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倩影難尋
宋韶晖撐着傘就跑出去了,跟着人的背影拐進了一條小巷,卻是一條三叉路口,佳人的身影已不見,不知道是走了哪條道。
他猶豫片刻朝右邊的小巷追去,大步跑起來,跑了好一段距離也沒找着人,他想要原路返回,可這地兒他不熟悉,各家院牆長得也相似,一時分不清方向,心急地在巷中胡鑽亂跑,竟是回不到先前的三岔路口了。
好不容易遇上合心意的人,他怎麽能夠放棄?宋韶晖不甘心地繼續在小巷中找尋,巷中小路亦是縱橫交錯,岔路甚多,他就如無頭的蒼蠅,不光找不着人,連自己走到哪兒了也不清楚。
雨還在下,迷失了方向的宋韶晖在巷子裏七拐八拐,居然意外地走出來了,出了巷子就是他往日裏經常來的望湖街,他只能失望地回看身後的小巷,他怎麽能呆到把人弄丢呢,這也不是他行事的作風啊?
找不到人,失落感油然而生,理智也慢慢回歸,被料峭春風一吹,宋韶晖打了個冷顫,這才意識到,除了雨傘,手裏還被塞了一個油紙包,正是她懷裏抱着的那個。
他打開油紙包一看,是一件外衫,還是男子的款式,送這個給他,她是在關心他,擔憂他會被雨淋病了嗎?
啊,真好,她真好,宋韶晖傻笑兩聲,找不到人的煩悶心情一掃而空,有什麽能比心上人的關懷更讓人舒心的呢?
他久久地看着紙包裏半成新的衣裳,也不敢拿手去碰 ,唯恐弄濕了它,小心翼翼地将衣服重新包好,宋韶晖往隔壁街道走去,他記得那條街有一家成衣鋪子是他家的。
宋韶晖踏進宋氏布莊,眼尖地第一個前來迎接他的不是布莊的掌櫃,而是他的小厮宋義。
他換了身幹爽的衣服,喝着宋義遞上來的熱茶,好奇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少爺我從花船上岸時,你小子跑去哪裏了?”
今天他出門就帶了宋義一人,他擱外頭淋雨,這家夥倒好,自己先到布莊歇着了,比他這個少爺還惬意。
宋義他冤啊,明明是他家少爺把他給忘了,這會還倒打一耙指責他,“少爺怎麽說起我來了,我跟着少爺和章元炎的人打架,結果彭三少爺叫少爺跑路,少爺自己一個人跑了,船也劃走了,留我一個人在別人的船上,還是對手的船,後頭還有官船追着來,我可是遭了大罪了。”
孤身被留在敵船,他能好好地跑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是這樣的嗎?宋韶晖摸摸鼻子,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好像确實是從章元炎的船上回來之後,就沒有見到宋義了,不然也不會讓彭三輕輕松松地把傘順走了,不過也是多虧了彭三坑他這一會,他才能見到她。
“你怎麽從船上逃出來的,不會是跳到江水裏去了?”宋韶晖好奇道。
宋義訴苦:“除了跳江還能有什麽法子,我一個人也打不過他們,要是不幸被官兵抓住了,回頭老爺知道我跟着少爺打架,還不是要把我的皮都扒了。”
Advertisement
說起這個,宋義想起章元炎被抓的樣子,幸災樂禍地跟他家少爺分享:“那章元炎就慘了,他的人都被官府扣了,他進了衙門,等章元溪考完府試知道了,肯定會被他氣死的。”
章元炎在姚城也是個混世魔王,章老爺都管不住他,唯一一個能治住他的就是他兄長章元溪了,可惜這會人在府城考試,沒功夫管他。
真是活該,誰讓那小子撞他的船,宋韶晖知道章元炎被抓了,心情更好了,今兒這好事真是一樁接着一樁。
“你還算機靈,沒被抓住,回去之後,本少爺有賞。”真要官府抓了宋義,那就跟抓了他沒多大區別了,他爹那個頑固是糊弄不過去的,彭三家的老頭也真是,這麽點小事連官兵都出動了,至于嗎。
“謝少爺賞。”宋義大喜,忙道謝,他游這一回水,游得值,本來他就跟自家少爺一樣,水性極好,不算什麽大事。
在布莊耽誤了一會,時間也不早了,他也該回家了,宋韶晖将她送給他的衣裳抱在懷裏,又看了一眼她送給他的傘,有些舍不得,就吩咐宋義道:“去給本少爺拿一把新傘來。”
宋義以為他是嫌棄他身側這一把傘,就想拿着這傘去換一把新的來,結果手還沒有碰到傘,就被宋韶晖拍來了,他不解道:“少爺?這把傘不好還留着做什麽?”
“本少爺有說這傘不好嗎?這是天下最好的傘,這麽好的傘,忍心讓雨水給糟蹋了嗎?”外頭雨大,淋壞了傘怎麽好,這可是要珍藏一輩子的,宋韶晖已經把這傘看成是他的東西了,不能弄壞半分,當然也沒打算還回去。
宋義心裏泛着嘀咕,傘不就是用來擋雨的,不淋壞傘,難不成淋壞了人就可以了?也不知道自家少爺這又是整哪一出,如此寶貝着一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傘。
等等,來歷不明的傘?該不會是哪個姑娘送的吧。宋義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他把目光移到宋韶晖已經拿在手裏的油紙包,進布莊後就不許任何人碰它,大抵也是那姑娘送他的。
宋義心下明了,笑嘻嘻地準備了一把新傘,春天,桃花都開了啊。
宋韶晖回了家,差使宋義收拾出一個櫃子來,将那件青色的衣裳,整整齊齊地放入其中,又将櫃子放在卧房中最顯眼的地方,至于那把傘,就緊挨着櫃子,保準他一進門第一眼就能看到。
宋義被宋韶晖指揮着搬動櫃子,等都收拾好了之後,他湊到宋韶晖跟前,笑問道:“少爺,這是哪家姑娘送的?”他還是頭一遭見到自家少爺對一個姑娘如此感興趣的,以往是連夫人要他相看姑娘都是不大樂意的。
“是……”宋韶晖頓了一頓,然後輕拍着額頭,哎呀,沒追上人,也沒來得及問人家的姓名,這麽說起來,他好像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過。
要不是宋義多問這一句,他都沒意識到自己連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都不知道,這事辦的,他自己都要嫌棄自己了,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一見着人啊,他的魂都飛走了,哪還能想起其他來。
“本少爺要是知道就好了。”這樣是不行的,找不着人是不放心的,他是在望湖街附近的小巷中遇上的,她肯定就住在那附近,應該是不難找的,于是他對宋義說道:“你帶點人去望湖街附近打探打探,幫本少爺找個人。”
別的暫且可以放下,他至少得先把人給找着,找到了人,剩下的也就好說了,宋韶晖腦海中閃過那人的身影,心情都跟着雀躍起來了。
宋義有些犯難,望湖街離瑞安學館近,那附近人挺多,尤其是讀書人多,讀書人規矩多,打聽起來怕是不容易的,“找那姑娘?不知她姓什麽,長什麽模樣,有什麽特征?”。
“不知道姓什麽,只知道是打着荷花傘面的雨傘,穿妃色緞子,嗯,眼睛,眼睛非常非常好看。”宋韶晖回想了一會,又加了一句,“有股書墨香,應該是讀書人家的。”
這麽好看的人找起來肯定是容易的,宋韶晖很是自信,再者這姚城裏,怎麽可能會有他宋大少找不到的人,他沒覺着這是一件難辦的事。
“我的爺,人也不是天天穿妃色緞子,打荷花傘面的傘,再說了咱姚城這地,讀書人家,眼睛長得好看的姑娘家,那可都是多了去了。”模棱兩可的介紹,找得到人才有鬼,姚城人傑地靈,光從瑞安學館裏出身的官員就不在少數,慕名而來的讀書人也不少,人來人往的,說不定那姑娘是某個外地來的讀書人的親眷,來這裏探親而已,三五天走了。
這事不太靠譜,宋義看着宋韶晖滿臉的期待,還是說了實話,現在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常住姚城還好說,慢慢找,也是可能找到的,但是望湖街那附近外來人多,就怕人姑娘在他們還沒找到前,人就離開了,那不是白費事了嗎。
宋韶晖不滿,皺着眉道:“別給爺說廢話,你要是辦不到,有的是人替爺辦事,排着隊要領少爺的賞。”找個人而已,推三阻四的。
宋義忙回道:“那哪成,我可是少爺身邊最得力的人,其他人少爺也用着不順手不是?一會兒,我就領着人去找,掘地三尺也給少爺找到人。”怎麽着也不可能讓人搶了他在少爺身邊的位置。
這才像話,宋韶晖揮退了宋義,仰躺在軟塌上,回味着雨中的相遇,那時即使他被雨淋成了落湯雞,滿身狼狽,她都是溫柔地朝他笑着,一絲嫌棄都沒有。
她笑起來真是好看,比這春日裏綻放的百花都要美上十倍,當她拉着他的手,将傘送到他的手中時,溫暖的觸感,驅散了他一身寒氣。
以往他聽書看戲,總是對戲中那些癡男怨女嗤之以鼻,眼下,他好像有點明白戲中人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