:“飯菜不合胃口?”

“不是,”周陽捏着手指,“我吃得差不多了。”

顧青聞了然,随後他将筷子貼在陶瓷筷子架上,擦了擦嘴角,而後說:“宋瑤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真的不在意。”

“完成的項目因為一個舉重若輕的意外,跟你再沒任何關系,你也不在意嗎?”

“不在意。”顧青聞聲音輕輕,分量卻格外的重。

宋瑤氣得胸口一起一伏,末了她望向窗外:“随便你。”

周圍都是洋溢的笑聲,他們這桌至始至終都是不太平。好好的一頓午餐,吃得跟過山車似的。

喝完飯後甜點楊枝甘露,周陽起身借故去洗手間。

她一走開,沈叢衍也道:“我去外面抽根煙。”

一時,餐桌只剩三個人。

張朝慢吞吞地夾了一塊牛肚,慢吞吞地撥去表面的辣椒,再慢吞吞地咀嚼。

顧青聞說:“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張朝眨眨眼:“好,我也快吃完了。”

顧青聞:“不急。”

他一離開,桌上只剩宋瑤和自己了。

宋瑤冷冷一眼瞥過來,他牙齒咯嘣一聲,咬到上唇了。

“你哥最近很閑?”

“也沒有……”張朝坐得端端正正,“挺忙的。”

“他上回不是大肆宣揚他要結婚,最近怎麽沒聽他說。”

“這……”張朝心忽地一抽,這次咬到了下唇。

上火了,一定是上火了。

“怎麽了?”宋瑤問。

“說來話長。”張朝嘆了口氣。

“那就長話短說。”

張朝:“……”

周陽洗好手出來時,顧青聞站在走廊處,望着遠處的海面。

從她這個位置看過去,他整個人霧蒙蒙的,看得不是很真切。明明外面是豔陽高照的天氣,甚至能隐約聽得見遠處海水拍案的聲音。

周陽望了會,幾步上前,站在他身旁。

海面上,輪船嗚嗚起航,揚起一陣又一陣的波浪。

周陽輕聲說:“來臨城兩年多,我還沒上過島。”

顧青聞望着緣放遠方:“我上大學時上去過幾次,那會大家統一都在輪渡碼頭買票上船。這些年臨城旅游旺盛,為了分人流,外地人口從東渡上島。”

話裏的意思是他也很久沒上去過了。

“你那時上去是做什麽?”

顧青聞道:“家教,幫朋友做臨時翻譯。”

“臨時?”

“嗯,當時的朋友臨時有事,讓我接待一下友人。”

周陽點點頭,迎着海風,她問:“那你對上面很熟了?”

“一半一半,幾年沒上去,應該發生了些變化。”

“但是比我熟。”周陽笑道。

顧青聞眉毛一挑,嘴角笑着:“這倒是。”

靜默了幾秒,周陽把手放在欄杆上,忽地問:“下次我上島,能不能請你做導游?”

顧青聞有些恍惚,他聲音沉了些:“有沒有同伴?”

“如果你是同伴的話。”周陽打趣。

顧青聞笑了,笑容輕輕越越,一如這舒适的海風。

他說:“樂意之至。”

回去的路上,偶然談起張朝和賀嘉。

顧青聞說:“他們倆一人随母姓,一人随父姓。”

這下周陽不足為奇了。

顧青聞又補充:“張朝不喜歡別人知道賀嘉跟他的關系,雖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差不多,今天的事你就當作沒發生過。”

周陽嗯了聲,說:“不足挂齒。”

顧青聞輕笑了下:“今天的事情,讓你見笑了,我在這裏跟你說聲對不起。”

“不用道歉,”周陽道,“我理解。”

看着她的笑容,顧青聞沒再說什麽。

他們一前一後回到餐桌,先才出去抽煙的沈叢衍這會坐在位置上,一副慵懶的模樣。

張朝埋頭喝茶。

宋瑤則是一臉嘲諷。

周陽略有詫異,卻也只是一瞬的事情。

用餐高峰已過,餐廳裏比之剛才冷清了不殺。

大家坐了會,聊了幾句。

忽然,眼尾掃過一道人影,千鈞一發之際,周陽想都沒想,擋在了顧青聞的前面。

有什麽濺到了眼睛,火辣辣的,臉上似乎也不可避免,冰涼冰涼的。

衣服也是,有幾處緊貼着皮膚,同樣冰涼。

人群中揚起一聲聲尖叫。

“周陽。”是顧青聞急切的聲音。

“程溪你是不是瘋了。”是宋瑤的高聲呵斥。

“拿毛巾,還有水。”這道聲音很是陌生。

周陽緩了會神,展開手一看,紅紅的漿狀物,血一般的刺眼。

忽地,多年前的一幕異常清晰地竄到她面前。

彼時,她一手的血,留血的人捂住傷口,眉間擰得緊緊的,大概沒有想到她真的把刀捅了進去。

落地窗前的玻璃揚起輕柔的邊角,拂到她的手裏,很快白布被浸染了血色,紅得吓人。

周陽一聲尖叫,扔掉刀子。

“周陽,你別抖,別咬唇。”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她沾染鮮血的手,一只手幫她擦拭臉上的髒東西。

身邊還有吵吵鬧鬧的聲音,時而高時而低,還有一陣高揚的冷笑聲。

手的主人聲音飽含溫暖:“放松放松,我給你洗一洗,眼睛有沒有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話畢,聲音的主人将她抱起,快步奔跑。

有風自身側拂過,風息暖暖的,那人的胸膛也是暖暖的,熱度一陣一陣地傳到她的皮膚,進而滲入她的意識。

溫暖的感覺瞬間侵襲四肢百骸,緩去了那晚的冰冷和無可依托的恐懼。

周陽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貼着他的胸口,小聲哭泣。

“周陽,別哭,你眼裏濺到了東西。”

顧青聞的聲音在風裏,很是着急。認識他這麽長時間以來,她頭一次知道,原來他也會緊張。

她咬住唇,止住了哭泣,随之而來的是緊繃的神經,太陽穴一漲一漲的。

顧青聞将她抱上車,系好安全帶,出發前他發現周陽的唇間滲了血。

他道:“你咬我,不要傷到自己。”

周陽的意識很渙散,腦子似一團毛線,線與線之間反複撕扯,她就要炸了。

她想也沒想,低頭張開嘴,一口咬下去。

這一口似乎用盡了半生的力氣。

顧青聞聲音飄飄渺渺:“再忍一忍,周陽,馬上就要到醫院了。”

到了醫院,周陽因為情緒不穩定,醫生幫她清洗完滲進眼裏的甜辣醬,額外給她打了一陣鎮定劑。

宋瑤沈叢衍和張朝随後趕到。

顧青聞上半身抵着牆,腦袋垂得低低的,聽見一串淩亂的腳步聲戛然而止,他揉了把臉,擡頭。

他的襯衫、褲子沾了不少紅色的東西,再看他人失魂落魄,神思恍惚,平時得體淡定的素養在這一刻全然盡失。

不說張朝,就是宋瑤和沈叢衍認識顧青聞十幾年了,這還是他們首次看見顧青聞這個模樣。

還是沈叢衍率先反應過來:“醫生怎麽說?”

顧青聞搖了搖頭:“眼睛沒事,精神不太穩定,打了一針鎮定劑,正在裏面休息。”

聞言,沈叢衍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過了半晌,顧青聞慢慢直起身,他極低地說了一句:“你們在這邊幫我看一下,我去給她買一身換洗的衣服。”

張朝說:“師兄你的衣服……還是我去吧。”

“不用,”顧青聞依舊搖頭,“我去。”

張朝還想說什麽,沈叢衍朝他使了個眼色,他閉嘴沒再堅持。

長長的走廊裏,顧青聞穿梭在一堆白大褂中,兩肩低垂,一步一步地走着,走得很辛苦。微地,他用雙手狠狠地抹了把臉,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

宋瑤默默看了一會,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顧青聞買好衣服回來,走出電梯,迎面上來一個人。

宋瑤眼神清寂,聲音卻是類似于悲戚:“顧青聞。”

外出一趟回來,顧青聞恢複了平常安靜沉默的模樣。

“你在意她對不對。”宋瑤眼裏聚了淚光,“你說過你不在意任何事物任何人,顧青聞,你說謊。”

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宋瑤咬牙:“畢業那年我拿了你的成果,害得你差點延畢,你二話不說重新開始一個課題。今天,你為了她搞成這個樣子。”

“顧青聞,你在意她。”

最後她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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