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要活下去

風越來越大, 花懿歡的四肢,被冷風吹得幾乎快要麻木,但她絲毫不敢停, 即便是渾身的四肢僵硬到沒有知覺, 她也不敢停下腳步。

往前走,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活着逃出去。

她靠着這個念頭,不知堅持了多久, 偌大的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她一個身影,踽踽獨行。

靠着這股信念, 支撐她走了許久,花懿歡終于瞧見前方的不遠處, 隐約透着些零星的火光。

她現在迫切需要取暖, 身體的機能,已經到達極限,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吃些東西取取暖, 怕是會昏厥過去, 這裏人煙稀少,如果失去意識昏厥過去,那她沒被凍死, 也會被餓死。

白日裏帶上這個半夜,她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

她踉跄着步子朝那火光走去,越近些, 她才逐漸發現,那零星的火光,原來不是家中燈火,也不是篝火,而是一簇一簇的火把。

舉着火把的,是一群身着黑袍的人,他們時走時停,不知在找些什麽。

他們每個人都披着黑色鬥篷,臉上還帶着面具,花懿歡還隐約瞧見,那面具之上的花紋詭異非常,宛如地獄而來的惡鬼一樣。

遇上的是這樣一群人,花懿歡即便是再傻,也知道絕非善茬,她就是餓死凍死,也不能向這些人求救。

這樣想着,花懿歡輕手輕腳地想離開,忽然草叢裏驚起一只鳥雀,幾乎是一瞬間的事,眨眼的片刻都不到,一支銀矢擦過她的發絲,正中那雀兒的心髒。

雀兒的身子直直地摔在一旁,似乎還有溫熱的血跡濺到了她的鼻尖,花懿歡不知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抑制住喉嚨裏的驚呼。

她将身子藏進灌木叢,眼見一個黑袍人跑過來查看,他撿起那只銀矢,“少主,是一只雀兒。”

“嗯。”男人的嗓音隔着樹影傳來,竟意外的有些好聽。

眼前這樣的境況,花懿歡心知自己無法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她只能繼續藏着,想着只有等他們走掉,自己才好出來。

那群人不知在等些什麽,忽然自山的深處,又出來幾個一樣身披黑袍的人,“少主,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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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背對着花懿歡,她瞧不見他的臉,只聽他的嗓音中帶着些懶散意味,“出發吧。”

他說着,但卻未動,他不動,那一隊黑袍人也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花懿歡心中正疑惑,忽然男人的嗓音再次響起,“帶上草叢裏的那位一起。”

他的嗓音淺而淡,卻宛如地獄修羅的呢喃一樣。

花懿歡心中簌然一驚,幾乎是一瞬間,她明白過來,或許從她踏入這裏的第一刻,這個男人就已經發現,只有她不知道,還在自欺欺人的躲躲藏藏。

方才的那支銀矢,就是那人對她的威懾。

在場的黑袍人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其中一個回身過來要拿花懿歡,花懿歡知道這次,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為少吃些苦頭,她十分乖順地起了身。

見她沒有反抗,黑袍人也沒有為難她,男人已經擡步向前走去,沒說對她的處置,黑袍人只得暫時将她放到隊伍裏壓着,花懿歡随着這一行人,往山的深處走。

途中,花懿歡小心擡起眼,悄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身形修長挺拔,也是一襲玄色衣袍,只是離得稍近了些,花懿歡才瞧出些不同,他這身衣裳,用得是黑绡紗,這料子是深海人魚的産物,火燒不透,行走間,還隐約泛着流動的光澤,價值千金。

花懿歡之所以知道這東西,是因為她娘親也曾有過一塊,是銀色的绡紗,這種東西最主要的用途,是拿來制藥。

這樣寶貴的東西,他卻只是拿來做衣裳穿,委實有些暴殄天物。

花懿歡收回打量他的視線,轉而又想道,看這個人的反應,他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存在,可為何又要将自己捉來呢?

月亮莫過樹梢大半的時候,前面的人終于頓住了步子,花懿歡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一切全靠一抹信念強撐着,她遲鈍地擡起眼,發現眼前一片開闊。

她竟随着這一行人,不知不覺到了這座山的深處,四山環抱之中,瞧着有些詭異,花懿歡很快發現詭異從何而來,因為這四山的圍着的正中間,有一池深潭。

那潭水極深,瞧不見低,最重要的是,今夜月色不算弱,可月亮照進去,竟絲毫未反光。

花懿歡再不濟,也是修仙世家裏出來的姑娘,父親還沒有昏迷的時候,也會帶她出來夜獵。

是以,花懿歡幾乎是一眼就瞧出,這池中的東西,怕是不好對付。

男子在離那池子三尺遠的距離站定,黑袍人适時上前道,“少主,方才試過了,那東西不肯出來。”

男子聽罷,忽然朝這邊望了過來,花懿歡這才看清他的臉。

是個極年輕英俊的男子,長眉入鬓,鼻梁挺拔,薄唇一線,但眉目之間,卻凝聚着陰冷之氣,那雙黑而沉的眸子,就如同這潭水一樣,深不可見底。

一同瞧見男子樣貌的,還有花懿歡腕子上的冰玉镯子,它雖無法說話,但也一直默默留意着,乍然瞧見男子的臉,它忍不住暗自唏噓——

無妄君,終于出場了。

只是,冰玉镯子想,它只見過這無妄君祥和慈悲的模樣,如今在這幻夢靈境之中,出落成這麽個活脫脫的反派氣質,叫它忍不住直呼,還是司命會玩吶。

男人望着花懿歡,忽然開口道,“給她放血,将那東西引出來。”

花懿歡下意識想後退,可卻後退無門。

不要,她如今體力透支的厲害,如果再放血,她一定會死的。

她死死咬着唇,沒有開口求饒,因為她已經知道,男人一路的不在意,是因為根本就沒打算讓她活,誰會過多地去在意一個死人呢?

黑袍人朝她走了過來,花懿歡下意識撫上袖中藏着的刀柄,黑袍人的面具泛着詭谲的光芒。

他最終沒有朝她伸出手,而是轉身朝青年跪下,“少主,還是屬下來放血罷。”

陰冷的青年稍有些意外,他懶散地掀起眼簾,視線在花懿歡和他的下屬身上打了個旋兒,花懿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男人的判決最終落下——

“随你。”他淡淡道,絲毫聽不出情緒來。

花懿歡松了一口氣,黑袍人拿出匕首,挽起衣袖,深深劃破自己的胳膊,鮮血很快湧出,落入黑潭後,好像被什麽東西吸走一樣,消失不見。

漸漸地,潭中的水開始湧動,由緩變急,一個漩渦出現在潭子中央,緊接着,一個黢黑的通道顯現了出來。

那通道很黑很暗,有臺階蜿蜒而下,看起來很深,仿佛是要通向無盡的地獄一樣。

花懿歡忍不住猜想,難道他們,真的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嗎?

花懿歡這般猜想着,那男人忽然發話道,“下去。”

黑袍人排成一隊,一起走進那黢黑的通道,花懿歡也不例外,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現一道水屏障,花懿歡知道,這條通道怕是要到盡頭了。

末尾的黑袍人開始給大家分發避水珠。

花懿歡也拿到一顆,一行人走入了黑水屏障之內。

這黑潭的底部,不知哪裏來的光源,花懿歡憑借肉眼,竟能瞧見這底部的大致景象。

黑潭底部的中央,盤踞這一個巨大的怪物,花懿歡定睛一瞧,這好像是一條龍啊。

她很快發現不對,龍的角纖長而張揚,而這只雖然也有角,但是很小。

不知隊伍裏是誰道,“這只黑蛟竟生得這樣龐大!”

花懿歡忽然了然,這原來是一只蛟,不過看它的樣子,怕是快要化龍了。

如今黑蛟正在沉睡着,這群黑袍人步伐詭谲地開始布陣,看意圖,花懿歡猜不出,他們是要誅殺還是抓捕。

青年站在離黑蛟在三尺遠的地方未動,冰藍色的陣法光芒亮起,映得他更顯孤冷非常。

沒過一會兒,黑蛟被陣法弄醒了,它起初并不把這群凡人放在眼裏,但漸漸的,陣法開始抽絲剝繭一般地将它的法力化解。

黑蛟開始劇烈地掙紮,但在陣法的掣肘下,它變得法力不支,最終緩緩倒下,那顆碩大的頭顱倒在離花懿歡不遠的地方,瞧着宛如小山一樣高。

那黑蛟嘴巴一張,最終吐出一顆潔白的珠子,珠子散發着瑩潤的光澤,不緩不急地滾到花懿歡的腳邊。

沒了打鬥的聲音,周遭恢複了一片靜寂,衆人都在看她。

花懿歡彎下腰,将那顆珠子撿了起來。

男人朝她伸出手,他的指尖很白,白得像鬼。

“拿來。”男人緩緩道。

花懿歡有種預感,他們這樣大費周章,大抵就是為了這顆珠子而來。

如今任務完成了,想到方才男人絲毫不在乎她的生死,花懿歡忍不住開始衡量,這個男人,會放她活着離開嗎?

事到如今,花懿歡不想再去賭一個人虛無缥缈的善心了,而且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和善心兩個字毫無關系的人。

即便是要賭,這次,她也要把決定權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裏。

這樣想着,花懿歡做出一個令在場衆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将那顆珠子吞了下去。

男人怔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花懿歡幾乎還沒瞧清他的動作,他就已經閃身到了她眼前,方才那雙白得似鬼的手,頃刻之間便掐上了她的脖頸。

男人幽深的眼底,終于起了波瀾,“你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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