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是不是從未幹過活兒?……

沒有記憶的柳兒極其沒有安全感,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讓張媽媽生了厭煩之心。

所以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擔心,怕張媽媽知道了今日她與晚秋起了沖突的事,連換衣服時,發現自己胳膊受了傷,都沒敢伸張。

本想着過幾天自己就好了,沒想到方才想幫岚兒心切,一時竟忘了,将袖子挽到了手肘,還是讓張媽媽瞧着了。

聽張媽媽問,柳兒心裏一慌,忙将胳膊往後藏了藏,“沒什麽,不小心擦傷了而已。”

岚兒正好也走了過來,聞言看向柳兒往後藏的胳膊,正好看到了傷處,哎喲了一聲:“我的天,這傷怎麽來的?”

話落,岚兒忽地想起當時柳兒摔到地上時,胳膊似乎似乎磕到了地上,頓時恍然,“瞧着,真是粗心,定是當時摔到地上磕到了,你怎的不與我說,這可得上些藥才行。”

柳兒有些慌亂的看着岚兒,想阻止又不知如何開口。不過開口也晚了,張媽媽已經從她們的對話中聽出了些端倪,道:“怎麽了,你們可是遇着了什麽事?”

岚兒正要開口,袖子卻被柳兒輕輕拽了下。

岚兒畢竟也在這府裏待了些日子,看着大大咧咧,實則心也細的很,看出岚兒眼中的不安。不過這事看似有驚無險,背地裏有沒有後患還不知道,還是和張媽媽說一聲,萬一晚秋還來找麻煩,張媽媽還能有個應對。

想了想,岚兒還是開口道:“張媽媽,我們在進府時遇上了晚秋姐姐,柳兒不小心撞到了她,挨了幾句罵,不過還好大少爺剛好回府撞見,就讓我們先下去了,這傷估計也是那時不小心剮蹭上的。”

張媽媽聽了,果然微皺了皺眉,卻并未責怪,看着有些緊張的柳兒,猜到她在怕什麽,溫聲道:“原來是這樣,下次可得小心些才是。岚兒,你待會去我屋裏,在我床邊的矮櫃抽屜裏取些傷藥來,這傷口不小,還是得盡快處理才是。”

柳兒見張媽媽沒有怪罪,頓時呼出口氣,乖乖點頭,“是,柳兒知道了。”

心裏的擔憂沒了,柳兒倒還記着另一件事,道:“張媽媽,您可是過來帶我去見老夫人的?”

她還記着張媽媽之前說的話來着。

張媽媽也正好要說這件事,道:“不用了,我已經回過了老夫人,以後你也是這陸府的一員了,切記小心謹慎,莫要魯莽行事。”

聞言,柳兒心裏小小雀躍了一下,眉眼帶笑地嗯了一聲。不管怎麽說,總算是有個落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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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兒的模樣本就靈秀俏麗,一笑起來極其能感染人。美好的事物本就能讓人心情愉悅,更何況是靈動的美人。

張媽媽看着柳兒高興的如此容易,方才在老夫人院裏積攢的一些陰郁之氣也散了些,擺擺手讓岚兒帶她下去先上些藥,心裏思襯起了柳兒的去處。

張媽媽是老夫人手底下的人,說的上是個不小的管事。除了各個主子院子裏的大丫鬟,多由自己或老夫人安排外,其餘灑掃侍奉的婢女,主子院外其他處的婢女分配,還有府內婢女的出入,基本都要從張媽媽這兒過。

如今老夫人既然已經點了頭,柳兒去哪兒也就按着張媽媽的意思來了。

其實這種有頭有臉的府裏的丫鬟,面上是看資質,人脈等原因,但其實更多的還是看臉。各個主子院裏,或者前廳裏,五一不是模樣好的丫頭。畢竟若是有客人來訪,入目的都是相貌粗鄙的侍女,對于府裏來說也是個掉價的事兒。

而這些地方,也是更容易被主子瞧見,指不定哪天就有了其他出路。所以其實張媽媽帶柳兒進來前,也難免或多或少抱了些其他的心思。

不過想是這麽想,柳兒初來乍到的,她也不敢冒險讓她去前廳服侍,更何況今日還有了晚秋的事。

張媽媽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柳兒先在下人房周圍幹點雜活,等熟悉了府裏的人和事,再做打算。

張媽媽安排的很快,當晚便給柳兒安排了自己的床鋪,就在岚兒旁邊,這一安排讓柳兒又高興了好一會兒。

陸府下人多,大家睡的都是長長的通鋪,一間屋子四個人。屋子也不大,只夠放得下四個人睡的床和沒人一個放東西的矮櫃。地方雖小,倒是幹淨整潔的很。

柳兒住的屋子裏,除了她和岚兒外,還有兩個人,一個叫碧雲,一個叫碧蘭,兩個人都在廚房做活兒。兩人直到快歇息時才回來,都累的夠嗆,聽說來了新人,只草草打了招呼就各自睡了。

許是因為睡在“自己”的床上,不再如在張媽媽家時占了張媽媽的鋪位,旁邊睡的岚兒又是她交到的新朋友,柳兒這一覺,竟然睡的格外踏實。

第二日,雞叫三聲,卯時将至,便是府內下人起身的時辰,柳兒也随衆人一道起了身,開始了讨生活的第一天。

張媽媽事多,沒法親自帶她,便讓別人替了岚兒在後花園的活計,讓岚兒先帶柳兒幾天。

下人房的雜活不多,衣物飯食等都有廚房和洗衣房包了,要做的無非就是掃地除塵,灑水燒水等事。

聽起來不難,柳兒也信心滿滿,卻沒想到真正做起來時,卻與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在柳兒第三次取水壺時,差點被剛燒好的熱水燙到時,岚兒終于看不下去,走上前拿下了柳兒手裏的水壺,将人暫且帶離了對她來說處處是危險的地方。

帶着人走到角落裏,岚兒看看柳兒因為除塵弄得滿臉的灰,灑水時濕了大片的衣角,以及被水壺的拉環磨破了皮的手心,想着今日一整天,柳兒似乎都沒有做對過一件事,終于發出了隐忍許久的疑問。

“柳兒,莫非你以前,從來沒有上手幹過活兒麽?”

柳兒也垂眼,挫敗地看着自己又痛又癢的手心,她記不得了,但看這情形,大抵是沒做過的吧。

其實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不論是雞毛撣子,還是水杯水壺,都不聽她的使喚,不僅不按照她的想法來,還弄得自己一身傷。

不用她回答,岚兒已經知道了答案。

其實她從昨日就奇怪了,柳兒不論是走路的儀态,吃飯的動作,抑或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言一行,都很不一樣,具體的她說不出來,只是覺得很好看,很優雅,像是從小到大培養過來的一樣,而且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做出來的。

這也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柳兒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再想想之前她提到柳兒的家人時,她難過的表情,岚兒更篤定了柳兒八成是因為家道中落,才無奈被賣來做下人的。

這麽想着,岚兒心裏對柳兒的心疼更甚。

她家是從小不富裕,幹活幹習慣了,所以無所謂。但是柳兒卻一下要接受這麽大的落差,心裏肯定比誰都難過。

看着柳兒有些無措的神情,岚兒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沒關系,第一天做,難免會出錯,慢慢來就行。”

柳兒咬了咬唇,一言不發。

岚兒想了想道:“不過我看你這手,也拿不了重物了,好在這水差不多夠了,咱們一起去将院子周圍清掃一下吧,掃地你可會?”

柳兒猛地擡頭,眸子倏地亮了,“會。”

岚兒點點頭,帶着人出了水房臨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比起之前甚至更亂了的屋子,默默嘆了口氣。

罷了,待會還是自己再打掃一遍吧。不然被驗收的張媽媽看到了,柳兒定然會被說一頓。

兩人一人拿了一把掃帚出了門,趁着天還沒黑,趕緊清掃着院落周圍的枯葉泥沙。

這回柳兒雖然因為手心的傷吃力些,但好歹還算是有些模樣。

兩人認真清掃着,忽然聽得門口一陣喧嘩,四五個小丫鬟簇擁着中間一人,一邊笑道着恭喜,一邊朝這邊走過來。

“陽兒,真是恭喜你了,沒想到你哥哥這麽厲害。”

“對啊,你可真幸運,沒想到走丢了這好些年,竟然還真能找到。”

“可不是,都怪我們以往有眼不識泰山,以前的事是我們不對,你可別放在心上。”

“是啊,以後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們呀。”

“對啊,話說你哥哥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被贖回去當小姐啦?”

被圍在中間那個叫陽兒的,聽着前面幾句還滿臉受用的笑着,聽到最後一句時,卻開口反駁道:“別胡說了,如今哥哥剛回家,其他的事哪裏說得準,再說,其實我在府裏待着,也挺好。”

說完不再聽她們叽叽喳喳,徑自走了。

後面的幾個小丫鬟對着她的背影翻了個白眼,也散了。

不遠處聽完了她們對話的柳兒,想着方才聽到的“走丢”,“找回來”的字眼,心裏有些癢,不由看向一旁的岚兒。

這麽掃地本來就無聊,岚兒見她好奇,便主動解釋道:“方才那個丫鬟,叫陽兒,這幾天家裏因為找回了失散多年,且因得了機遇,當了姚城知府手下的得力管事的哥哥,正風光着呢。”

證實自己方才并未聽錯,柳兒心中一動,道:“失散多年還能找回來?這兒的官府這麽有能力麽?”

岚兒失笑,“官府哪裏管這個,聽說是找的镖局,押镖的人脈廣,只要你給錢,在提供些詳細的樣貌特征,十有八九都能找回來的。想當初陽兒被賣進來,就是因為她父母要換錢找她哥哥,沒成想,還真成了樁劃算的買賣。”

岚兒感嘆了幾句,忽又覺着柳兒問這事有些奇怪,轉頭問道:“怎麽了,你也有人要找麽?”

柳兒頹喪地搖了搖頭。她是想試着找找看她的親人,可是聽了條件後,剛提起來的一些希望,又破滅了。

錢,或者是樣貌特征,她一個也沒有。

思及此,柳兒難受的有點想哭。

為了緩解自己頹然的情緒,柳兒主動的轉移了話題。

“岚兒姐姐,我方才看那些丫鬟在陽兒面前都奉承的很,怎麽背後都好像不大待見?”

柳兒急于換個話題,都沒注意到這話問得其實有些多了。

不過好在岚兒也沒在意,反而也起了些興致似的,神神秘秘道:“這個啊,還和咱們那位大少爺有關呢。”

柳兒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冷不防聽到大少爺三個字,腦海瞬間浮現那日匆匆一瞥的俊秀眉眼,心中微微一動。

岚兒吊了下胃口,見柳兒若有所思,正要開口繼續說,忽然看到張媽媽竟然這個時候回來了。

岚兒暗道糟糕,張媽媽定是專程回來看看柳兒做的如何的,想起水房那零亂的模樣,岚兒有些擔憂的看向柳兒。

果不其然,在張媽媽查了一圈她臨走時吩咐下的活時,一臉複雜地将柳兒叫進了屋子。

張媽媽回來時臉色就不大好,這會兒更是滿臉疲色,沒有開口直接說什麽責備的話,而是先坐在了桌邊,擡手捏了捏鼻梁。

柳兒垂眸站在下首,大氣都不敢出,鼻尖和手心都微微滲出了汗。這才第一天,她就弄得一團糟,心裏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靜了一會兒後,張媽媽擡起了眼,打量了一下柳兒臉上還未擦幹淨的灰,開了個口子的袖子,還有手背上幾道紅紅的傷痕,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今日第一天,她派給柳兒的也都是最簡單的不用動腦子的活兒,連這最基礎的都做不好,更別說其他的了。

其實張媽媽之前也猜想過柳兒可能之前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還真印證了。可是是又如何,今時不同往日了,做了下人,就得适應。

陸府可不是養閑人的地方,也沒時間讓她慢慢學,慢慢試錯。幸好她沒貿然把人派去前廳,否則人是她帶進來的,犯了錯她也少不得被連累。

不過現在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張媽媽回想方才水房裏的模樣,覺得柳兒任重而道遠,一時都有些懷疑自己帶她進來到底是對是錯了。畢竟,這與她原先預想的,差的太多。

張媽媽本來從老夫人院裏回來時,就正煩心着,語氣也不大好,“今日我吩咐你做的,都是最基礎的,也并不如何精細,怎的整整一天,卻弄成了這樣?你要知道,這陸府是梁城排得上號的人家,侍奉的下人也個個都是經過挑選的,府裏可不養閑人吶。”

柳兒敏感地注意到了張媽媽眼中同時含着的但憂和失望,心裏又慌又怕,說話都帶了絲顫音,跪了下來,“對不起,張媽媽,是我毛手毛腳的,沒幫上忙反而添了亂,但是我保證,我會更加努力學,以後絕不會再這樣了。”

張媽媽看着柳兒帶着淚光的眼睛,和有些泛白的臉,沒忍心再說下去,走下去将人扶了起來,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府裏這麽多人看着,我有自己的差事,顧不上你,你若不能快些适應,早晚會被趕出去,那時,我也救不了你。”

一想到她被趕出去,真的變成無家可歸的情形,柳兒就害怕的打了個顫,鄭重的點頭,“是,柳兒明白,我已經盡快學。”

張媽媽臉色這才好了些,道:“既如此,就多花些功夫,明日若再讓我瞧見今日這情形,不等我說,其他小丫頭們也該嚼舌根了。”

柳兒認真應了,暗暗決定今晚晚些睡,将今日學的東西再自己演練一遍。

柳兒向來乖巧,張媽媽知道她是放在心上的,畢竟是第一次,也不忍心逼得太緊,就先住了話題,拿起一旁的茶杯,準備喝口水潤潤說了一日話的嗓子。

只是茶水放了這許久,早已經涼了。

柳兒這回倒聰明了不少,主動接過了茶壺,乖巧道:“張媽媽您先坐,我去給您換一壺熱茶來。”

這一舉動成功讓張媽媽舒緩了臉色,露出了些笑意,道:“去吧,小心些,別燙着。”

柳兒答應一聲,不多時,還真沏了一壺茶來,給張媽媽倒了一杯。

從柳兒手中接過茶杯時,張媽媽注意到了柳兒手上新添的幾道傷痕,關心道:“這怎的又弄出這些傷來?”

柳兒摸了摸還有些刺痛的口子,将手縮回袖子裏,小聲道:“沒關系,不礙事的。”

張媽媽猜到這是今天剛弄得,心裏漫上一絲心疼。“待會再讓岚兒給你上些藥,如今正是換季時節,若是傷口化膿了,可就不好了。”

說完,張媽媽順勢将手中的茶水送入了口中。原本只權當解渴,可是茶水入口後,張媽媽的動作卻微微滞了滞,随即驚奇地看了下杯中澄澈碧綠的茶水,又拿到鼻尖嗅了嗅。

茶葉還是那個茶葉不錯,但是這道茶水不論是顏色,或是味道,都與以往粗泡的大不相同,具體她形容不出來,但是好就對了。

柳兒注意到張媽媽的動作,還以為是泡的不好,不安道:“怎麽了?可是泡的不好,可要我再去換一壺?”

柳兒說着就要去,被張媽媽快一步攔住了。張媽媽看着柳兒,再看看這茶,問道:“柳兒,這茶真是你泡的?”

柳兒點點頭。

張媽媽眼神一亮,讓柳兒就在她眼前沏了一遍。

看着柳兒熟練的溫杯,醒茶,沖泡等優雅流暢,明顯是學過的動作,張媽媽又驚又喜,道:“柳兒,你這泡茶手法是和誰學的?怎的也沒聽你說過?”

聞言,柳兒愣了一下,随即搖了搖頭。

她不記得了,這些都是下意識動作,她一拿到茶具,腦子裏就自動出現了。

張媽媽也忽地想起了她失憶的事,想着應當是她之前就會的,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柳兒師從何處。

高興地拍了拍柳兒的胳膊,張媽媽笑道:“柳兒,你這回算是幫了張媽媽個大忙了,快,先随我去老夫人院裏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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