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跡可循(5) 想見的人
顧青聞接完電話, 剛走出沒兩步,手機又響了。
本以為是周陽有事回撥過來,等他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張朝”兩字, 他一時理不清自己為何會有“周陽可能會回撥”的猜測。
張朝在那邊叫苦不疊:“師兄, 你什麽時候回來?”
顧青聞淡聲:“中旬左右。”
“請問具體時間是?”
“實驗遇到難題?”
怎麽每回他問顧青聞事情, 對方總會誤會他遇到難題了?張朝心裏苦啊:“師姐簡直太牛了!”簡直是實驗戰鬥機。
顧青聞:“她給你出難題?”
“倒也不是, ”張朝弱弱的,“南城本來是我和唐老師去, 為什麽最後換成師兄你了?”
“唐老師家裏有事。”
張朝:“那我可以跟你去。”
“不用。”
“為什麽?”跟顧青聞接近久了,他越發大膽。
“你的費用留着買你下次的課題材料。”
張朝:“!!!我可以自費。”
顧青聞略微頭疼, 揉了揉眉:“你這次的實驗結果可不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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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張朝:“……師兄, 師姐叫我了。”
顧青聞看着黑壓壓的屏幕, 想到張朝剛才說過的話, 他低頭笑了笑。
回到餐廳, 朋友問:“女朋友的電話?接這麽久?”
顧青聞笑意淡淡:“一個朋友。”
“以前怎麽沒見你接過這麽久的電話,臉色還這麽喜悅。”
顧青聞略略失笑:“有嗎?”
“眉毛都快飛上天了, 真的, 毫不誇張。”
說話間,朋友的妻子孩子回來了。
“說什麽呢,這麽高興?”
朋友道:“我這老同學鐵樹開花了。”
對方:“恭喜你,說不定下次再見面你也拖家帶口了。”
顧青聞笑笑掩飾過去。
臨近七點, 他們才從餐廳出來。
幾人在路口分別, 朋友說:“不如去我那邊住一晚,房間有的是。”
晚風迎面襲來,顧青聞被砸得閉了下眼:“明天還有其他安排,下次再打擾。”
小孩在一旁鬧, 朋友也不再多加堅持,只說:“那下次再見。”
告別朋友,顧青聞逆着浩浩人流,踏着夜色往酒店的方向走。
回到酒店,他第一件時間将問題反饋編輯成郵件外加一份資料抄送給院裏負責人,郵件發送成功後,他坐着一動不動。
隔了一會,門外走廊傳來行李拖動的聲音,他恍然回過神合上電腦,轉身收拾個人行李。
他行李不算多,除了必要的儀器工具,個人的換洗衣物只有兩套,外加一套洗浴用品,稍作整理後行李箱一拉随時能走人。
打理好個人衛生,入睡前他發了一條信息,等了十來分鐘,手機燈一亮,顧青聞打開一看,是他想要得到的回複,不禁眉眼一松。
次日,周陽一行人驅車上山度假。
途中,周陽側目望着環山的景色,一旁的周嘉容收起手機,說:“風林公司有事,晚點來。”
周思容閉目休息,對此沒有說什麽。坐在副駕駛的時寒轉過頭:“他有說什麽事嗎?”
“沒有,應該沒有什麽大礙,有的話他也能解決,”周嘉容不當回事,“我們先玩。”
他暫時不來,周陽倒徹底地松了口氣。
安置好行李,周嘉容問:“爬山還是泡溫泉?”
這會,外面溫度還不是很高。山裏木林多,地上稍顯濕潤。周思容說:“先去附近走走。”
附近有座小山峰,上下來回一趟差不多一個小時。往年來,她們都會走一回。
周嘉容和時寒走在前面,周陽陪着周思容落在後面慢慢走。周思容畢竟年紀大了,每次都是爬到半山腰,原地等待其他人回來而後才一起下山。
去年是周嘉容在山下陪着,今年換成了周陽,她笑着說:“昨天逛得太累了,你們去吧。”
周嘉容笑她:“平時要多運動。”
時寒倒是說:“我們很快下來。”
兩人離去,周陽和周思容坐到一旁的岩石,一邊吹着山風,一邊聊天。
周思容問:“最近工作得怎麽樣?”
這幾天在家,人多,你一句我一句,兩人還沒好好坐下來好好聊過。
周陽答:“還可以,偶爾犯些小錯誤。”
“對工作沒什麽影響吧?”
“之前有過一次比較大的。”
“之後解決了嗎?”
“嗯,出單之前及時更正,對後續沒什麽影響。”
周思容拉過她的手,揉了揉,說:“你就是實誠,問什麽說什麽。”
周陽附下臉,貼着她的手背:“我知道您關心我。而且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實話實說,不能讓您胡思亂想。”
“你這孩子,”周思容替她将拂到前額的頭發別到耳後,過了一會,才說,“雖然我們家裏不強求每個人的終生大事都要有個結果,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遇到合适的人?”
周陽默了一會。
周思容又道:“不強求,不要有壓力。”
她的聲音有着歲月後的平然,句句聽來格外舒坦。
周陽不知不覺紅了眼眶,她整張臉貼在老人家的手背,滾燙的淚水滴在上面。
淚水就這麽悄無聲息,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明明時寒問她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沒有覺得傷感,反而是在透露她的小秘密,她隐藏在心底的情感。
周思容撫摸她的側臉頰,無聲無息地配合她的眼淚。
周陽眼淚落得更兇了,她童年不曾得到的撫慰,這十多年來,被周思容周家的人一點一點地在填滿。
她何德何能。
哭聲中,周陽幾乎是顫抖着問:“我能得到幸福嗎?奶奶。”
——我配嗎?
她咬着唇,深深地感到了一種來自十多年前埋藏下的恐懼。
“你沒有錯,當然可以。”周思容用着溫暖的語調道,“陳年往事,不足挂齒,重要的是你怎麽想。”
前不久,有人也是這麽跟她講過——不足挂齒。
周陽哭聲戚戚,在靜谧的山林裏,無形更為悲傷。
她哭了多久,周思容就陪着她沉默多久。
最後,周思容意味深長地說:“陽陽,不要試圖考驗人性。”
上午爬山賞閱風景,下午她們打完羽毛球,接着又去泡溫泉,晚上用完餐,她們在草坪上搭了帳篷,看山上的星空。
徐風林再一次來電,晚上不上來,明天一早再過來,讓她們注意安全。
山裏夜露重,氣溫比白天低了不少。
周陽窩在帳篷裏,想着上午和周思容的對話,滾來滾去。
時寒一下子看出她的異常:“有心事?”
她倒沒隐瞞,直接說:“姐姐,如果你有想見的人,你會怎麽做?”
時寒不作她想:“當然是跑去見他。”
周陽滾到一半,停了下來。
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時寒見她不是說說而已:“陽陽,現在是晚上,我們還在山上。”
周陽坐起來,低頭将手機翻來覆去:“他就在南城。”
“陽陽,”時寒驚呼,但眼裏有似有淚光,她将周陽抱住,“你怎麽這麽傻。”
周陽擡頭,望了一眼帳篷外的星空,它們是這麽地璀璨,不像她,始終有抹不去的暗淡。
時寒放開她,扶着她的肩膀:“他在哪裏,你知道他的位置嗎?南城這麽大,下山一趟可不遠。”
“我不知道,”周陽搖頭,“我只是這麽想了。”
靜了一瞬,時寒認真問道:“你真的想見他,現在?”
“嗯。”周陽聲音啞啞的。
時寒想了一會說:“打電話給他,問清楚他在哪,反正我們有車,跑不過去,開車總可以。”
周陽定睛看她,時寒笑着說:“別害怕,我陪你。”
在時寒的鼓勵下,周陽打開了手機。
思來想去,她沒打電話,因為怕他此時就在忙工作,于是用微信給他發了兩條信息。
她和他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一個禮拜前,說着郵件的事情。
等待回音的過程是如此地漫長,一秒就像一個世紀,實在折磨人。
晚風拂過,吹散了幾分沖動,帶來了幾分清醒。
周陽自嘲:“是不是太冒犯了?”
“不會。”
周陽擡眼。
時寒說:“愛情它就是一種沖動,沒有沖動它就不存在。你只要把你的心意傳到就可以。”
周陽輕聲:“是這樣嗎?”
“陽陽,每個人的心始終年輕,很多人渴望愛情的沖動。你按着你的心去走,不要問,一直往前走,不要給自己留有遺憾的機會。”
“我……”
她話還沒說完,手機震了震。她看着時寒。
時寒鼓舞她:“肯定是他回你了。”
周陽的手在顫抖,她的呼吸微微急促。
“大膽點打開看,不然接下來你注定一夜無眠。”
周陽深深呼了口氣,将手機翻過來。
聊天界面上,多了兩條白色為底的信息,就在她的綠色左邊底部下,一左一右,像個無聲勝卻有聲的追随。
她哭着笑出聲,放下手機,抱住了時寒。
下山時,時寒以想吃燒烤為由和周思容二人說了。
周思容說不摻和她們年輕人的事,叮囑注意安全。
倒是周嘉容疑惑:“怎麽突然想吃了?不早說,昨天把食材一塊買了。”
時寒說:“就是突然的事情,不可預料。”
周陽聽着,總覺得時寒話裏有話。
周嘉容惋惜:“我都洗漱好了。”
時寒道:“我和陽陽一起作伴,早去早回,要不要給你帶一點回來?”
“不用,”周嘉容從帳篷裏伸出腦袋,“你明明知道我刷牙後不吃東西。”
時寒看周陽:“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璀璨星空下,周陽但笑不語。
顧青聞此時就在隔壁的山上,兩人約在山腳下見面。
路上,時寒坐在副駕駛,問:“這麽晚他在寺廟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周陽收到他的定位時也有些困惑。
時寒轉過臉,開玩笑:“他是不是要出家?”
“姐姐,你別鬧。”
時寒沉浸自我:“一個遁入佛道的男人因為一個女人,中途放棄了。陽陽,這個故事是不是很美?”
周陽開着車,無奈笑道:“姐姐……”
行過一段下坡路,遠遠地,周陽便看見了一個男人站在一輛車旁,時不時朝自己這個方向看。
車速緩緩變慢了。
時寒注意到周陽的眼神,她看了看前方的車和人。
“是他嗎?”
周陽停下車,緊緊把着方向盤,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他。”
是他。
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人是他。
“去吧,我在車上等你。”
周陽更加用力地抓緊方向盤,手背筋骨明顯。她看着玻璃外遠處的人影,一眨不眨地。
“我害怕。”她是如此地直白。
時寒伸過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玻璃外,那道人影離開車,略帶不确定地朝她們這輛車走來。
“他過來了。”時寒說。
他每走進一步,周陽的心就跳得更快,它比她更為迫切,也更為坦誠。
周陽側過來,貼着時寒的手背,貼了有一會,她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下車。
過程利落幹脆,和前一秒的猶豫,判若兩人。
時寒坐在車裏,看着她朝那個男人一步步走進,那個男人也走向她。
她想起大三那年的冬天,漫天大雪,大地一片白茫茫,而她全心全意奔赴一個人。那個人就靠在車門,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從頭至尾,他都沒有主動踏出一步。
而現在,在她眼前,他們走向彼此,這多美好。
離了兩步遠,周陽停下。
夜晚,山腳下的車道上時不時有車穿過,紛紛擾擾,終是化為一片寂靜,落在兩人之間。
顧青聞看着她,臉上略帶笑意。
他笑,周陽也跟着笑了下。
她抿了抿唇,說:“剛剛在山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面的人怔了一下,後又問:“什麽事?”
她指着他的右手:“那天我是不是咬了你的手背?”
顧青聞擡起手,将手背展示給她,說:“沒什麽大礙。”
路燈不是那麽明亮,周陽看得不大真切,她走上前一步,定神仔細地找了會。
如他所言,手背沒有任何痕跡。
她說:“沒事就好。”
顧青聞掠過她,看了一眼遠處的車,問:“這條路好不好走?”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話,周陽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走向你的這條路好走嗎?
她回頭,望了一眼坐在車裏的時寒。對方朝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一下,轉回來,說:“路上有燈,路很平。”
顧青聞低頭幾秒,再擡眼時,他已是另外一副模樣。
很明朗。
他說:“剛剛我在山上見我母親。”
周陽想起那天問他國慶回老家嗎,他說會考慮。可是他說過老家在平城。
不過當下她只問:“是不是打擾到你和阿姨團聚了?”
“并沒有,”夜色下,他的聲音格外明晰,“我下來的時候她正要收拾睡下。”
周陽放心了:“幸好。”
顧青聞頓了幾秒,又說:“母親每年會去寺廟住幾天,今年正好在南城。”
他是一如既往的細致,總會在一些事上及時解釋。
周陽:“我和家人每年都會來這座山住一個晚上。”
顧青聞說:“這次很巧。兩座山離得不遠。”
是很巧,巧到她一路開車時,整顆心都在雀躍,像走在雲層上。
但更像在做一場夢,眼前的人不過鏡中花水中月。
山風拂過,飄散了臉上的熱度。
周陽問:“你在南城留到什麽時候?”
“今晚,明天飛去海城。”
“這麽急?”
“嗯,”顧青聞說,“那邊的船儀器出了些問題,需要人手。”
周陽猶豫了下:“你要出海?”
“這次不用,船在碼頭。”
周陽呼了口氣:“你注意安全。”
“會的。”
話畢,兩廂靜默。
今夜的碰面就是一場臨時的決定,沒有任何鋪墊,相對沉默也在意料之中。
周陽低下頭,看着柏油路地面。
是她把人約出來,可是見到了人,懸着的心落了地。某塊空缺,某種思念,慢慢被填滿,她也就沒什麽想問想說的了。
顧青聞回到車裏,從後備箱拿出三瓶礦泉水,返回,旋開一瓶遞給周陽。
“謝謝。”周陽右手接過旋開的那瓶,左手拿着另外一瓶完好的。
“你等一下。”她停了一霎,送到坐在車裏的時寒。
“挺細心。”時寒調侃。
周陽臉紅了下:“他一直都是這樣。”
時寒笑笑:“你們慢慢聊,我去前面買點燒烤,不然你阿姨那關過不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沒兩分鐘的路,這一帶也熱鬧,不用擔心我,聊完了給我打電話,我過來接你。”
時寒驅車離開。
過條馬路就是一處植物園,兩人從天橋穿過,踏着夜色慢慢散步。
周陽問:“那你晚上住哪裏?”
“山上有旅店,暫住一晚,明天再下山去機場。”顧青聞不聲不響地和她換了一邊,讓她走裏側,他走外側。
她怕耽擱他休息,問:“明天幾點的飛機?”
“八點。”顧青聞說,“不急,我查過這邊走隧道比較近。”
排除了所有不安的因素,周陽徹底放心了。
她踏着石子步行道,偏過臉望他:“如果早些知道你來南城,我請你吃這邊的美食。”
顧青聞語調緩緩:“以後還有機會。”
周陽低頭笑了笑,說:“在臨城時,一直說要請你,一次還沒請過。”
他沉吟一會,反問:“月底有沒有時間?”
“有。”
他像松了一口氣,語調舒舒坦坦:“我來南城時和齊遠見過一面,他說想請你去他家吃竹筍火鍋,時間就在月底,如果你沒時間,月初也可以。”
“那就月底,”說起齊遠,周陽忽然想起一件事,“這次我要送點回禮,上次到他家叨擾,他還幫我做了一堆辦公用具。”
顧青聞說:“你送他一些農産品,他沒事喜歡煲湯。”
周陽笑:“他也是養生達人嗎?”
他笑:“他最大愛好就是做個閑散人。”
“那他現在就是了。”周陽說,“依山而居,做個自由自在的手藝人。”
這一帶類似一個中轉站,連接市裏兩條主要交通幹道。是以,路上往來的車輛不算少。
車聲呼嘯而過,夜色稀疏,他們慢悠悠聊天。
半個小時後,時寒開車回來。
周陽和顧青聞告別。
她說:“祝你工作順利。”
顧青聞溫雅一笑:“祝你玩得開心。”
周陽輕輕笑着:“你也是。”
上山時,仍是周陽開車。
時寒笑:“開心嗎?”
她老老實實答:“像做了一場夢。”
“不是夢。”
周陽看着車前投在樹上的燈光,說:“幸好不是夢。”
時寒看着她:“陽陽,大膽放心地往前走,不要害怕。”
車子霎時停住。
周陽轉過臉,眼裏已是熱淚盈盈。
顧青聞将車泊在停車場。
他下車往住處走,沒走幾步,他停下。
母親顧靜語站在一米遠外,她問:“陪我走走?”
顧青聞收好車鑰匙,上前:“文文睡了?”
“你叔叔哄她睡着了,”顧靜語打量他幾眼,說,“見到人了?”
顧青聞收到周陽的信息時,他正把文文的衣服晾好。母親一邊哼着兒歌哄文文,一邊說你有信息。
他拿起來一看,是周陽發過來的,問他在哪,是否方便見一面。
母親見他盯着手機良久,輕聲問:“是公事嗎?”
他說:“不是,是我剛剛跟您說過的。”
母親笑了笑:“吃糖的女生?”
“是她。”顧青聞收好手機,“我現在要下山一趟。”
顧靜語愣一瞬,說:“你叔叔的車鑰匙在左邊抽屜。”
此時,顧青聞默了一會,說:“見到了,她在隔壁的山上和家人度假。”
顧靜語說:“看來你很開心。”
他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麽,猶豫了一會,終是沒說。
母親又說:“挺好的。人不能一直困在過去,都要往前走。”
走了一會,顧青聞說:“今年過年我去您那邊。”
話落,顧靜語顯然沒料到他突然會說這話,掩着嘴唇,喜極而泣:“我待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叔叔,他一定很開心。”
顧青聞聲音低了低:“對不起,這些年……。”
顧靜語拉住他的手,貼在手心裏揉了揉:“孩子,以後不要一個人硬抗,當年的事這麽多年過去已經夠了。”
夜風涼涼,兩人沿着山路走了好一段,聊了很多,往回走的時候,顧靜語說:“要不是你明天有事,明天文文爸爸媽媽過來,我們可以聚一聚。”
“昨天我和安安他們通過電話。”
顧靜語笑:“聽安安說,之前她找你做過儀器?”
“三個月前,測試化妝品的金屬超标情況。”
顧靜語點了點頭,“你們有聯系就好,你叔叔一直擔心你們。”
當年顧靜語再婚,雙方都是二婚,各自有個成年的孩子。顧青聞為了不打擾顧靜語的新生活,除了照常的節日問候和生活費用,他很少和顧靜語見面。
倒是和叔叔的女兒安安私下一直有來往,從中知道母親過得還不錯。
送母親回到休息處,她忽地說:“青聞,以前我和你說過不要去考驗人性。”
夜裏,走廊處的燈光偏昏黃,映出了暖暖的一種氛圍。
燈下,顧青聞的半邊臉隐在陰影處,顧靜語卻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她說:“事到如今,當年你爸爸的事在他去世的那一年已成定局,他,我,還有你,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
“但是,現在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她笑得很和藹,“少加班,遇到合适的人多約約人家。”
顧青聞久久不出聲,他似乎在思考什麽。
窗外襲來一陣風,吊燈晃了晃,燈影從顧青聞身上挪開,四處投映,他暫時站在昏暗裏。
須臾,吊燈穩定下來,一半光亮回到他身上。
“我明白。”
聲音略啞,混在燈影裏,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