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少女祈禱(7) 風雪旅人

春節在即, 周陽提前一天回南城。

顧青聞送她到機場,一番囑咐後,眼看時間還有一點時間, 周陽不禁問他。

“你呢, 在哪過年?”

顧青聞看了她一會, 說:“大概會去母親那邊。”

她想了下:“你……阿姨在哪座城市?”

顧青聞擡手, 将她散落在臉側的散發撥到耳後,聞言:“北城。”

“有點遠, ”不過她又想到了什麽,笑着說, “那件風衣可以派上用場了。”

還未等顧青聞答複,她自顧自地說:“不過那件風衣大概也抗不了什麽凍, 你記得加件羽絨服。”

顧青聞笑了笑:“好。”

兩人又說了會, 臨別前, 周陽望了他一會, 須臾,嘆了口氣, 抱住他:“顧青聞, 新年快樂。”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去擁抱一個男生,好像也沒想像中的那麽難。

周陽呼了口氣。

顧青聞先是被她的這一舉動弄得有些狀況外,這和平時時刻與人保持距離感的周陽很是不同。不過環在腰間的力量似乎又緊了些,他很快回過神, 擡起手, 懸在半空中一會,轉而放在她的腰間。

回到南城,周陽便徹底閑了下來。原本以為今年會忙碌一點,但是因為爺爺和大伯在北城的事情走不開人, 今年的老宅倒是沒往年的熱鬧。

家裏少了進進出出過來拜年的人,周陽也不需要跟在周思容後面應對。吃過團圓飯,她悠閑地坐在客廳,抱着手機和顧青聞聊天。

顧青聞還在臨城,正在實驗室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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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是他吃飯的時間。

周陽不忍占用他用餐時間,怕影響他後面的工作,繼而打亂接下來的安排,她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他那邊很快回過來。

周陽還沒來得及看,就聽周思容說:“陽陽什麽事這麽開心?”

“有嗎?”她熄了屏幕,擡起頭。

時寒從飯廳那邊走過來,在她旁側落座:“當然,今晚一頓飯下來,你看了多少次手機?”

周思容補了一句:“還笑得很甜蜜。”

一時間,周陽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末了,她抱住周思容,窩在她的懷裏:“奶奶,你怎麽和姐姐一起欺負人。”

時寒瞥過來一眼,提醒道:“你的手機震了。”

周陽臉更紅了,将手機拿起來調成靜音。

周思容見她這樣,在她的膝蓋上摸了摸,忽然說:“可以把他帶回來讓我們看看。”

周陽渾身一僵,随後,她坐直了身體,聲音低得微不可聞:“會不會太早了點?”

此話一落,客廳陷入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時寒笑着搖搖頭:“陽陽,你還不是奶奶的對手。”

周思容和藹地看着她。

周陽扶了扶額,有些苦惱怎麽被周思容給帶偏了。

後到的周嘉容見幾個人臉上表情各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在周思容旁邊坐下,她抓過一個抱枕,圈在懷裏:“媽,怎麽了?”

周思容看了眼周陽,頗有含義地說:“問陽陽。”

于是,她把目光轉向一旁臉色紅得不像話的周陽。

“陽陽,你發燒了嗎?”她伸手就要摸周陽的額頭。

周陽身體往後撤,閉上眼,不知如何作答。

周嘉容轉而看向時寒,時寒只回暧昧的一笑。

她想了想,眼睛微眯:“陽陽,你有情況?”

周陽用抱枕埋住臉,任她們怎麽問,愣是不吭聲。

周嘉容見樣,同在座的母親和時寒交換了一下眼神,三人心下都明白,周陽這回是真的有情況,看她這會的神态反應,陣仗還不小。

過去幾年,她們從來沒見過周陽這副模樣——

僅僅是一點風吹草動、一點調侃就害羞得不像話。

更有甚者,她們從來不曾聽周陽談起有關異性的一點事情,哪怕是朋友之間的一點小事情,都不曾聽她提起過。

家裏每次說到戀愛婚姻等事,周陽總是安靜的那一個,她似乎在聽,似乎又沒有在聽,但是無一例外,她從來都不參與到話題中。

今天倒是難得的,因為周思容的一個無心之舉、一句玩笑話,惹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不過見她似乎沒有詳談的意思,幾個人也沒在這上面多加糾纏,轉而聊起了其他事情。

其中,特地談到了一件事。

周思容打算初四去北城。

周嘉容對此沒熱太大熱情:“媽,初四我有約了。”

周思容說:“是怕你爸又念叨你嗎?”

周嘉容一臉無所謂:“是,我最近談了個小男朋友,我怕他又要對我念經了。”

聞言,原本想着事情的周陽,不由得多看了周嘉容幾眼。

後者捕捉到了她的目光,手托着半邊臉,笑得很是喜樂:“陽陽,這談戀愛可是很快樂的。”

周嘉容從年輕就崇尚談戀愛,男朋友一撥換着一撥,但她從來都不認真,談婚論嫁不在她的考慮之內,對方一旦有結婚的念頭,她立即及時損止。

按她的話來說,女人的一生不必要用婚姻困住自己。

這種近乎只取悅自己的戀愛觀,周嘉容的父親并不認可,認為她都四十好幾的人,還這麽不成熟,不穩重。

周嘉容輕描淡寫地一句回過去:“爸爸,我只是在男人的心态去對待戀愛,及時行樂而已。”

父親被她氣得半年不和她說話。

周嘉容也無所謂,繼續我行我素,游玩人間。

此時,周陽聽着她的話,想了老半天,點點頭,像是在贊同她這句話。

周嘉容會心一笑,挪了個位置,挨着她坐,和她咬耳朵:“是去年和你打電話的那個朋友嗎?”

周陽點點頭。

她又問:“他長得帥嗎?”

周陽尋思片刻,點點頭。

周嘉容拍拍她的肩膀:“長得帥就行,既賞心悅目,又有益于後代基因。”

周思容原本和時寒在商讨初四去北城的一些安排,一聽這話,搖頭笑笑:“你知道這麽調侃陽陽,那你自個呢?”

周嘉容聳聳肩,做了個攤手的姿勢:“我又不結婚不生小孩,考慮這個做什麽。”

周思容起身,嘆了嘆氣:“随你吧,你開心就好。”

母親一向以她喜樂為主,不大幹擾她的個人私事,不像父親三不五時總要念叨她。周嘉容見好就收:“媽,我愛你。”

“別,我受不起。”說着,周思容起身,“年紀大了,熬不住了,我先去休息了。”

“媽,我陪您上去。”

周嘉容扶着周思容上樓,樓下的客廳一下子少了兩個人,氣氛安靜了不少。

周陽靠着時寒說了會話,說着說着,難免提到了徐風林。

時寒說:“他現在在洛杉矶有得忙。”

周陽微微迷惑。

“沒個幾年脫不了身。”時寒聲音很是平靜,“最近幾年他大概不會回國內了。”

周陽震住,對此有些不可思議,她想不明白徐風林會遇到這麽大的麻煩,起初聽周思容說他今年有事不回來過年,她暗自慶幸。

但轉念一想,畢竟是他的家,他不回來過年,她不能僥幸。否則太過冷血。

思來想去,她幹脆不想,畢竟前有爺爺和大伯因為公事滞留北城,徐風林大概也是因為公司上的事情。

這會聽到時寒這麽說,她有種事情似乎不簡單的感覺。

不過還未等她想明白,時寒的下一句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初四一起去北城嗎?”

周陽猶豫了下,“去。”

時寒拿出手機:“我讓周叔安排一下。”

時寒一邊抱着手機打字,一邊說:“一月份的時候,有段時間你的手機怎麽打不通。”

一月份……那會她正和徐風林對抗着。

周陽琢磨了一會,說:“那陣子公司的事情很多,我一直關靜音,忘了提前跟你說一聲。”

撇腳十足的理由,時寒倒像是信了一般,說:“我那段一直在挪威出差。”

“挪威?”

“嗯,”時寒說,“那邊有個項目,之前接手的人離職,臨時找不到人,我只好自己上。”

周陽思索片刻,她問:“大約什麽時候開始的?”

時寒笑:“你出國出差那會開始,最近才結束。”

時間這麽湊巧,難怪她之前聯系時寒時,一直聯系不到人,原來不止她聯系不上時寒,時寒也不能聯系到她。時間和事情不可能這麽湊巧,仔細一想,周陽便知道是徐風林的做派。想必時寒也是這麽想的。

夜裏,周陽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打開手機,她和顧青聞的消息頁面留在一小時前。

顧青聞初一到北城,到時會在北城留到初六才回臨城。

周陽翻出日歷表,按照周思容一貫的習慣,大概會在北城留到初七。

還有幾天就能見面了,她把手機熄了屏,放在一旁,閉上眼,沒過一會,倒是睡過去了。

初四到了北城,周陽跟着周思容拜訪了很多人,這兩天喝的茶比她過去一年喝的都多。

期間,有不少長輩見她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便尋周思容問了她個人情況。

每年總少不了這麽一個環節。

周思容聞言笑了笑,說:“聽說最近處了個朋友。”

那人見周陽有對象了,也不再多問,打了個轉,話題随即跳到其他地方去了。

周陽想着,原來處對象還有這麽個用處。

回家路上,周思容說:“那是自然,大家都關心自家子女的婚姻大事,到了年紀免不了要向身邊打探有無合适的人。”

周陽便說:“這點上奶奶和別人不一樣。”

家裏除了大伯結婚養兒育女,周嘉容和徐風林卻遲遲無結婚的打算。周思容從來也不催,要是爺爺催了,她還會責怪爺爺,久而久之,爺爺便不怎麽提了。只是偶爾還是批評一下周嘉容和徐風林的個人情況。

周思容說:“嘉容的性子太開放了,她不适合傳統的養兒育女,倒不如随了她的性子,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錯。至于風林,”她頓了下,“執念太深,不結婚也罷。”

周思容看得太過透徹,又對傳統世俗不在乎,她能看得這麽開,周陽無話可說。

直到初五下午,周陽終于有了自己的時間。

她和周思容說:“我去見下朋友,晚點才回來,您不用給我留門,我自己有帶鑰匙。”

周思容只是拿給了她一張卡,是北城有名的一家私廚的VIP卡,出入的非富即貴。

她一時不好接過:“這個不太合适。”

周思容放到她手心:“難得來北城一趟,自然要吃點北城的老味道。”

周陽只好接過。

她和顧青聞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她到的時候,顧青聞已經在店裏了。

“我以為我會先到的。”她說。

顧青聞替她拂去衣服上的小雪花,說:“正好在附近辦點事。”

周陽笑:“你确定不是提前到了這裏等?”

她這麽一說,顧青聞笑而不語,等于是默認了。

周陽心裏的喜悅更甚。

晚上他們去的是周思容介紹的那家私廚用餐。

環境很不錯,清幽安靜,用餐的人也都小聲說着話,周陽和顧青聞慢慢用着餐,不時配着小酒吃菜,倒是度過了一個難得的晚餐。

吃完晚餐,兩人商量着下一步安排,周陽不大喜歡到人多的地方,這是她和顧青聞第一次一起過年,頗為特殊。

她不想湊到熱鬧的地方,在擁擠的人群裏度過這個美妙的夜晚。

于是她說:“要不我們就随處走走?不用特意往熱鬧的地方去。”

顧青聞大約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拿手機調出地圖看了看,附近倒是有不少胡同小巷。

他自然地牽住周陽的手,往熱鬧的反方向走。

胡同小巷人很少,格外安靜,隔着牆,外面的說話聲車聲倒是清晰地傳到了牆內。

周陽說:“像不像偷聽的兩個人。”

顧青聞答:“是兩個閑人。”

溫度實在有點低,說話間,眼前一片白霧。

周陽朝顧青聞那邊靠了靠:“以前很喜歡看雪,後來等真的見到了雪,才知道原來真的只是喜歡看雪,要是長期生活肯定遭不住。”

顧青聞倒是有些不認同:“住的時間長了,倒也還好。”

說着,他抓過她的手,脫了手套,往他大衣的口袋裏放。

小小的口袋裏兜着她和他的手,沒一會,互相溫暖了彼此。周陽不禁擡起頭,眼睛看着顧青聞。

他被她看得久了,笑道:“注意看路。”

她說:“有你在看。”

他被她一番話弄得哭笑不得:“那也得看路。”

周陽不聽,她望了下四周,原來已經走到胡同的裏處,離外面很遠了。這裏已然聽不到外面的聲音,有的只是兩人的腳步聲,以及胡同兩邊住處各家各戶傳出來的聲音。

她突然想做一點出格的事,做一些她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

她忽然說:“顧青聞。”

她很喜歡連名帶姓地叫他,有種特別的親昵感。

顧青聞低下頭看她。

就是這個時候了,周陽伸出右手,圈住他的脖頸往下按,與此同時,她踮起腳尖。

嘴唇觸碰到他的嘴角時,周陽的第一個念頭是,冷。

但這種冰涼的觸感,使得她更為清醒,也更加地有勇氣。

顧青聞的眼睛此刻正深深地看着她,眼裏的情緒很深,如幽潭一般,深不可測。

周陽不再多想,又迎上前,這回她親的是他的眼睛。

依舊是冷。

她伏在他的胸口,止不住地笑:“顧青聞,你心跳有點快。”

“嗯,”顧青聞頗為淡定。

周陽笑着笑着,聽他這麽平靜的口吻,不由得皺眉。

她仰起頭就要看他,準備再調侃他幾句,顧青聞卻低下頭來。

她的呼吸裏都是他的氣息,她的眼裏,盡是他帶來的黑暗。

她和他,密不可分。

過了會,周陽接近呼吸不暢,顧青聞才放開她。

他眼裏含着笑意,說:“周陽,你的手有點抖。”

周陽瞪了他一眼,抓過他的手,強詞奪理:“你的手很冷,我暖和暖和你。”

顧青聞将兩個人交纏在一起的手收緊放進口袋,過了會,他說:“好像我的手也有點抖。”

周陽暗暗地使勁握緊他的手。

他說:“嗯,好像又好些了。”

還是一副正經淡定的模樣。

她不是他的對手,周陽決定不跟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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