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屋裏放個人?

屋裏的人見是陸祁來了,紛紛低頭見禮,“大少爺。”

至于底下跪着的人,則将頭垂的更低了。

“祁兒。”老夫人見是陸祁來了,擡起頭,微微起身。

陸祍卻瞬間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方才的輕蔑不甘瞬間沒了大半,膝行着直往老夫人身後躲。

陸祁先向老夫人行了禮,看着陸祍這不争氣的動作,皺了皺眉。

老夫人起身,換下了方才的疾言厲色,将陸祍往後擋了擋,看着陸祁關心道:“祁兒,你回來了,今日這事……可好處理?”

老夫人說話,陸祁多少收了收語氣中的冷意,淡淡道:“我已去了知府大人府上一趟,今日這事說出去大家都不光彩,賠了個禮也就算了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大松口氣,心裏的吊着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不止老夫人,底下跪着的陸祍以及奴才們也都如釋重負,今日這事若是不能善了,她們個個都沒好果子吃。幸好有大少爺在,這些年,還沒見過大少爺擺不平的事兒。

不過陸祍也只高興了一瞬,擡頭看了依然冷着臉的陸祁,臉上的喜色又褪了下去,往老夫人身後躲了躲。

恰好有丫鬟送上了茶水來,老夫人上前一步,道:“祁兒先坐吧。”

陸祁沒說話,順着坐下,拿起茶杯輕撇了撇上頭的浮沫,卻沒有喝,而是擡眼看着正給老夫人使眼色求救的陸祍,忽地出聲道:“二弟方才不是還振振有詞,怎麽這會兒不說話了?”

陸祍被他忽然出聲吓了一跳,條件反射般求饒,“大哥,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就饒過我這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母親,母親救救我。”

老夫人看着陸祍紅着眼都快哭了的模樣,到底是心疼,開口道:“祁兒,祍兒他還小,他……”

“夠了。”陸祁出聲打斷,茶杯擱在桌子上發出的一聲輕響,讓屋子裏的人心裏具是一跳。

“還小?”陸祁聲音不大,但語氣中滿是冷意:“還有一個月他就了十八了,尋常人家子弟滿十六便能獨立處事,母親莫不是要等到他年過三十,才讓他讀書明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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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原本就底氣不足,如今更是啞口無言。也知道今日陸祍的确是犯了大錯,但又狠不下心不管,最終,還是軟了語氣道:“祁兒,他畢竟是你弟弟。”

呵。陸祁心裏冷笑了聲。

又是這句話,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他畢竟還小。”

“他畢竟是你弟弟。”

“他已經知道錯了,你如今主意大了,要罰不如連我一起罰了。”

“他若有個什麽閃失,我也不活了。”

“……”

若是以往,他可能無奈之餘,還會嫉妒一下為何母親從不會擋在她前面護着他。但是現在,他早已心無波瀾,甚至只覺得慶幸。

陸祁淡淡回道:“是,他畢竟是我弟弟,是母親的兒子,所以母親就寧願這麽一直慣着他,直到他成為一個廢人為止,是麽?”

老夫人一噎,沒能說出話來。這次的确不同于以往,若是沒有陸祁,陸家結上了知府這個仇家,那後果不堪設想。老夫人也沒法以小打小鬧安慰自己了。

見老夫人沒了話,陸祁将目光移回到了陸祍身上。

“陸祍,你方才說,你之所以不學無術,無所事事,是因為我沒有把家業交給你打理,是不是?”

陸祍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已經離世的父親和這個大哥。特別是這個大哥,簡直又恨又怕,人不在過過嘴瘾還行,這會兒人在這裏,哪兒還敢吱聲。

陸祁冷眼看了一眼他那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道:“既然你說了這個話,我就當你有了改過自新的心,我自然給你這個機會。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将你自己做的好事擔起來。明日你随我一起去寧知府府上登門道歉,然後從明日起,給我跪在祠堂裏抄家規思過一個月。你若真的知錯了,我就許你跟着我學習打理家業。”

陸祍從小到大沒吃過苦,一聽讓他跪一個月的祠堂,哪還聽得下其他的話,“母親,救救我,孩兒錯了,孩兒不要跪祠堂。”

老夫人看看陸祍,再看看冷着臉的陸祁,想着方才陸祁的話,最終還是将話咽了回去。

罷了,讓他吃些苦頭也好,這些年他也的确寵的過了,若是能借此事讓他收收心,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一個月着實有些長,等過了十天再想想法子吧。

一旁的下人得了令,本來還有些不敢動手,見老夫人也沒發話,這才走到了陸祍旁邊。

“二少爺,請吧。”

陸祍當然不肯,拽着老夫人的胳膊求救。

下人看了看陸祁的臉色。

陸祁沒說話,只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下人咬咬牙,使了些力,将陸祍連拉帶拽的“請”了出去。

老夫人欲言又止,往前走了兩步,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

陸祍出去了,屋子裏頓時清靜了下來。

老夫人回轉過身,見陸祁放下茶杯,似是正起身要走,挽留道:“快到午時了,祁兒不如留下吃個午飯再走?”

陸祁神色未變,道:“不了,外面還有些事要處理,母親今日也累了,待處置了這些下人,便好好休息吧。”随後又對着老夫人身後的大丫鬟素秋道:“另外如今正是換季時節,早晚還是得多添些衣裳,你替母親多注意着些。”

素秋屈了屈膝,“是,大少爺。”

說完,陸祁也不做停留,如來時一般,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禮節或是關懷,都天衣無縫,只是從始至終都缺了些什麽。

老夫人看着陸祁的背影,須臾,深深地嘆了口氣。

陸祁一走,堂中的氣氛明顯松了不少,不過底下的下人們依然不敢擡頭,罰了二少爺,接下來就該輪到她們了。

老夫人眉間略顯疲色,搭着素秋的手回到了堂中桌邊坐下,輕揉了揉額頭。斟酌了一番,除了帶去發賣的兩名下人外,其他人各罰了二十板子,此事便算過了。

這個懲罰不算重,比起被發賣出去,要輕的多了。底下幾名丫鬟忙不疊磕頭謝恩,退了出去。

張媽媽走的最晚,先将那兩名低聲啜泣的丫鬟打發到門外去等着,自己又折了回來,跪在了老夫人身前,道:“禀老夫人,如今打發了這二人,府中婢女又多了空缺。還請老夫人宏量,給老奴個将功折罪的機會,再挑些好的來使。”

老夫人以手支着額頭,聞言默了一會兒,擺了擺手:“行,你去辦吧。”她心裏也知這事那兩個丫鬟也有難處,只是事情發生了,必須以儆效尤。所以對張媽媽,也并未真的生氣,但還說的還是要說:“只是這次需得要格外謹慎的,尤其是二少爺院裏的人,萬不可如這二人一般了。”

聽老夫人這麽說,張媽媽便知道這是不怪罪了,心中頓喜,恭敬地應了聲,退了出去。

屋裏終于徹底安靜了下來,老夫人慢慢閉上眼,聲音難掩疲累。

“素秋,我累了,扶我進去歇一會兒。”

素秋也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知道老夫人的煩心事,一手扶着老夫人往裏間走,輕聲勸慰道:“老夫人莫要憂心,二少爺不過是懂事的晚些罷了,遲早他會明白您的心意的。”

老夫人輕嘆口氣,“這孩子,都是我慣壞了他,但願他這次能吃些教訓。否則以後再闖出什麽禍事來,我也救不了他。你說同樣是我生的,怎麽他就不能和他大哥學學……”

說到這兒,老夫人忽地又卡住了,想起了過往的一些事情,眸子閃了閃,沒再往下說,而是低聲咳嗽了起來。

素秋撫了撫老夫人的後背順氣,心思一轉,道:“奴婢倒有一個想法。”

老夫人撐着扶手躺上軟榻,閉上眼,輕舒了口氣,“什麽法子,說來聽聽。”

素秋道:“如今二少爺也大了,放在尋常人家也是該議親的年紀了,都說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也許您給二少爺尋上一門好親事,二少爺身上有了擔子,便能還好了呢?”

聞言,老夫人眼睛都沒擡,“主意是個好主意,只是太不切實際了些,他大哥都還沒着落呢,哪還輪得到他。”

說到這兒,倒又牽出了一樁讓她頭疼的事。

老夫人看向素秋,問道:“上次我讓你安排進祁兒院裏的那個叫陽兒的丫頭,如今如何了?”

素秋搖搖頭,“還是老樣子,沒過幾天,就找了個由頭,又回後院下人房了。”

老夫人輕啧了一聲,一臉無奈。

陸祁的婚事她早幾年就想張羅了,奈何陸祁從來不上心。後來她沒辦法,只好先退一步,想着先在他房裏放幾個稱心的人也好,沒想到人是換了好幾撥,可卻不是被直接打發了出去,就是沒過幾天又回了之前的地方。

老夫人也知道這是陸祁在故意做給她看,讓她別再浪費時間,她雖着急,卻也無可奈何。

素秋寬慰道:“老夫人莫要多心,大少爺眼光高的很,指不定是這幾個丫頭沒福氣,沒讓大少爺看上呢。老夫人您再挑挑,難保沒有入的了大少爺眼的。或者是大少爺有主見,不喜歡您直接做主往他屋裏送的做法,您換個法子,直接問大少爺喜歡什麽樣的,讓他自己挑,沒準就有戲了呢?”

聽着前半段,老夫人還無動于衷的閉目養神,但是到了後半段時,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睜開了眼睛。

這法子,或許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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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媽處理好了事情回到下人房時,柳兒已經換上了與岚兒同樣的嫩綠色衣裳,頭發梳成了統一的雙環髻,雙手袖子卷至手肘處,和岚兒一起從井裏打水上來。

水桶剛剛從井口放下去,柳兒便看到張媽媽走了進來,滿是認真的臉頓時揚起了笑意,輕快地小跑過來。

快到張媽媽跟前了,柳兒忽地想起了張媽媽千叮萬囑的規矩,忙慢下步子,雙手交疊置于右邊腰間,屈了屈膝。

許是岚兒好心糾正過,這會兒這禮已經行的像模像樣了。

張媽媽滿意的點點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柳兒。雖說人靠衣裝,可模樣底子好的人,究竟還是不一樣的。而且嫩綠本就極襯膚色,這身普通的布裙穿在柳兒身上,竟然也頗有靈氣。

張媽媽正要開口誇一句,忽地看到了柳兒手肘上一片還滲着紅血絲的擦傷,疑道:“你這胳膊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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