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璀璨俗世(2) 夕陽西下,人間煙火氣……
晚風拂來一陣薄薄的熱意, 撲在臉上,說不出的惬意。
周陽笑着,臉頰的酒窩顯然, 可見喜悅程度。
顧青聞算得上初次見她笑得如此沒有壓力, 像是把所有背在身上的壓力全部卸下, 這與當初她獨自在面館時的淡漠很不同。
受她感染, 他笑道:“沒問題,晚些時間發給你。”
周陽照舊是揚着明媚的笑:“謝謝。”
顧青聞搖搖頭, 但笑不語。
走出巷子,便進入了八市的範圍。
人聲喧鬧再次接連傳來。
顧青聞側過臉:“到了。”
眼前是各種各樣的海鮮攤, 顧客砍價聲詢問聲絡繹不絕。周陽看了一會,只覺熟悉。
她問:“晚上怎麽安排?”
蔬菜部分已經準備齊全, 剩下的就是海鮮。
顧青聞想了有一會, 問:“鳗魚吃嗎?”
“可以, ”周陽笑, “其實我也不挑食,你按你們平常做的買。”
她說完, 眼睛只往四處看。
顧青聞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 又看時間還早,便說:“那就邊走邊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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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商量,那就真的是商量。
“蒸一份鳗魚,炒一盤螃蟹, 焯一盤鱿魚?”
他如數家珍, 看來平時不少做。周陽微皺眉:“吃得完嗎?”
顧青聞作狀思考,半晌,說:“四個人,控制份量, 問題不大。”
聽到“控制份量”,她開玩笑:“你是不是會精确到克數?”
他故作沉思:“要不要今晚試一試?”
“心血來潮?”
顧青聞低頭一笑,算作默認。
夕陽西下,人來人往、充滿煙火氣的菜市場裏,兩人像相識多年的朋友,開着玩笑。
周陽很久沒有這麽笑過了,難得的玩笑過後是徹底的輕松。
顧青聞帶着她走到一處賣海鮮的攤位,跟老板要了一條鳗魚,并跟老板提了處理的要求。
鳗魚稱好,老板取到一邊處理,顧青聞拿手機要掃碼付款,周陽先他一步。
“這個我來。”
老板那邊傳來付款成功的提示音,顧青聞說:“其實……”
周陽打斷他:“上次吃餃子我也沒送什麽,反倒拿了林阿姨家的茶葉,這次再白白吃一頓,實在不好意思。”
“你送了兩回特産。”他提醒。
周陽不以為然:“還是不一樣。”
顧青聞還想說什麽,她說:“就這條魚,剩下的你來付,可以嗎?”
她問得真切,眼裏滿是無辜,顧青聞到了嘴邊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買好鳗魚,顧青聞帶她一路直走,然後拐到另一條分岔口,進入另一處菜市場。
因為八市以賣海鮮為主,大部分石子路都積着水,途中還遇到幾個直接拉着一個藍色大木桶,裏面裝着全是大條大條的草魚。
顧青聞不時輕聲叮囑她小心,周陽一邊應着,一邊四處看看。有時她也會反過來讓顧青聞小心腳下。
“我幫忙拿一些?”
到現在為止所有買的蔬菜海鮮,全是顧青聞在拿。周陽見他一手拿得滿滿的,一手還要不時護着她。
她注意到了,便出聲詢問。
顧青聞搖頭:“不用,很輕。”
周陽說:“那我拿菜?”
說着她伸手就要去取,顧青聞卻說:“你來挑螃蟹?”
周陽收回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可不是一家專門賣螃蟹的店。
她犯難了:“我可能挑不好。”
顧青聞不甚在意:“按你喜歡的來。”
買螃蟹還可以這樣?随意挑選?
周陽蹲下,拿過一個小漏籃。沒一會,身旁的那道影子瞬間消失。
挑了一只,她偏過臉問剛蹲下來的顧青聞,小聲:“不怕挑到不好的嗎?”
顧青聞放輕了聲音:“不會,這家的螃蟹出了名的好。”
話語輕輕,略帶笑意,落在耳側,震起層層異樣。
周陽臉微微紅了。
她佯裝淡定地掀開螃蟹的肚皮,按着記憶裏的印象,挑了四只。
“四只夠嗎?”
“夠了。”顧青聞取過小漏籃,起身拿去給老板稱量。
付好款,兩人往前走,不時避着迎面走來的人群。
周陽思慮了好久,見他在一家五香條的店停下腳步。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店外亮起了燈泡,這個時間點,排隊的人仍是不少。
顧青聞帶着她加入長長的隊伍。
她還留在上一家的螃蟹:“你不看看嗎?萬一我挑到了不新鮮的。”
顧青聞低頭看了一眼透明袋子裏的螃蟹,說:“你挑的都是新鮮的。”
周陽疑惑:“你怎麽知道?”
顧青聞笑:“我看着你挑的。”
他眼裏漫着層層笑意,隔壁店暖黃的燈映在他的臉上,散下點點暖意。
周陽忽然就明白了他說過的——
夜晚下的八市更有意思些。
她輕笑,默不作聲。
隊伍雖然長,但沒過十來分鐘就輪到了他們。
顧青聞問:“要不要帶一盒回去?”
周陽曾經在食堂吃過,對這東西不感冒,她搖搖頭:“我不會炸。”
言下之意就是拒絕了,顧青聞也沒在意,讓老板拿了四條炸好的,又要了一盒新鮮的。
買好五香條,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頭頂是一片昏暗,人群兩側是五光十色的光影,光影下,人頭攢動,熱鬧聲更是此起彼伏。
周陽有種走在古老的電影裏的感覺,鮮活古樸的生活将她全然環繞,緊緊包圍。
她轉過臉,看着一臉淡然神色的顧青聞。
心底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他帶着自己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
六點過十分,買好鱿魚,兩人照着來時的路程,回到了停車的地方。
後備箱有泡沫膜,顧青聞用它将海鮮包住,又取過周陽手上的青菜放到邊上,拉下後備箱蓋,兩人回到車上。
回去的途中不複來時的堵塞,大約十分鐘後,車子駛入臨大,爬上坡,沒過一段路,車子穩穩當當停下。
下了車,周陽看他兩手都拿得滿滿的,忙不疊道:“我幫忙拿一點?”
這回顧青聞沒再拒絕,将裝着蔬菜的袋子取給她。
到了林阿姨家,林阿姨笑道:“回來了。”
顧青聞和周陽相視一笑。還是顧青聞說:“我去廚房處理一下這些食材。”
林阿姨聞言說要幫忙,周陽想了下,說:“我去吧。”
林阿姨不肯,說哪有客人下廚的道理,周陽又說:“我好奇他是怎麽處理鳗魚的,想學一下,下次自己做。”
“這樣啊,”林阿姨笑,“那你可找對人了,青聞很會蒸鳗魚,你有不懂的就問他。”
周陽點頭應下。
到了廚房,顧青聞已經挽起袖子,站在水槽旁處理。
周陽站在門口看了一會,良久,笑了笑,這才上前。
她剛把包餃子的菜餡折好,林阿姨立在門口,問:“那廚房就交給你們了,我和你林叔叔負責包餃子。”
顧青聞說:“您就別進來了,待會周陽洗好給你送過去。”
周陽附和:“我弄好就給您拿出去。”
林阿姨看他們都這麽說,也不再勉強,只說:“綠色那把刀有些利,切的時候小心些。”
等到了洗和切的時候,顧青聞接過籃子,說:“我來。”
籃子被拿了過去,周陽見着自己兩手空空,她笑:“我還能做點什麽?”
顧青聞打開水龍頭,四顧看了看,便說:“削菜心?”
周陽第一反應是:“這個不是要炖湯用的?”
“下次,今天拿來清炒。”
“哦。”周陽應下,又開始找能削的刀子。
顧青聞遞給她一把黑色柄的小刀,說:“小心些。”
于是,兩人隔着一人的距離,顧青聞在切蔥、韭菜、香菜、白菜,切好了分別放到白色盤子裏;周陽則是削花菜,偶爾會問顧青聞大小是否合适。
包餃子的菜餡切好,周陽眼尖,及時放下花菜,将托盤接過,說:“我去。”
顧青聞輕聲笑道:“不用緊張。”
周陽搖搖頭:“那你就讓我多做點事吧。”
顧青聞轉身從後面的架子上取了四根湯匙放在托盤的邊上,說:“待會餃子讓老師們包,你送完就回來。”
周陽似懂非懂。
他笑着說:“不是想看看鳗魚怎麽蒸的?”
周陽不好意思:“你都聽到了?”
“嗯。”他低低的一聲。
有了顧青聞的一句話,接下來,周陽少了一些做客的陌生,多了幾分親切的融合感。
蒸鳗魚有兩種辦法,一種是在鍋裏,一種是放在微波爐。
考慮到待會還要處理其他食材,加上多了一個人在廚房,顧青聞選擇了微波爐。
鳗魚事先讓老板處理過,顧青聞洗完後,他擦幹手帶上一次性手套,用鹽巴把鳗魚從頭到尾抹了一遍。
周陽在一旁看着。
顧青聞說:“這可以去鳗魚的腥味。”
周陽笑:“像在醒東西。”
他淡笑:“差不多。”
醒完鹽巴,接下來是蚝油。因為顧青聞手上還帶着一次性手套,不好操作。
周陽說:“你要什麽,我來拿。”
“蚝油。”
一托盤的醬料,周陽掃了一遍,找到了蚝油。
她拿過一旁的蘸碟,倒之前問:“大約要多少?”
顧青聞想了下,說:“你倒吧,我說停的時候你再停。”
兩人配合得稍有默契,處理好蚝油,顧青聞摘下一次性手套,周陽立馬拿過身後不遠處的垃圾桶。
顧青聞原本想放在盤子裏,待會一起倒到垃圾桶,這會,他看着周陽手裏的東西,愣了一下。
他把一次性手套放到垃圾桶,沒說什麽,反而道:“謝謝。”
周陽搖搖頭,轉而到水槽旁洗了手,再回來時,顧青聞正在倒料酒,接着是食用油,最後他放了切絲的姜和酸梅。
對于最後這兩種東西,他說:“還是用來去腥。”
周陽看他如此熟練,想起上回齊遠說過他這個人的拿手菜是炒菠蘿飯和炖黃骨魚湯,可今晚看下來,顯然不止。
他将鳗魚放到微波爐,時間調到11分鐘。
趁着蒸鳗魚的時間,他又去處理螃蟹和鱿魚。
周陽要幫忙,他沒同意,說:“這兩樣東西腥,而且鱿魚不好處理,不要髒了衣服。”
又擔心周陽在一旁站着尴尬,他便說:“你來洗芥菜?”
周陽求之不得。
于是,兩人一左一右地占據了水槽的兩個位置。
周陽看他有條不紊地用牙刷刷洗螃蟹的腹部、鉗子,而後又将鱿魚處理得幹幹淨淨,沒将墨囊弄破。
她站在一旁嘆為觀止。
顧青聞将處理好的螃蟹和鱿魚分別用竹籃裝好,擱在盤子上滴水,見周陽盯着自己看。
他問了一句:“怎麽了?”
周陽遲疑了幾秒,問:“你是不是很會做飯?”
顧青聞淡聲笑道:“一般般。”
等到了菜全部做好布上桌,周陽才知道顧青聞說的一般般實屬謙虛。
飯桌上,林阿姨說:“每回青聞來家裏都是他主廚。”
周陽想,難怪了,那麽熟練。
那邊林叔叔說了下一句:“也只有到了這邊,他才會好好做飯,平常在家裏都是湊合了事。”
顧青聞将蘸鱿魚用的味碟放在周陽旁邊,說:“老師你們別笑話我了。”
一邊又示意周陽吃鱿魚時記得蘸醬。
林阿姨用公筷給周陽夾了兩個餃子,一邊笑道:“你看看你,出差才幾天,看着都瘦了好多,是不是忙起來又忘記吃飯了?”
周陽朝林阿姨說了聲謝謝,順着她的話去看顧青聞。
林叔叔适時地問:“小周,你說青聞是不是瘦了?”
一下子,桌上的其餘三雙眼睛都看着自己。
顧青聞眼含笑意,眉眼透着無奈。
偏偏周陽和老師們是一氣的,她慢慢地說:“好像,有一點點?”
“青聞你看看我們不是亂說吧,多吃點,今天這些菜盡量都吃完。”林阿姨說着,又用公筷給顧青聞夾了兩個餃子。
顧青聞搖頭失笑,看着冒尖的碗,再看看周陽,他回過頭問老師們:“味道會不會太重了些?”
林叔叔吃得很滿意:“你每次鹹淡都控制得很好。”
逗趣話一過,四人沒再說什麽話,秉承“食不言寝不語”一則,安安靜靜地吃菜。
一頓飯下來,周陽最喜愛的一道菜就是蒸鳗魚。
鳗魚肉蒸得很細膩,鮮美而不腥,含在嘴裏,猶如化了一般。
次之是焯鱿魚,鮮嫩而不老,蘸着酸辣醬汁很是爽口。
而顧青聞确實很會控制份量,吃到最後,盤子幾近空盤。
正喝着湯,林叔叔的手機響了,他擦了擦嘴,說:“我接個電話。”
他走開,餘下三人再吃了一會,這頓飯也就接近尾聲。
飯後,按林阿姨的說法是,這一貫是顧青聞負責收尾打掃衛生。
周陽本想幫忙,顧青聞笑着說:“你陪老師說會話,這些用不了多少時間。”
周陽陪着林阿姨做了一會,林阿姨一邊感謝她先才送的南城特産,說着又拿出一些禮盒。
整整兩個大禮盒,單看外表裝飾,就知道價格不菲,周陽連忙拒絕:“不用了,阿姨,我一個人住,吃不了。”
“小周,不要跟阿姨客氣。”林阿姨笑得很慈祥,“這是我孩子郵寄回來的巧克力和咖啡,你也知道,我們年紀大了,不能多吃這些東西。你林叔叔那邊的學生送了一些,我想着給你和青聞留一份。”
聽說是巧克力和咖啡,周陽倒是遲疑了一下。
林阿姨說:“現在年輕人興上班喝咖啡提神,你就收下吧。”
周陽也不再糾結,接過,說:“謝謝阿姨。”猶豫了一會,她又問,“青聞是不是很喜歡巧克力?”
林阿姨搖頭笑:“不是喜歡,就是以前做實驗忙,來不及吃飯,餓了就吃點巧克力補充體力。還有,他一旦忙過頭了,有點低血糖。”
周陽邊聽邊點頭。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周陽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以笑解圍。
林阿姨像是想到了什麽,問:“是不是你看到了他車抽屜裏的巧克力?”
“額,是的。”
林阿姨笑着看了她一會,滿心歡喜:“難得青聞會送女生了。”
燈光下,回味過林阿姨話裏的意思,周陽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股躁意。
林阿姨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麽,卧室那邊傳來林叔叔的聲音:“小意,你過來下,我有個東西找不着了……”
林阿姨笑意暧昧地走開,周陽坐在沙發上局促不安,她總覺得自己要做點什麽來緩解一下注意力。
廚房那邊偶爾傳來一兩聲聲響,很輕;也有潺潺的水聲,很悅耳。
待周陽反應過來,她人已站在廚房門口,盯着眼前幾步遠外的人出神。
兩人的視線在玻璃窗中相遇。
一如既往地,誰也沒有避開誰。
周陽望着玻璃窗裏那雙澄澈的眼睛,她心落了一處的地方歸到了原位。
趁着那股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或者說是沖動,她幾步上前,來到顧青聞身邊。
“我幫你。”她說。
顧青聞低頭看了眼前的一水槽泡沫,他笑了笑。
末了,他說:“我洗第二遍,你擱到架子上滴水。”
想到剛才洗菜切菜,全程他都不讓自己碰水,這會若是她要來洗碗,想必他也不會答應。
不知為何,周陽油然而生一股坦然。
“好。”
洗碗的時候,周陽觀察出了顧青聞做事的一點門道——
有條有序,力求完整。
他從味碟碗盤子依次順序開始沖洗,然後一個個遞到周陽手中,再依次放到碗架和盤子架瀝幹。
而筷子湯匙和瓢根等,是被他放在一個籃子裏等着最後沖洗。
碗筷處理好,他又将流理臺擦幹淨,從流理臺下方的櫥櫃拿出兩個長方形托盤,将碗架、盤子架擱在上方。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周陽正疑惑着,他解釋道:“如果直接滴在流理臺上,時間久了容易長黴菌發黑。”
周陽一知半解。
顧青聞又說:“上次齊遠給你做的物件,他明天給你同城快遞。”
乍然說到這事,周陽恍然想起,“我可以上門提取。”
顧青聞邊揉洗桌布,邊回答:“他明天有事出遠門,大約要月尾才回來。”
原來是這樣,周陽想起另一件事:“我給他也準備了東西。”
“過段時間時間還要去他那裏吃火鍋,到時上門再拿給他。”
“好的。”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廚房衛生以拖地板結尾。
關掉廚房的燈,林叔叔和林阿姨從卧室出來,兩人身上都換了一身裝束。
林叔叔說:“青聞,小周,我和你阿姨有事要出去一趟。”
顧青聞問:“這麽晚了,要我送你們嗎?”
林阿姨擺擺手:“不用,有人在樓下等我們。”
下樓的時候,林阿姨拒絕了顧青聞相送,說:“你和小周還有話說吧,不用擔心我們待會有人送我們回來。你們好好聊。”
周陽聞言,面露怔愣。
不待兩人反應,兩位老人已經搭乘電梯下樓。
兩人相互愣了一會,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事态的急劇發展。
周陽摩挲了會衣角,出聲問:“你要不要順便把東西帶走?”
顧青聞反應了一會,才明白周陽口中的東西是什麽。
他略微猶豫,而後點頭:“好。”
周陽拿鑰匙開門,她走到客廳,見顧青聞還在門外,想了一下:“進門不用拖鞋。”
說完她疾步走到客廳,抱起其中一個做了标記的箱子,轉身,顧青聞還在門外。
還是原來的位置,他幾乎沒有挪動過。
男女之間秉承的那點距離,在他這裏實行得恰如其分。
抱着箱子走向他的時候,周陽覺得,有些距離,好似又更近了一點。
下樓時,周陽說要送他。
“吃得有點飽,順便消消食。”她借口打得一點都不慌。
顧青聞本想走電梯,這會他選擇走樓梯。
因他抱着箱子,手忙不過來,周陽便走在前面開燈。
一個樓層,頭與尾之間的轉口都有一盞燈。周陽仔細聽着後面的腳步聲,思忖着自己的步伐速度,按下一盞又一盞的燈。
六個樓層走下來,他們在黑暗——光亮——黑暗——光亮之間,循環往複。
像極了夜晚時,車子行駛在黑暗的長途高速路上。
高速路上沒有燈,但是車子的燈照在路邊指示牌上,會反射出光亮,為前進的路添加了明晰。
顧青聞很熟悉這種感覺——
黑暗與光亮并行交替而行的感覺。
只是這麽些年,他一人獨行慣了,他逐漸麻木。
偶然的多年以後,途中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那種徹骨的熟悉感再次湧回身體。
走出居民樓,停車場就在附近。
兩人默不作聲,步伐一致地走着。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顧青聞的車子就在眼前。
好像到了離別的時候,周陽想。
顧青聞将箱子放到後備箱,按下後備箱蓋,他走到周陽眼前。
夜風吹來,偶有熱意,很是貼切。
一如顧青聞的話。
“好久沒有在校園裏散步了。”
像是一團夢砸到了額頭上,周陽懵懵的。
眼裏是顧青聞和煦的笑,和緩的語調:“這裏離思源谷不遠,散步的話正好。”
周陽如夢初醒,看看他,再看看地上。
因之站立的角度問題,她和他的影子有部分重疊在一起。
她想起夜晚下熱鬧的菜市場,幽微的燈光裏,顧青聞一臉的淡然。
第一次,她離平緩幽靜的生活是如此的近。
它不含過去。
它只有觸手可及的當下,與遙不可知的未來。
顧青聞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他在等待一個答案。
周陽手背在身後,迎上他的視線,故問:“會不會耽誤你回家?”
他笑,夜色下,笑得極淡:“不會。”
周陽也笑,走到他身邊,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她側過臉看他。
“你帶路?”略微遲疑的一聲。
“好。”極為沉穩的一句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