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暗謀
這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姜嫱被人中下屍毒的消息很快的就在族中傳來了,一時之間,整個山月部為之動蕩震撼,族人皆數惶恐不安,直把整個人崩成了一張弦,更有不少的人驚恐萬狀瘋了一般的跳進湖中汲着水恨不得搓下自己一層皮。
若是姜嫱死了。
若是姜嫱死了,那麽剛才去了寒石屋的人無一幸免,而這些人又将會把屍毒擴散至整個族中。
若是姜嫱死了的話。
寒石屋很快被封鎖了,山月族的戰士們直把這處圍得個水洩不通,無數把森冷的刀劍鋒芒猶寒的對向了這兩個娑沙人,尖銳的鋒镝蓄勢待發已見滿弦之勢。
墨長老震怒之下柱着手杖重重的一柱地面,“娑沙小輩,你當真無恥至極!”
哀魚神色不變,依舊是不卑不亢的低頭托手向他一禮道,“解藥我已盡數全毀,如此劇毒這天下如今只我一人知悉清楚,哀魚不過一介賤身,身死不足為然,只是山月部中無數英豪的生命卻是千金也比不過的,還請長老下令讓大家放下武器,已免累禍全族同葬在這逐月峰當中。”
“鼠賊小輩竟敢威脅于我?!”墨長老怒不可遏,“給我拿下他!”
話還不及落下,已有前排的劍侍沖了上去。
那劍身生的冷,險險地貼面削了過去,哀魚身手敏捷卻也落了幾縷青發,只是他這一退,身後的娑遠厄卻沖上了前去,擡手便将那人的劍折了下去,反手一劍割開了對方的喉。
那劍拿在手上到底是不稱手的,娑遠厄反手将劍立在了地上,“但有不怕死的僅管上來一試!”
又有幾人抽刀沖了上來。
寒石屋并不寬敞,諸多施展不開,弓箭更恐有誤傷不敢發矢,反倒教他拳掌占了上風。
在這方狹窄的石屋內卻見他似一只精悍的獵豹一般,整個人一如猛獸般的撕咬着獵物,任天下再銳再利的兵刃也比不過他的狼牙利爪。
“我山月部雖有擒俘于爾等娑沙,但念及同脈之源,這些時日卻從未有怠慢于你二人,不想爾等竟是個毒蛇毒心的禽獸!”墨長老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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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遠厄一手攔下了斬落的刀刃,破鋒一掌淩厲的只一擊便折斷了對方的臂膀,痛呼聲頓時驚起,不及掙紮便摔了出去。
娑遠厄冷笑道,“在是毒蛇毒心,也好過虛情假意來的令人作嘔。”
墨長老面上有些挂不住,黑紫交錯之間幾相轉變,震杖之下怒喝道,“都愣着作甚?全都給我上,拿下這兩個賊人!”
“是!”
信石在天空中炸開。
很快的有無數收到信號的戰士趕來了寒石屋中,一時間混戰不斷。
刀光劍影相重之餘,哀魚直退到了姜嫱的床前,眼見局勢很快就要打得不可開交,眸色不覺生沉了起來,面色很是凝重,只不經意間一眼督見了牆壁上懸挂着的短刀。哀魚當即眸色一凜,便是不及思索的反手将那短刀抽了出來,寒光照過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刀劃破了姜嫱臉上的傷口,直教毒血流了出來。
“你這賊人想做什麽?!”很快的有人發現了他這邊的舉動,當下驚喝道。
這一聲大喝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投了過去,頓時瞳色生驚。
不知道是毒血的原因還是他這一刀劃下落下堪可見骨的刀傷,躺在床上的女子已是面目全非可怖至極,全然似個阿鼻地獄裏頭的怪物,醜陋的令人悚然。
就在所有人被眼前女子滿臉是血的可怖的樣貌震住後。
卻聽着眼前這個娑沙的少年一改之前的清淡,滿臉狠戾的長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就地取了姜嫱的性命,以我二人性命換山月部全族之人的性命可還值得!”
墨長老見狀登時明白了他是想要殺死姜嫱引出屍毒,神容頓時驚駭的連聲疾道,“住手!——”
卻是來不及了,只睜大了雙眼看着那柄短刀再下一刀猛地直往姜嫱的心脈處刺去——
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本能的往後退去。
“叮!”不知何處有什麽東西突然飛來,一力便打落了他的短刀,直震得他手臂發麻。
哀魚受了那道力連退了數步。
短刀受力飛出了數丈,卻見地上平空多了三枚銀晃晃的明針。
忽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人全數怔愣住了,只望着地上那三枚銀針,而後順着那方向再望了過去。
“你這人可真好生過份,姜姐姐救了你,你卻想着連她的屍身都不放過,用屍身來下毒,可真是陰損極了!”那聲音生的俏麗非常,清脆的似個銀鈴兒,一聽便知是個女娃兒的聲音。
再屏氣仔細聽着,又見有車輪的輪木轱辘作響的聲音傳來,也不知外頭何時起了一帶乳白色的山霧,那霧直染的山花盡濕,教人望不真切。只定目間才隐隐的見着一個小姑娘推着一個輪椅緩緩地從山霧中款款的走了進來,走近後才見那座枯藤朽木的輪椅上正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鶴皮老妪。
衆人一見那老妪眼睛登時大亮。
“藥婆您來了!”
“竟是藥婆!”
“藥婆您竟出谷了!”
那小姑娘推着輪椅走了過來,一臉嫌惡的望着他二人,娑遠厄與哀魚不知來者是誰,一時間面面相觑,娑遠厄不覺皺起了眉頭打量這兩位不速之客,哀魚卻是微微低下了眼睛,不予置辯。
衆人見着忙讓出了一條道,“白芨妹子,你來的可正是時候,快!快讓藥婆看看這賊子下的毒!”
那個被喚做白芨的小姑娘推着輪椅這一走近,看着床上已然滿面鮮血面目全非的姜嫱直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得回過頭狠狠的用目光剜了他們二人一眼。
娑遠厄忽覺得這小姑娘喜怒哀樂全在一張臉上很是生趣。
雖然氣惱生惡這兩個娑沙的賊人,但白芨卻也未出聲發作,而是蹲下了身将藥箱與藥枕一一擺好,随即取出了箱中的金絲挽出,一頭系搭在了姜嫱的脈上,另一頭則懸牽引長遞給了坐在輪椅中的藥婆。
“藥婆您看……”見藥婆出谷墨長老也是大喜,恭敬的低首向她詢問。
藥婆一只手捏着那金絲搭脈,一雙有些渾花的眼睛望向了躺在床上的人,直見着她形容可怖,慘不忍目,流出的毒血顏色冶麗更生着有一股很奇特的異香。
就這樣望了一會兒,藥婆緩緩擡起了另一只手示意。
“藥婆讓你們都出去。”白芨道。
圍得水洩不通的劍侍刀侍面有跨蹰,有不少人目光還緊緊地盯着這兩個娑沙人,唯恐他們又搗和出事端。
“全部都退下。”墨長老道。
“……”
猶豫再三,一衆人還是退出了寒石屋外,只是捏緊了手中的兵器未有收鞘,等着號令再拿賊人。
“婆婆讓你也出去。”白芨望向了墨長老。
“這……”墨長老面上有難,更是青紅轉了一陣子,望着那個坐在輪椅上巋然不動的老妪,猶豫了一會,還是向藥婆行了一個敬神禮,随即退出了屋外。
等人全走了出去,整個寒石屋內一時間就剩下了寥數的幾人。
白芨從小就跟着藥婆,這下卻也是不懂了,便蹲在了藥婆的面前問她,“婆婆,你讓這兩個壞人留下來做什麽,還不讓墨叔叔把他們都抓起來?”
藥婆坐在輪椅上望着眼前的小丫頭。
“這毒不是他們下的,更不是屍毒。”有聲音傳了過來,很是蒼老的聲音,就在幾人四下張望之餘像是想到了什麽将目光落在了那個輪椅上的老妪身上,神色一時間很是生異,更是見她嘴唇有任何的啓動,也不知是如何發出的聲音。
“他們沒有下毒?”白芨聽着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那剛才——”
“讓她昏睡不醒的是西善巫沼的鎖魂香,這本是好解的,只是佐了離魂散的劇毒,兩種毒加倍了腐蝕的效果,不僅讓她吸了進去,還透着傷口的血肉,兩者相成如今便是已侵到了心肺。”細察之下,哀魚很快的發覺到了這老妪竟是在用腹語說話。
“那姜姐姐可還有救嗎?”白芨聽着忙問道。
藥婆沒有說話,只是望向了哀魚,顯然是明白了他的這一切用意了。
哀魚托手向她深深地施了一禮,“婆婆若能出手相救,哀魚願意再入半霞峰查出這離魂散所配佐的是何些毒草毒花。”
藥婆點頭,随即轉過頭對白芨說道,“你讓墨麒将九轉生死丸拿過來。”
……
冷夜朔寒,那天上的一輪冰月仿佛蒙上了一層白霜一般,連照落下來的光都泛着一骨子寒氣。
“嘎——”
“嘎嘎——”
極靜的夜裏有幾聲黑鴉嘶啞的叫聲傳了過來。
黑羽落下,只見有一只黑鴉盤旋之餘正落在了一人伸出來的食指之上,卻是那個戴着鬼面具的女子,立在她旁邊的還有藥翁和一個與她看上去年齡相仿的男子。
“他說的地方就是這裏?”秦刃止立于崖上望着那深如黑洞的淵壑。
“巫乃說下面确實有活人的氣息。”那鬼面女伸手撫着鴉羽,起手之間讓那只黑鴉落在自己的肩上,落話間,那只黑鴉微微撲扇了翅膀,以示正确。
藥翁點了點頭,“先生離去前特地托我轉達給小公子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知道。”秦刃止負手立在山崖上望着腳下的淵壑。
“什麽?”藥翁疑惑。
“她是誰?”問話間,秦刃止将視線轉向了一旁那個戴着鬼面具的女子,微眯起了眼睛。自他剛入女國地境便不時有黑鴉的身影在身邊盤桓,起初只是以為這黑鴉是國中多有的飛禽,現在看來怕是一進入此地,自己就已經被人監視了。
“小公子怎地突然對我生了興趣,可真叫我受寵若驚了。”那女子似笑非笑,語氣裏滿是蠱惑。
隐約的,覺得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裏見過她,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藥翁開口道,“這位姑娘與先生是故交,皆是來自西善卻離,只是這位姑娘……”
“我叫魇如,小公子對我有興趣的話還是直接來問我罷。”那姑娘笑得更魅惑了,“晚上我可特地為小公子留個小門,歡迎公子來與我秉燭夜會。”
像是不曾見過這般放蕩的女子,秦刃止不覺皺起了眉頭,“魇如不像是真名。”
魇如聽着笑了,“秦刃止又可是公子的真名?”
秦刃止聽罷登時變了臉色。
魇如但笑不語,那雙滿是魅惑的眸子看着帶了三分媚态七分誘色,但細看之下卻又洞若觀火明朗非常,仿佛這天底下在她面前沒有任何的秘密。
“兩位還是暫且打住吧,得想法子要怎麽下去才是要緊。”藥翁察覺到兩人有些不對頭。
“他走前還有對你說什麽?”秦刃止問。
藥翁又仔細想了想,道,“悅先生去慶火城前特地交代我,娑遠厄與哀魚如今被羁留在山月部中,讓我與兩位一同前往娑沙之淵,拿下這娑沙之地。”
“就我們三個人?”秦刃止冷笑一聲。
再怎麽個始前的蠻夷部落也有着百數千人,這與拿他們三人去投蛇喂蠱有什麽區別?
“這……”藥翁也一時語塞。
“哎,別急嘛,這兵馬一會兒就會自己送上門來。”魇如笑道。
正說着的這會兒工夫,卻聽見林間突然傳來一陣齊整劃一的腳步聲,勁衣震動間,不一會兒便見有百數身着黑衣的女子腰佩利劍,落足間,只是一個擡頭,可見目光英銳如電,斷非凡之輩。
為首的正是曦罂的副将欽榮,“見過姑娘。”
魇如笑了,“你倒是準時。”
“事關我主生死之危,欽榮不敢怠慢。”欽榮抱劍向她一揖,“我已按照先生的指示集合了餘下的一衆姐妹,今夜清剿绀牧餘孽,我等願與姑娘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