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叫白夭,桃之夭夭的夭

疼!白夭皺着兩彎細眉,努力了幾次終于睜開眼睛,一雙大大的杏核眼霧蒙蒙的還聚不起光,從被子裏伸出手碰了碰額角,又疼地倒吸了口氣,只覺得手上腿上胸口,哪哪都疼的厲害,這一疼也看清了東西。此時他躺在一張雕花精美的大床上,身上蓋着青色綢緞的薄被,絲滑綿軟,向外看隐約能看到一個冒着淡淡香氣的熏爐。

“真疼啊~”白夭小小地嘟囔一句,聲音帶着嬌。真像是被車軋了一樣,這樣一想他就忍不住苦笑,不是真像是本來就被馬車撞了。昨兒夜裏他光顧着救那即将被軋的小貓,也沒想後果,胸口疼成這樣八成是哪根骨頭撞斷了吧。

他又看了看身上穿的白色緞子的裏衣,柔軟輕便,這樣的料子還是他小時候才穿過。看來昨天的那人家不僅是個有錢的大戶還極有善心呢,不僅把他撿了回來還給他治了傷,沒把他扔路邊自生自滅。

“吱咯。”推門聲響起,白夭驚地瞪大眼睛,努力支起身體向外間看,只見進來兩個二八芳華的嬌俏少女,兩個人都穿了桃粉的衣裙,梳着一樣的環髻,生的也極為相似,看上去像是姐妹,只一個個子高些看着秀美端莊,另一個矮一些可愛活潑臉上挂着笑。

矮個子的可愛少女小滿一看白夭要起身,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白夭,個子高的大滿拿過幾個大迎枕放在白夭身後讓他能靠着舒服一些。

“小公子你可終于醒了,餓不餓?身上還有那裏不舒服嗎?”小滿端過一杯茶,關心道。

白夭端過茶杯,垂着眼小口小口地喝下杯子的茶,看上去禮儀非常好,小滿和大滿對視一點,悄悄點了點頭。

“謝謝姐姐。沒有哪裏不舒服的,這一夜麻煩姐姐們了。”白夭乖乖地把茶杯遞環給小滿,幹疼的嗓子因着這杯及時的茶水緩和不少,聲音軟軟甜甜的,他的眼眸極黑,看着人的時候滿滿的都應着那個人,和着精致的容貌,乖巧的不得了,看的小滿和大滿心都軟了。

“一夜?”小滿笑起來,嘴邊兩個小梨渦,“小公子您可是昏睡了兩天呢,我們主子可是急壞了。哦對了,姐你快去告訴主子,小公子醒了呀。”

大滿點了點頭,向白夭施了一禮,在白夭受寵若驚的目光中,退了出去。

白夭被大滿弄的一愣,随即有些揣揣不安,小滿看上去活潑可愛,但從進來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絲毫不曾越距,嚴守一個下人的本分。“姐姐,我能問一下你家主子是誰嗎?”他到底是膽大包天的攔了誰家的車啊?!他到底在誰家睡了兩天啊?!

“我們主子呀~”小滿一提到蕭淮安登時兩眼放光,一臉崇拜,“就是大皇子殿下永安王爺呀~~”

“永安王,蕭淮安!”白夭吓得瞪圓了一雙杏眼,本就圓溜溜的大眼睛這麽一瞪幾乎占據了一半小臉,軟綿綿的聲音吓得有些抖還有尖,一雙小手緊緊抓住那一床錦被。

“大膽!怎可直呼王爺的名諱!”小滿小臉啪唧一撂,虎着一張臉,聲音嚴厲。白夭臉都吓白了,抖着唇剛要說些什麽就被一個溫潤的聲音打斷,那聲音溫潤謙和有些暗淡卻華麗,有着不一樣的溫柔。

“無事的,小滿你不要吓唬人。”

白夭不自覺地尋着那道聲音望去,只見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華服,頭帶翠玉冠,腰懸雙魚翠玉佩,從陽光中走來,行走間未束起的長發在身後浮動,身姿挺拔,風光霁月,被光勾勒了一層金邊,仿若下凡的神仙一般。他忽然想到母親小時候說過的那句詩,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他以為那些不過都是古人誇張的贊美,不會有真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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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真的會有啊。

原來,這人就是永安王,蕭淮安啊。

“小滿參見主子。”小滿被蕭淮安吓成了包子臉,趕忙行禮問罪,“小滿知錯了。”

跟在蕭淮安的八寶瞪了小滿一眼,非常有眼色的拿過一把椅子,放在床邊。蕭淮安看了看椅子和床的距離又輕飄飄地瞅了一眼八寶,把蕭淮安從小伺候大的胖太監哪裏不懂主子的意思,趕忙又将椅子向床邊挪了挪,挪出一個自家殿下滿意的顯得親近又不會失禮的距離。

蕭淮安這才坐了下來,腰背筆直,白色廣袖垂在身體兩側,一雙骨骼美好的手放在膝上。

白夭被突然出現的一屋子人唬的一愣,直到蕭淮安坐下,才拉回那點可憐的理智,忙掙紮起身想要跪起來請罪,“我…小民…草民不是有意叫王爺名諱的,嘶―也不是故意攔王爺馬車的,還請王爺恕罪,繞過草民。”白夭一不小心動大了,胸口疼的厲害,一雙大眼睛含着淚和驚,就那麽可憐兮兮地看向蕭淮安,私自攔天家王爺的馬車,他沒死真是這位王爺心善!不,是菩薩心腸!活佛在世!

蕭淮安眉一皺,一伸手制住了白夭的所有動作,扶着白夭又靠回了枕上,“不要亂動,乖乖躺好,你胸口斷了兩根骨頭,已經做了固定,動作太大會長歪的。”

已經伸手出去要扶人的八寶、大滿、小滿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此時正俯身幫人掖被子的主子,通通倒吸了口冷氣,是他們起床的方式不對嗎?這人是他們主子?君子守禮,不與他人過分親昵,不越距的永安王?

蕭淮安又坐了回去,絲毫不知剛才的舉動有多親密一樣,他看着白夭乖乖地點頭,一頭長發搭在瘦小的肩上,又穿了他的裏衣,衣服罩在他身上有些大,松松垮垮的露着兩根瘦的突出的鎖骨,和胸膛上固定的白色繃帶,小小軟軟的一只。再看那張小臉,五官異常的精致靈氣,左眼下有一點胭脂淚痣,嬌俏可人,尤其那雙杏眼,黑眸裏像含着星辰亮晶晶的,看着他時,他都能從裏面看見自己的小小倒影,專注的只能看見他一個人一樣,幹淨而剔透。讓他心裏湧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以後這雙眼睛也會專注的看他一個人該多好,只有他的身影再無旁人。這樣想着,目光又落回到他的眉眼額間,他微微皺起眉,突然就看那額上纏着的繃帶很不順眼,看那小臉上的青紫擦痕很不順眼,那露出來的白色綁帶更不順眼,讓他異常火大。

蕭淮安側頭,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傻呵呵的顏敘,看的顏敘打了個哆嗦,溫林默默地向顏敘身邊挪了下,擋住主子殺人一樣的視線。

顏敘輕輕捅了下溫林小聲嘟囔一句,“木頭,怎麽突然這麽冷了呀?”

溫林:“……”怕不是缺心眼吧。

“不用在乎那些虛禮,直接稱我就好。不是你的過錯,你沒有攔本王的車架,是本王的下屬撞了你,該是他道歉才是。”蕭淮安安撫着受到驚吓的小人兒,冷淡地對顏敘說道:“顏敘,道歉。”

啥?!顏敘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副完美沒弄明白事情為啥會發展成這樣的表情,他家王爺剛才颠倒黑白了對吧?一定是,什麽他故意撞人,根本就沒有好不好好不好!顏美人很委屈,但是顏美人不敢說,只能乖乖聽話地認錯賠禮,“小公子是顏某的過錯,傷了小公子,還望小公子能原諒顏某。”

“不是的,不怪這位大人,是小民…”白夭話一出接到一個蕭淮安微笑的表情,明明很溫柔但說不出為什麽突然覺得冷,低下頭,輕聲說道:“是我自己不好的。”

“你不用為他辯解,撞了人就是他的錯。”蕭淮安直接下了結論,武斷霸道又不分是非黑白的樣子讓顏敘覺得腦子嗡地一聲響,躲到了溫林身後,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遠離他們家王爺。

“身上還疼嗎?”蕭淮安關心道。

白夭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妥趕忙搖搖頭,小聲說道:“不,不疼的。”

“怎麽可能會不疼,骨頭都斷了。哎,你安心在本王府上養傷,不要怕,當自己家一樣。”蕭淮安放輕了聲音,柔和的就像哄孩子一樣,怕吓到了白夭,但說出的話還是吓得白夭瞪圓了眼丢了魂。

八寶笑眯眯,呵呵一定是他早上服侍了一個假王爺,神特麽的當自己家!

大滿端莊大方,呵呵,拿王府當自己家?王爺您真敢說。

小滿和顏敘已經沒什麽想的了,這一定不是他們家王爺。

“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多大了?”

“我叫白夭,白雪皚皚的白,桃之夭夭的夭。今年,十六歲了。”許是蕭淮安的聲音太溫柔了,讓白夭不自覺地就紅了臉,蒼白的小臉爬上一抹粉,顯得生動多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名字很配你。”就是長得這樣小,他還以為頂多十四歲呢。蕭淮安笑了,他聲音本就好聽,這一笑低低地撩的人心弦顫抖,他看着白夭傻愣愣地擡起頭看着他,然後那雙眼睛氤氲出一片霧氣,紅了眼眶。

“怎麽還要哭了呢?別哭。”蕭淮安輕輕嘆了口氣,擡手扶上白夭的小臉,指尖沾了溫熱的淚也感受到了那柔軟的觸感。

白夭就那麽看着那修若梅骨,指腹帶着練劍的繭和傷痕的手指,替自己擦眼淚。那人的手很涼也有些粗糙,摩擦在臉上有些癢,卻讓他情不自禁地想握住那根手指。

這是第二個會說他名字好聽的人,也是第二個會這麽溫柔幫他擦眼淚的人。第一個會那麽溫柔待他的是他母親,他的名字是母親取的,他生于暮春桃花盛開,他母親又極愛詩經,便給他取了桃夭的夭字。他還記得他母親總喜歡抱着他在桃樹下玩,會摸着他的臉笑着說,将來要找一個多漂亮的女娃才能配的上我們夭兒呀。

“家住在哪裏?本王派人送信去,省的你家裏人擔心。”蕭淮安揉了揉白夭的頭,很親近又不會過分親昵,尺寸把握的極好。

“我家裏,沒人了…全沒了。只有我自己了。”白夭聲音凄凄,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鼻尖紅紅的可憐兮兮的。

蕭淮安心一軟,将人攏進懷中,擦淚,“怪本王,好好的又招惹你哭了。既然這樣,你就安心的住在本王這裏,住到你什麽時候想離開了再走。”

八寶,大滿,小滿和顏敘面無表情地癱着一張臉―登徒子!人家都那麽可憐了,怎麽還好意思去調戲人家!還又摟又抱的!

溫林摸了摸下巴,更佩服他主子了,撩成這樣動手動腳的,還會讓人覺得只是君子溫潤脾氣溫和的關心,不是孟浪猥瑣之輩,不服不行啊。

蕭淮安溫聲細語地哄着白夭,幾句話就哄的白夭眉開眼笑,不再像只沒安全感的奶貓弓着背毛防備人了。白夭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一雙大眼彎成了月牙兒,蕭淮安看着就覺得心情好的不得了,恨不得去掏空自己的私庫看白夭喜歡什麽會不會笑的更燦爛些。這種感覺有些失控,很危險,蕭淮安自己也再明了不過,換作以往,他應該立刻從根源上杜絕才對,只是這回他不打算理甚至是放任不管,有些任其發展的意味。

坐了大半天,蕭淮安看白夭露了疲态,他深谙要循序漸進的道理,要想得到敏感的小奶貓的全部信任和依賴,是要一步一步的親近示好,太急了反而會将小奶貓吓回窩裏去的,他起身打算離開。

“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大滿小滿會照顧你,有什麽需要可以讓她們去找本王。”

“王爺。”本來有些昏昏欲睡地白夭突然響起了他拼命都要救下來的貓,一把拉住了那白色的廣袖。

“呵!”一貫沉穩的大滿,笑眯眯的八寶,活潑的小滿,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顏敘和面癱臉的溫林,通通倒吸了口冷氣,這少年抓了王爺的衣袖!要知道永安王喜潔最讨厭的就是與人親近觸碰了,平日裏的貼身服侍都只有八寶一個,偶爾大滿小滿她們四大婢女打打下手,會生氣吧?會發火吧?這少年又該被吓到了吧?

“怎麽了?”出乎衆人意料的是,蕭淮安非凡,沒有發火,反而看着衣袖上的細白手指,心情好的不得了。

“那夜那只貓,王爺可知在何處?”白夭小心翼翼地問着,他從小就喜歡貓兒,幼時家中有只玳瑁貓同他極好,只是,那時跟着一起也沒了,這樣想着一張小臉難掩失落眼中的星辰也黯淡了光芒。

“你說,那是貓?”蕭淮安挑眉,語氣中難得帶了玩味。

“難道不是貓?”白夭記得那皮毛的觸感,分明是只不大的小奶貓。

當然不是啦!顏敘悄悄咧開嘴笑起來,終于有和他一樣傻的了,眼疾可以組團看了,坐等他家爺怼人!哈哈哈哈哈哈~

“你說是貓就是貓。”蕭淮安說道,語氣中藏着寵溺,“在花園裏養着呢,你傷好了可以去看它,想養着也行,那是你救下來的,你說了算。”

白夭聽後心情極好,勾起一抹笑,一雙黑曜石一樣的眸子像彙聚了萬千星辰,明亮而璀璨,他是真心喜歡那只貓的,“謝謝王爺,王爺您真好!”

顏敘:“…”呵,這是走的什麽見鬼的昏君話本劇情!

八寶:“…”這真是老奴看大的殿下嗎?怎麽哪裏不太對?

大滿:“…”王爺,您這樣撩真不太好。

小滿:“…”是不是該告訴那些暗戀王爺的千金小姐,她們王爺好像有心上人了?

出了廂房,蕭淮安擺了擺手,示意顏敘幾個人離開,只帶着八寶一人去逛了花園。逛了大半個時辰,興致好的不得了,最後坐在涼亭裏,拿着八寶遞過來的魚食,一點一點地喂着蓮花池裏的魚。

紅色和黑色的錦鯉争先恐後地越出池面,搶奪着食物。蕭淮安淺色的眸冷淡地注視着那一池的魚,薄唇淡淡地抿着,沒有一點的笑意。八寶安靜地垂手,侍候在蕭淮安身後,他已年過半百,身材微胖,有一個富态的肚子,臉圓圓的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慈祥。但僅僅只是看上去而已,他最先的主子是淑貴妃,淑貴妃逝後,他同七喜一同在那吃人的深宮中護着大皇子和三皇子,怎麽只是良善和藹的人呢?

“八寶,你說他可信嗎?”蕭淮安的聲音冷冷淡淡的,絲毫沒有剛剛對着白夭的溫聲細語。但是八寶知道,這才是他的殿下平日裏更真實的樣子,蕭淮安在外總是挂着溫和的笑,但那笑卻從來沒有融進眼裏,眼底永遠都是化不開的寒冰。

“那孩子太單純澄澈了,什麽都差不多寫在臉上了。”八寶心下有些感慨,他有多久沒見過那麽幹淨的孩子,那麽純淨的眼神了?當今聖上心中有一個淑貴妃,後宮不算複雜,子嗣也不算衆多,但依然少不了爾虞我詐陰謀詭計,真正幹淨的人寥寥無幾。

“是啊,什麽都寫在臉上了,也正因為這樣,才招爺心疼啊。”蕭淮安扔掉最後一點魚食,八寶連上拿着帕子給他擦手,垂着眼仔細地擦淨每一根手指。

“殿下打算怎麽安置那個孩子?”八寶輕聲問道,剛剛他能看出來,他的小殿下笑是發自內心的笑,不同于平日裏留于皮相上的僞裝,是真真正正的歡喜了。就沖着這一點,他是感激那個不明身份的少年的。

“一見傾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蕭淮安勾起一邊的嘴角,淺色的眸子折射着午後耀眼的光,異常的邪氣。他看着這個從小将他侍奉長大,他異常信任的宦官,緩緩說道:“呵呵,他是爺的禮物不是嗎?爺目前對他很感興趣,八寶你吩咐下去,見白夭如見爺,全府上下不準有人怠慢他或是不敬他,否則自己去刑房領罰。”

八寶被這話唬的一怔,這是王妃的待遇啊!要瘋啊!他的殿下知道自己再說什麽嗎?盡管內心抓狂,面上依舊平靜恭敬地應道:“是,殿下,老奴一定會伺候好白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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