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史載、不解世仇

寒石屋的混亂因為藥婆的出現得以調節。

這本是一個機會的。

雖然是殘忍了一些,但往長遠些想,滕思危确實要比姜嫱百倍的适合做為這山月部的族長,無論是她的魄力還是眼光,手腕或者是能為,皆足以讓族人信服。

姜嫱,她是族中鮮少的神箭手戰士,但也僅僅是如此罷了。

眼下若是她因公而殉也算死得榮身,可偏偏……

“坐下罷。”

滕思危喝了一口茶,将手中的茶盞放了下去,見墨長老不住轉悠不覺皺起了眉頭,“我也非是一定要做這族長,她姜嫱平亂有功,眼下又沒有什麽為禍我山月部之事,這族長便教她做了是。”

“姜嫱你還不清楚嗎?”

剛剛将九轉生死丸給了白芨,藥婆要救她的心思已非常明顯了。

墨長老落了座,“若說奮勇殺敵,殲敵于百米之外,我承認她是我族中一介勇猛的戰士,但若說做族長,帶領一族再鑄榮光,她斷是成不了什麽氣候的。”

“既然如此,當時你又何必将她強留下來?”滕思危皺眉。

“這不她手上還拿着神羽之弓嗎?”墨長老沉聲的重重一柱手杖,搖頭嘆氣。

到底是姜氏最後的血脈,也不能就這樣白白的流出了族外。

想着當年姜氏追随神羽将軍白山月時是何等榮光,而今寥寥的幾支血脈當中,只有這姜氏唯一的女兒姜嫱繼承了原先神羽将軍百步穿楊的神箭術,拉得動這張神羽之弓。

滕思危望了一會,“這世上,哪能一應好都占了盡了?”

說罷,她一臉無趣的起了身,也沒有興趣再多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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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住!”墨長老将她執意要走當即喝了一聲。

滕思危卻也沒有停下腳步,而只是伸手擺了擺道,“她若能做好這族長,便繼續做下去,你也不用成天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等哪天她要是做得不好了,或是像壽尤那般錯踏一步,不用你說,我也會直接殺她代之。”

“你——”墨長老還想要說其它。

“此事便到此為止了,你也別讓那兩個娑沙人再看笑話了。”

一族之長,為懲奸除惡不惜身入險地,只為死去的族人一洗血恥,更為庇佑還活着的族人。結果救下她,且一心想救她,不惜一切手段救她的人,卻是一個受俘的外族人。

可确實是一個笑話了。

夜色又深了幾分。

寒石屋的那一場混亂之後,讓族中的人對娑遠厄的看視更重了一步,光是地鎖便已經加上了三把,更不準兩人再有任何的接觸,也是堤防哀魚再有動作之時,可以有娑遠厄做為質子威脅于他。

隔着一扇冰冷的栅門哀魚跪了下去,“哀魚無能,沒能及時回到族中,更無能設計将族長救離此地。”

“趁着姜嫱身受重傷,伺機将她帶回我娑沙族做為質換,或者真将她身上種下屍毒,借以她的屍身将屍毒在山月部裏擴散開來,一舉盡滅整個山月部,好讓我娑沙重新奪回這片故裏。”

栅門外的娑遠厄倚着牆壁說道,“這确實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法子,畢竟我娑沙與山月皆為寄山劇一脈,這些年來無非争的就是誰能吞并下誰,誰又能先下手為強。”

“哀魚明白。”

“你這孩子打小就跟着我父親,更是與我一同長大,但說你能在人身上種屍毒,我卻是如何也不信的。”娑遠厄望着他道。

哀魚沒有說話。

“你太心軟了,哀魚。”娑遠厄道,“遲早有一天,會因為心軟而累禍自己。”

哀魚低頭不語。

“為什麽一定要救姜嫱?”娑遠厄問。

哀魚低頭道,“那日在半霞峰……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我。”

娑遠厄聽着也不由得一愣,随即搖頭笑了起來,“一個人一心救俘虜甚至不惜送命,一個逃出來的俘虜救擄禍自己的人甚至不惜再自投羅網——”

“……我當真不知道你們二人,誰比誰更傻。”

哀魚跪在木栅前低頭不語。

“那夜奇襲,我本以為能一舉拿下整個山月部的。”說到這裏,娑遠厄目光有些遙遠了起來,一雙眸子更是不由得微微眯起,“身陷此地的這數日,我心有不安,近日更是覺得族中有大事要發生,如今已錯過了一個良機,哀魚,你斷不能再心軟感情用事了。”

“哀魚謹記族長教訓。”

在背上重傷昏迷的姜嫱走過分岔之路的時候,哀魚曾有些那麽一瞬間的遲疑。

但彼時姜嫱所受的傷太嚴重,毒更入五腑,有侵染心脈之象,而縱觀整個逐月峰寄山居一脈,只有山月部的九轉生死丸可以為之續命。

她是斷然拖不得以質子之身來做交換,又何況經有這一遭後,這山月部的人對她如何可堪目睹。

但到底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更尤其就在不久前的生死關頭,她還舍身将自己從毒障中撈了出來,縱然哀魚清楚可以用她別有所圖,卻也萬萬做不出來這等事情。

“不,不說近日,就是現在,我也有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娑遠厄喃喃道。

“族長?”哀魚擡頭望向了他。

“悅心霁此人當真是令人覺得可怕極了……”娑遠厄伸手覆在了臉上沉聲的低道。

“我即刻啓程探視,若真有事的話,哀魚會在暗中周旋一二。”

“嗯,你且去罷。”

哀魚起身再向他行了一個敬山禮,随即低頭退了出去。

其實也是能想像的到的。

以悅心霁的手腕,如今他們兩人皆受陷在山月部內,就在整個寄山居一脈內哄的大好時機,以他的智才,又怎麽可能想不到——

趁機謀占了整個娑沙族呢?

就如姜嫱所說的,在悅心霁找上他們的時候,這一切就絕不會輕易結束,而只是惡謀算計不斷的開始。

而以敵人的貪婪與手腕可以見得,不将他們榨幹至死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

“嗄——”深夜中忽而傳來一聲烏鴉嘶啞的叫聲,只見着冷月高懸,那月光照在人身上只覺得從骨子裏透着不絕的寒氣。

娑沙之淵,不比尋常的屋舍城鎮部落修建在開闊平原地段。

娑沙,卻是座落在深淵的內壑的峭壁之上,這裏不僅常有霧障作庇,教人極難察覺得到,單是這等地勢便已然渾天獨成一處易守難攻之地。

那深淵可謂宛若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黑洞一般叫人望着膽顫,只恐一進去就出不來了。

“姑娘可有法子?”欽榮皺着眉頭望着那深不見底的淵壑。

“莫急。”魇如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食指,讓她暫且按捺不動。

“嘎——”那只盤于上空的黑鴉不住的啼鳴,聲音嘔啞至極,聽得只覺得教人頭昏目脹,強定下了心神之後方才察覺到這叫聲隐有攝魂之力。就在衆人心裏驚愕于一只黑鴉怎麽有這麽大的神通時,只見着那黑翼長展之下勢有遮月之勢,一如天魔一般。

隔着一張面具,秦刃止望着眼前的這一幕眸色猶深。

黑翼合收之下,卻見着夜空中隐隐有什麽東西從那一輪冰月的另一邊成群結隊的飛了過來。定睛一看,愕然驚見竟是無數只半比人形大小的蒼鹫!

“好了,你們可做好準備下去了嗎?”魇如問。

“這……怎麽下去?”不少戎女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到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當然是這樣下去喽。”

魇如剛說完,便擡指起飛了手中的那一只黑鴉,只見着那只黑鴉張翅而展,目光冷而兇唳,一雙勁爪抓牢了她的手臂,随即帶着她往深淵下飛去。

鷹唳不絕。

見魇如飛下去後,秦刃止與藥翁繼後飛了下來,欽榮見狀忙跟了下去,一時間蒼鹫唳聲不絕的響徹在整個深林之間,嘯聲頓時驚吓住了林間的飛禽走獸四處奔走逃竄。

這一日注定是整個娑沙族人畢生難以忘懷的一天。

“起聖火!”

“還請山神庇佑我族!”

在這一日大慶日,族中大祭司依例帶領族中的子民向庇佑自己的山神禱告的時候,祈文已經念畢,就在聖火方方在祭壇中點燃的時候,但聽着一聲又一聲的鷹唳從淵壑的四壁處不斷的傳了過來,聲聲催命斷魂。

只是一個擡頭間,便看着有無數的身影沖破了白霧懸停在了半空中。

遙遙的望去,就好似地獄的魔鬼一般。

“保護大祭司!”

“有敵人入侵!快!所有男人快拿起武器準備戰鬥!”

“有敵人入侵!”

“快!即刻安排族中孕女退居神殿之中!”

蒼鹫唳嘯而過,落聲間,但見飛下來的人身手極為敏捷的揮出了袖索,爪鈎牢牢的抓住了壁上的岩石,震蕩之間只見那些不速而來的魔鬼似個林間的猿獸一般靈敏的飛掠了過來。

“嗖!”

“嗖!”更有幾支袖箭飛射而來,精準的在那些山獸之人的胸口上破開了一道血花。

這是一處極其難攻的地方,但是一但落了地,對于經久征戰沙場的欽榮來說卻是堪比擒鴨殺雞之舉。

可以說就像是碾殺螞蟻的屠殺一般。

娑沙人久居山林,身手敏捷,習慣夜視,但卻唯獨在大慶日的時候會點燈慶祝,相對之下便已少了一處優勢,更別說對方有備而來,即使在淵壑這種地利之下能勉力周旋,卻也全然招架不住對方的利鋒猛攻。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首一個腰着獸皮的戰士戰得遍體鱗傷口吐鮮血。

“我乃女國曦罂皇女座下副将欽榮,爾等绀牧餘孽受死吧!”

聽到是女國中人,有娑沙的人眼裏登時暴出了怒火,也有娑沙的人眼中頓生了驚駭。被推得傾倒的聖火點燃了幾處搭建在峭壁上的屋舍,火光登時照亮了這一片深不見底的淵壑。

“殺!”

火光沖發之下,暴怒的娑沙人四起奮躍的沖了過去,“殺了這些女國的賤婦!”

“锵!——”劍光震身長鳴,森寒的一尺白刃直照見了欽榮的那一雙眸子銳利非常,傾落的聖火流瀉四地,飛燃無數。

欽榮揮劍而前,道,“傳命下去,即日清剿所有绀牧餘孽殺無赦,凡将中有人削得一首便獎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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