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因為糖葫蘆好吃
萬萬沒想到柳兒竟然會給出這麽一個答案, 陸祁想要去扶的手一頓,笑容頓時就挂不住了。
原來這麽長時間以來,自己在她的心裏的印象, 就是嚴肅和吓人?
陸祁先前莫名的郁悶情緒再次湧了上來, 看來同他想得一樣,柳兒喝醉的的确會露出與平時不同的一面,那就是敢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不過這心裏話着實讓陸祁十分不高興。
但是看着眼前的柳兒迷蒙着眼一臉委屈的樣子, 他卻又怎麽都生不起氣來。陸祁輕啧了一聲,看着柳兒迷糊的模樣起了些懷心, 沒有急着将人扶上榻, 而是拂袖坐在了柳兒身邊。
“柳兒?”陸祁放柔了聲音喊了一聲。
柳兒慢悠悠擡頭,咕哝着應了一聲:“嗯?”
陸祁道:“你說你那位少爺很吓人, 那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柳兒眨了下眼睛,似乎糾結了很久,才緩緩的搖了搖頭,“沒, 沒有,少爺對我很好的。”
嗯?陸祁眉梢微挑,他還以為柳兒會直接點頭來着, 沒想到竟然又是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接連兩次得到與他所想不同的回答,陸祁愈發來了些興趣。想到了之前的那個周鴻, 陸祁再次問道:“那那個周大哥呢?他對你可好?”
這個問題柳兒停頓了好一會兒,似乎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周大哥指的是誰,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周大哥對我也很好的。”
許是柳兒先前對周大哥這個名字遲鈍的反應取悅了陸祁,在看到柳兒點頭時, 陸祁心裏的不快也減少了些。見柳兒回答的認真,陸祁的手指在桌沿無意識地敲了兩下,眸光微動,誘哄般出聲問道:“那這個周大哥和少爺,哪個對你更好些?”
話落,陸祁自己都被自己這近乎幼稚的行為驚到,遮掩般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但是眼神卻依然放在柳兒臉上。
原以為這個問題柳兒依然得想一會兒,卻沒想到陸祁的茶剛入口,就見柳兒秀眉微蹙,糾結了會兒便開口道:“少爺好。”
陸祁動作一頓,擡眼看着柳兒,道:“為何,不是說少爺嚴肅,很吓人麽?”
柳兒舔了舔唇,似是回味着什麽似的,道:“因為糖葫蘆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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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回答讓陸祁再次破功,心情複雜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偏偏罪魁禍首卻還毫無意識,一臉回味地咂了咂嘴。
得,他就不該問。
陸祁嘆了口氣,罷了,慢慢來吧。
陸祁站起身,正欲伸手将柳兒扶起來,卻在伸出手的瞬間停住,眸光微動。轉而走到一邊,拿起了屏風上挂着的一件披風,裹到了柳兒身上,随後将人一把打橫抱了起來。
“唔……”柳兒沒防備突然天旋地轉地來這麽一下,小聲哼唧了一聲,再擡眼時,便對上了陸祁同樣看着她的眼睛。
方才柳兒微低着頭看着不太清楚,這會兒陸祁才發現因為喝醉的原因,柳兒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氤氲的濕意,眼尾也泛着輕微的紅,直直看着人的時候,仿佛要将人吸進去一般。
陸祁眼神暗了暗,看着柳兒滿是迷茫和疑惑的神情,等着聽她會說什麽。
卻沒想到柳兒再次偏離了他的預想,盯着人看了半天,最後卻是垂下眼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頭一歪,靠在了陸祁的肩膀上。
陸祁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她這是因為信任自己,還是因為防備心太差。不過有一點他是确定了,以後這酒,是定不能再讓她沾了。
将柳兒抱到屏風後面的軟榻上躺下,只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小姑娘已經再次熟睡了過去。
陸祁看着柳兒睡着時毫無防備的模樣,伸手撥開一绺擋在她眼睛前面的頭發,拿來一床薄被替人仔仔細細地蓋上,免得受涼,這才放心的出了裏間。
反正他今日來也是有正事要辦,就先讓她在這裏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再回去也不遲。
不過陸祁到底還是低估了柳兒的醉意,直到陸祁談完了事情,雅宴也散了席,柳兒卻還是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反而臉越來越紅。
陸祁用手背試了試柳兒額頭的溫度,确認并未發燒,這才放下了心,吩咐丫鬟煮了碗醒酒藥來。
陸祁沒讓別人幫忙,自己将柳兒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口一口地喂起了醒酒藥。
鄭揚剛在外頭将最後幾位商行的老板送了出去,一走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幕,頓時輕快地吹了個口哨。
“喲喲喲,我這沒看錯吧?一向不解風情不沾美色的陸大少爺,什麽時候也學會憐香惜玉起來了?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合該畫下來裝裱起來才是。”
陸祁正要找他,沒功夫和他貧嘴,直接道:“你中午送來的那酒到底是什麽酒?怎的性子這樣烈?”
鄭揚道:“不就是普通的果酒麽?只不過是我拿着陳年的老釀泡的而已。”
鄭揚說之前就知道陸祁會拿什麽樣的眼神看他,說完立刻無辜地解釋:“這可不能怪我,我也說了那酒是給你準備的,這酒對于你的酒量來說自然是不在話下。我怎麽知道你這小婢女會喝呢?”
說罷,鄭揚看了看柳兒的臉色,啧啧兩聲,“哎喲,這看起來喝的還不少呢,怕是得睡到明天早晨,不過……”鄭揚嘿嘿笑道:“這不是正好方便了你陸大少爺麽?你倒應該感謝我給你創造了這麽好的機會才是啊。”
陸祁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這些招數你還是省着留給你自己用吧。”
說着,陸祁喂柳兒喝下最後一勺醒酒湯,又試了試溫度,才放下心,如之前一般用披風将人裹了起來,打橫抱起。
這動作再次讓鄭揚眼睛都亮了起來。
陸祁直接無視了他,淡淡道:“起開。”
鄭揚忙舉起雙手,挪到了一邊,一臉父親般欣慰的笑着目送陸祁出了門。
外面天色已經不早了,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這正合了陸祁的意。他的身份畢竟紮眼,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不知又會渲染成什麽樣子,還是防着些好。
陸祁抱着人快步出了鄭府,車夫已經趕着馬車早早在那兒等着了。
陸祁動作太快,以至于并未注意到不遠處拐角後,早早等在那裏的一抹藍衣身影。
馬車停在陸府門前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維安正提着個燈籠站在門口等着陸祁,見馬車駛過來,頓時臉上一喜,趕緊走到馬車邊替陸祁打起了簾子。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您若是再不回來,奴才可就要……”
後面的話,在看到陸祁竟然抱着個人出來的時候,頓時卡在了喉嚨裏。
陸祁面上倒看不出變化,腳步穩當地踩着腳凳下了馬車,便擡步往府裏走去。
維寧張開的嘴巴好半天才合上,趕緊按捺下心裏的驚訝,打發了車夫,提着燈籠跟了上去。
柳兒的身子雖然被陸祁裹的嚴實,但是頭還是露出來靠在陸祁肩膀上的,維寧自然能認出來,心中驚訝更甚,但同時又覺得有些意料之中。
自從少爺為了她從重罰了晚冬和采月,還讓他特意給柳兒送飯,還讓她進書房的時候,維寧就覺得自家少爺對這個丫鬟似乎有些不同。不過他雖然有這感覺,但卻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自家主子一向冷情,許是心血來潮,對這丫鬟一時存了幾分同情之心也不一定。不過現在看來,定不是他多想了,自家少爺對這丫鬟十有八九是上了心了。
想到此,維寧心中更多了幾分高興。他是從小跟着主子長大的,自從出了那件事後,主子便變得沉默寡言,冷漠疏離,一直任由自己孤獨了這麽多年,如今總算是找到了一個中意的人了。
這些天來,他也有意無意的觀察了這個柳兒,的确是個知事懂理,做事細心的好姑娘,而且模樣還生的這樣好,笑起來整個院子都增色了幾分,難怪少爺會喜歡,只是可惜了,是個丫鬟,若是哪戶人家的小姐,那少爺的終身大事,也就可以定下了。
想着,維寧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不過也沒關系,少爺雖看着冷淡,卻是個重情的人,想必也不會虧待她。
不過不管怎麽說,今後對這位柳兒姑娘,是不能再将其當做一個普通的丫頭來看待是肯定得了。
維寧心裏一番思索的時間,陸祁已經抱着人走到了祈安院。這會兒已經接近申時末了,府中下人都回了各自的院子,一路上基本沒碰到人。祈安院裏因為陸祁沒回來,都提前掌上了明亮的燈火,只是也同院外一樣靜悄悄的。
陸祁抱着柳兒,沒有回主屋,而是拐了個彎進了柳兒住的下人房。維寧連忙上前給陸祁指出柳兒住的那間屋子,卻驚奇地發現原本該只有柳兒一人居住的屋子,裏頭居然還亮着燈。
維寧疑惑地先上前推開了虛掩着的門,發現竟然是那個新來的岚兒正在裏頭支着頭打瞌睡,聽見動靜頓時迷蒙着眼擡了起來頭來,“柳兒?”
看到來人并不是柳兒,而是維寧時,岚兒趕緊站起了身,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又看到了站在維寧身後抱着柳兒的陸祁,整個人頓時吓清醒了,驚的瞪大了眼睛。
天吶,她不過是想着柳兒怕黑,又怕一個人睡,所以才過來等她的,現在看來,她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維寧捂嘴咳了兩聲,岚兒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趕緊行了個禮,磕磕巴巴道:“少爺恕罪,奴婢本來是來等柳兒的,不想冒犯了少爺,奴婢這就回去。”
說完,趕緊邁着坐的有些麻了的腿,低着頭退出了門外。
陸祁沒有說話,等岚兒退了出去後才走進了屋子,維寧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看着似乎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游移着看着關上的門的岚兒,維寧将人拉到一旁,沉聲叮囑道:“今日之事,莫要宣揚,你也在府裏待了些日子了,應當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維寧伺候陸祁這麽久了,自然知道陸祁是個極有君子風度,也極不喜歡流言先于事實的人。這從他今日裹了披風,送回下人房而不是主屋就能看出來。這并不是因為陸祁對柳兒不上心,相反,真正是上了心才更不願意随随便便地對待人家。
更何況樹大招風的道理誰都知道,少爺親自将一個丫鬟抱了回來的事可不是小事,若是傳了出去,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那就更糟了。雖然這個岚兒是柳兒姑娘的姐妹,他也不得不提點警示一番。
沒想到岚兒聽完,竟然像是确認了什麽似的,忽地揚唇笑了起來,點點頭,“維寧大哥您放心,奴婢知道輕重,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維寧雖然不知她為什麽笑,但見她答應的認真,也緩了些臉色,道:“行了。記住我的話就行,這兒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岚兒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又看了眼門的方向,這才偷笑着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