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電話那端傳來摩挲的動作聲,很快一個輕柔的聲音飄入鐘菱耳朵裏:“菱菱,你不要這麽辛苦了,請假過來陪爸爸媽媽好不好?”

“媽……”鐘菱遲疑着從口袋裏拿出剛才在卷宗裏偷拿的照片,看着上面穿着時髦靓麗的女人,眉眼輪廓确實是自己的老媽。

可是‘方雨’兩個字梗在喉間問不出口,最後她緊攥着相片閉上眼深深呼吸,聲音開朗了起來:“媽,我只是發現小動物一點也不可愛,所以心情不好,現在好多了,你們好好休息,我繼續忙啦。”

這時手機也發出了電量不足的警告音,她随手丢在地上,盯着相片發呆,心裏有個沖動想跑到醫院掐醒東方昭問個明白,他背地裏為什麽要調查自己的警察媽媽?

身後的門忽然被打開,鐘菱一時不防緊靠着門的身體就這麽仰面倒了進去。

“哎?你在家?”

開門的是慕辰,他俯身伸手将鐘菱扶起起來,撿起被她丢在地上的手機說:“你的包和外套我已經取回來了。”

所以是怕她回來進不了門,專門等着她回家給她開門嗎?

鐘菱不自在地從他臂彎裏掙開,脫下白大褂扔在了衣架上說:“今天謝謝你。”

慕辰就站在衣架旁靜默地看着她,英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語氣低柔:“我晚上的飛機,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其實如果沒有東方昭的事件,他下午就飛走了。

鐘菱愣了一下,伸手搓了搓臉,移開視線落在放在沙發上的包和外套,幹巴巴地說:“這樣啊,已經聯系上家人了嗎?”

“是,已經聯系上了。”慕辰微笑了下,面頰浮現兩個酒窩。

鐘菱從他面上移開了視線,垂了眼眸走到沙發邊拿起包對他說:“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了,你需要的是休息,有人在樓下等我。”

慕辰看着她蒼白的臉有幾分不忍,個人的力量太薄弱,他想為她做些什麽,但與其在這毫無頭緒,應該回去一趟重新梳理線索。

鐘菱點點頭,“知道了,那我不送你了。”她對他笑了笑,轉身進了房間。

慕辰看着她關上房門後,才離開。

走出小區,一輛黑色軍車牌照的越野安靜地停在街邊,等他上車後,才啓動緩緩離開。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請你照顧一下她的安全。”

戴着墨鏡的青年側頰有一道陳年舊疤,那是執行任務時落下的印記,他痞氣一笑:“不至于吧,這姑娘背景不簡單,你在國外不知道鐘思洋的大名吧,他安排了人手潛伏在她身邊,你就放心吧。”

“哼,那次地下車庫不是也被暗算了,浸淫商界太久,忘了地下暗勢力的血腥手段了吧。”

“只能說他生出了一個不怕死膽賊大的女兒,招惹的幾幫勢力都不是善茬。”青年人語氣贊許中透着幾分嘲諷。

慕辰靜默不語,口袋裏一直揣着從鐘菱躲藏的壁櫥中拿出來的藥瓶——阿普挫侖(鎮靜,抗暴躁和抑郁,治療失眠的藥),日期很新,可是已經服用了至少半瓶。

她的內心并沒有旁人眼中看到的那樣明媚堅強。

地牢中彌漫着腐朽潮濕的氣息,孔子昂嘶啞的哭喊聲從尖利高亢到嘶啞虛弱,他趴在臭氣熏天的粘膩地面上,有氣無力地喊着:“救命……”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被綁來幾天裏,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窖裏,根本不知道時間如何流逝。

他只記得那些人輕而易舉地放倒了來接送他的司機和保镖,就那麽輕而易舉的将他拉下了轎車敲暈了過去,醒來後就被關在了這個鐵籠子裏,每天只給一個白面馍和一瓶水,更要命的是屎尿都在這一處五平方大小的牢籠裏解決,這讓一個嬌身慣養的貴公子怎麽受得了!

于是他開始絕食。

就在他昏昏沉沉又要睡過去時,聽到有鐵門拉開的聲音,他眯起眼睛往光亮處看去,狹隘高階上出現一個細瘦高個男人,皮靴踩在石板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奇怪聲音,就像是個跛子拄着拐杖似的。

“你們放了我!”

孔子昂只有12歲,但畢竟是大家族教育出來的孩子,經歷了這麽多天的折磨,也冷靜了下來,學着他父親平時視頻會議時的架勢企圖和對方談判:“我家裏有錢,只要你們放了我,我爸爸會給你們很多錢!”

“哈哈哈,”嘶啞蒼老的聲音在地下室裏響起回音:“當然,我知道你爸爸很有錢,孔氏家族都是精英,只不過我要的不是錢。”

他手中拿着一個很老的翻蓋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打開了免提,很快有人接通了電話:“喂!是你,快放了我兒子,條件我們可以再商量!”

“孔繁盛,我要你在江中的碼頭和三個貨櫃倉,24小時裏,如果我的人還不能全盤接手那塊地方,你等着你兒子曝屍街頭吧,不僅僅是屍體,我會讓整個邺城,乃至整個C國都知道你這個鼎鼎有名的大富豪,有一個小小年紀就吸食毒品的兒子!”

“我才沒吸毒!你這個變态!”孔子昂扶着牢籠嘶聲吼道:“爸爸,救我!”

黑暗中忽然出現兩個黑衣人,手持着嗞嗞作響的電棍猛敲鋼鐵牢籠,雙手攥緊着牢籠的孩子頓時遭了電擊全身痙攣慘呼聲乍然響起。

“不要!求求你放過我兒子,他什麽都不知道!我答應,我馬上吩咐下去安排,只求你別傷害他!”

“嘿,早這麽爽快就好了,非要我送你一份大禮才肯低頭,這樣多沒意思啊!”嘶啞的聲音嘿嘿冷笑着挂了電話,陰冷的視線看向那個還在地上四肢抽搐的少年,“等協議到手,給他注射雙倍‘艾森’藥劑,孔繁盛可是個老狐貍,不在他兒子身上動點手腳他可沒那麽聽話。”

“是。”

其中一個黑衣人遲疑了一下問:“老板,那個孔建森兒子的屍體已經帶回來了,放在密碼櫃的行李箱裏,該怎麽處理?”

“孔建森的老婆還在D國查她兒子的下落,絕對不會知道她兒子早已經被帶上了飛機回到了C國邺城,呵呵……不是聽紀鳳祺說除了警方,有兩個女人也在追查‘艾利斯’的源頭麽?那就把這個孔壯壯抛出去做個誘餌,做幹淨些,畢竟孔建國可比他弟弟孔繁盛難纏多了。”

鐘菱清早走出小區去買了一籃子水果,正要返回停車場時,發現有人跟蹤。

于是改變了主意打了計程車,中途換了好幾次車才将尾巴甩掉,來到了東方昭所在的醫院。

東方昭已經醒了,整個人包裹成木乃伊的樣子躺在病床上,聽見鐘菱和護工說話的聲音就扭着脖子側頭看過來。

鐘菱走上前,見他這副鬼樣子很滑稽,又覺得笑出來不厚道,于是說:“餓不餓?”

“沒胃口。”東方昭聲音嘶啞,但至少沒有自閉頹廢,這是好事。

“我和安儀都沒有通知你家,你怎麽打算?你的骨折大概得養個兩個月,不難保這些時間裏你老媽老爸不會過來突襲。”

東方昭似想搖頭,但是動彈不得,只能張了張嘴說:“不要告訴他們,等出院回家的時候再說,你幫我瞞着。”

鐘菱見他疲憊地又合上眼,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東方,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

東方昭眼珠在眼皮下微微一轉,沒有說話。

“東方,”鐘菱從口袋裏取出那張鐘母年輕時的照片,輕聲問:“是因為我的那條手鏈?還是因為這張照片上的人?”

東方昭睜開眼錯愕的将眼珠費力地轉向鐘菱手中的相片,“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所以你要告訴我。”

東方昭收回視線,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粉刷雪白的天花板:“孫翰怎麽樣了?”

“孫翰死了,他還有家人嗎?”

一聲沉重的嘆息,東方昭低聲說:“沒有了。”

“他的屍體還在警局,之後我和安儀會想辦法領回屍體,為他安葬。”

東方昭閉上眼靜默了片刻,繼續說:“鐘菱,鐘媽的事情也許是個誤會,對方找上我們事務所,要我調查這個‘方雨’,這個女人手裏掌握着對方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我認為‘方雨’不是鐘媽,只是長得相似。”

鐘菱凝視着照片上人物的笑顏,問道:“對方因為調查結果不滿意就對你們下手了?”

“不是,我們不在邺城這些日子裏,孫翰發現這個人出入錦宮多次,所以自作主張跟蹤他,結果被他發現抓了起來,并利用他的手機引我過去。

我現在仔細回想,僅僅是跟蹤不至于讓他們下殺手,孫翰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鐘菱聯想到孫翰屍體的慘狀,聯想到了什麽,猛地起身,意識到現在屍體還在警局驗屍房裏,又坐了回去,沉聲問:“你為什麽肯定不是這照片上的年輕女人不是我媽?”

“方雨的身份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她當時是邺城毒王冷骁身邊的女人,冷骁事敗後她也死了,而且她并無子女。

可是以你的年紀推算,你媽媽在參加工作的第一年後就和你爸結婚生下了你,那個時候毒王還和這個叫方雨的女人打得火熱在邺城地下世界縱橫無忌。

我甚至懷疑過你媽是不是有一個雙胞胎姐妹,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我媽媽是獨生女,并沒有姐妹。”

“是的。所以這件事和鐘媽沒關系。”

鐘菱這時忽然意識到東方昭是因為自己母親的關系才攬下了這件事,卻給他惹來了禍患,她握住東方昭的手,輕聲說:“那些人是不是威脅你了?”

否則将他引過去沒有下死手,以他們虐待孫翰的很辣手段來說不太可能。

東方昭閉了閉眼,“沒有,只是一個小警告,這件事算是揭過了。”

鐘菱不知道東方昭還瞞着她什麽,一個小警告卻是一死一傷的代價,還差點将東方昭送進監獄,未免也太狠辣嚣張了些。

她不能這麽坐視不管眼睜睜地再次看着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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