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相

快報在幾經周折之後終于轉到了禦戎狩的手上。

是從凰宮下達的指令。

一個讓她立即拔兵趕往夕霞關的指令。

一個晚了三天的指令。

禦戎狩是在三天後收到的快報,在混戰之中的夕霞關的城牆上,此時在悅心霁徹底的涉局中,女國的境線之地已成了一片水深火熱,她比這份指令要早了三天抵達到夕霞關,那個時候整個關口已是一片民不聊生之景,鄰國幾方的勢力在這一方關口相結。

不敢想像,如若再晚三天到的話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又會死多少的人。

便是她來守,這夕霞關要守住如今也已是難事了。

“大人。”聞虛走了進來。

“九殿下那邊如何?”禦戎狩問。

“有左相出面,殿下現今已脫了那枷鎖。”聞虛道,“殿下現已确定鳳後是操控一切的幕後之人。”

“玉別楓當真是賊心不死。”

“但是女皇那邊……”聞虛有些猶豫,“此事牽系諸大,女皇那邊怕是不好開口。”

禦戎狩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舍帳之中有人掀了簾子走來,“大人确系要與悅心霁會談嗎?”

走進來的人是連起。

自慶火城之後,這個連家的小公子一路上要沉默了許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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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方進來,跟在他身後的姜嫱也一同走進了舍帳。

這讓聞虛不禁皺眉想要喝止他們失禮,只話剛到了口卻聽着禦戎狩說道,“此地方幾受戰火,城中百姓尚不及妥善安頓,若再涉烽火定會再添死傷。”

這是退無可退的無奈之舉。

雖然她們提前了三天趕了過來沒有讓局面演化成最壞的形勢,但援兵卻遠遠不及,不說力敵外寇,就是轉移百姓的兵力都尚且遠遠不及。

戰,必須戰。

但現在卻不可戰。

不比之前的沖動與怒火迸頭,連起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若大人真想要與悅心霁相談,那麽我可以說,沒有人會比我更合适。”

“大哥……”姜嫱一怔。

禦戎狩擡頭望着他。

眼前的少年無論是輪廓模樣還是氣質都略顯得有些青稚了些,有見棱角卻又未成棱角。

“如今局勢,大人想要的不過是一個能拖住眼前的局面的人,不是嗎?”連起道。

“此去不知生死,連公子到底是外客,無不法将公子置身險地。”禦戎狩道。

“大人不必擔心我,這也是我想要與他見一面的私心。”連起道,“我想親手了結他。”

眼前的少年明明看着還有一份青稚,但言詞之中卻俱是沉定。

其實不止是悅心霁。

連起想做的還有其它的事情。

比如,身處敵營攪助纣為虐的義兄梅盛雪。

他想再盡一盡力,他仍想相信他的另有苦衷與別有他意,他仍然希望只在轉身的時候,他所珍惜的人能夠出現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把酒言歡。

能救的人他會拼命的救,而無可救藥的人他則會毫不留情的大義滅親。

在多方勢力僵滞之下的夕霞關,幾經戰火的數天中迎來了唯一一次的清平會談。在曦罂曦瀾兩人的勢力一一被剪後,在女國被卸下雙螯與大鉗的時候,境外的一把火直燒而來,野心何其令人駭然。

如何毀滅一朝一國?

十三年前,玉別楓會晤悅心霁,以完成他的心願,保住施蟬不死為交易,讓他代替自己滅了眼前正值頂盛時期的女國,是為了私心,為了那份憎恨與恨毒的私心。

他要徹底毀了她最在意的東西。

“先生當真能做到?”玉別楓問,“女國而今根基已固,甚至有力壓鄰國之力之勢,除非有隐國之般的國力大舉來攻,旁的兵卒已不足一提。”

悅心霁問,“公子以為何以滅之一國?”

玉別楓道,“先生但言。”

悅心霁說,“其勢若盛,确不以正面交鋒,但可以釜底抽薪虛耗國中兵力,國線邊境鐵騎已轉交曦罂之手,國中護城軍也已由靖湘王傳給了嫡女曦瀾,如此廢其二人,便等于卸其雙螯。”

玉別楓沉吟,“但邊境鐵騎與護城軍又豈是這麽容易能得撼動的?何況還有禦戎狩。”

悅心霁道,“釜底抽薪是要漸循漸近,一點一點蠶食其力而讓對方不得而知,如比蟻噬巨基,禦戎狩再強大到底也只是女皇的臣屬,有太多的事情會有桎梏,又遑論自古以來歷朝歷代歷國又有哪一位君主真正能肚量能容納一個功高蓋主威脅到自己的臣屬?”

玉別楓皺眉,“但禦戎狩确實世代忠誠不可撼動。”

悅心霁笑了,“禦戎狩本身确實難以撼動卻也非不可撼動,女皇膝下有過幾位皇子,如若滿朝文武皆以為禦戎狩與皇子有私情,公子認為這逆反可不正是有了契機?”

玉別楓思忖,“擇主宴上她選了扶禮……”

悅心霁說道,“懷疑的種子一但種下,到日後必定會長成參天大樹動搖根基,更何況帝王自來薄性多疑。”

……

燭火幽晃。

案上的棋局已經清了,黑棋輸了。

玉別楓卻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一這收官一邊說道,“十三年前,将你從宮中送出去後,我一直便在密謀着這一件事,這個地方太令人厭恨,恨到僅僅只是逃離這裏都不足以讓我解怨,這等荒誕的地方本就不應該存在。”

秦謙沒有說話。

玉別楓輕敲着棋子道,“悅心霁有智有計,是個非常難以捉摸更難以掌控的人,但只要有施蟬這一弱點在我手上,任憑他有怎般的心思都不敢妄下動作。”

秦謙只是端坐着聽着,就像學院裏一個乖巧無比的學生一樣。

玉別楓低道,“十三年過去了,而今曦瀾與曦罂勢力雙剪,國中暗潮湧動,盛狀更是早已不複從前,我等了十三年,刃止,為了這一天我等了整整十三年。”

秦謙低着頭望着眼前的棋盤沒有說話。

……

止戈的這一日,連起如願的會見了悅心霁,姜嫱同他一起去的。

兩個人的目地都是不言而喻的,一個為了拖住時間,一個為了抓住時機。只是在這之中,令連起沒有想到的是,他曾以為的主謀梅盛雪,竟只是他的錯想,更不曾想過,悅心霁竟在最後與自己講一個隐藏許多年的秘密。

“這就是你與梅兄所想要密謀的結果嗎?”連起問。

“你以為這是我與梅盛雪布的局?”悅心霁不答反問道。

“不若然呢?”

悅心霁站起了身,在走過他身邊的時候輕道,“連起,你從來沒有想到其它的人嗎?”

連起聞言之下有些怔然的擡頭。

悅心霁側目望着他,“你從來沒有覺得奇怪,你在這三位兄長當中,有一個人的時間與旁人有些不一樣嗎?有一個人的變化,要比你第一次見到他時的變化大得多嗎?”

連起徹底怔住了,像是想到了什麽,瞳色有驚的擡頭望向了他。

悅心霁輕道,“你的秦兄,在這個世上只活了十三年耳,自十三年前被他生父送出女國來到隐國,為了讓他快一點長大來完成自己想要滅國的私恨,他讓相蒙給自己的親子喂服了一種能夠讓人長大的藥丸。”

“嘛,說是讓人更快的長大,不若說是讓他更快的走向死亡,于是,自服下那種藥丸之後,他的每一年,都等同于其它人兩年的時間,伴随着旁人想以想像的身體撕裂的痛苦,成為了你們四個人之中虛歲二十六七的秦大哥。”

連起震愕不己。

悅心霁望着他,道,“但若以正常人的年份來算,秦謙今年不過只有十三歲罷了。”

最後的結果是令連起全然不曾想到的真相。

原本這一切的推手不是梅盛雪,而是秦謙,那個看上去謙和敦厚他一聲一聲叫着大哥的男人,更不曾想到,為了上一代的仇怨,他被自己的生父以如此的手段殘忍對待。

一個孩子的十三歲天真爛漫,被硬生生的撕裂成了二十六七。

跳過了一切的童年幸福快樂。

為什麽?

因為恨?

究竟要恨毒到什麽樣的地步,才會讓一個人如此的喪盡天良?

連起不知道。

“最後一個問題。”紛亂的思緒中,連起擡起了頭望向了眼前的詭士,“施蟬姐她還活着嗎?”

悅心霁望着眼前的少年。

有那麽一瞬間思緒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年他成親的時候,這個當年不足膝高一向喜歡賴床的孩子卻是在那天起了個大早的穿好喜服來祝賀他們的新婚。

想到這裏,悅心霁的眸子突然變得柔和了許多。

“當然。”

悅心霁答,“我是不會讓她死的。”

無論用什麽樣的代價,他願意舍棄一切的救她。

連起望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也曾恨極了他的手段想要将他千刀萬剮,為他泯滅人性的一系性令人唾棄的肮髒詭計,但在這一刻,連起想,至少做為施蟬姐的夫君,做為他的姐夫,眼前的人從來不曾失職。

在談完一切之後,悅心霁起了身,問他,“小連起還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沒有。”連起有些木怔的搖搖頭。

幾個兄長的事情接二連三,這對于他的打擊與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悅心霁望着他,忽爾微微一笑,不等兩人反應過來時,他倏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連起将他反手鎖扣一手抵在了牆壁上摁住。

姜嫱一驚,短刀立即壓在了他的脖頸上。

“放了我大哥!”

“這怕是做不到了。”悅心霁嘆了口氣道,“這裏太危險了,我得想個法子将這位小混世魔王快些送回隐國,省得他再一次打亂了我辛苦布局十三年的計劃。”

……

“還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三局作罷,玉別楓以一根細長的銀針輕撥着燈燭。

秦謙猶豫了許久,問,“父親當真能讓人起死回生嗎?”

“不能。”

玉別楓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起死回生的東西。”

秦謙一愕,“——那悅心霁?”

“自然是騙他的。”

撥動的燈燭落下了一地的燈花。

玉別楓道,“十三年前,他将施蟬抱過來給我看的時候,她便已經死了有五天了,身體上的屍斑都布了幾塊,整具屍體離最後的腐爛只差半日矣,我做的,不過是徹底掏空了她的腑髒用西善的秘藥保存了她軀體,讓她在這十三年內不腐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悅心霁】傳記二

我遇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告訴我,他能救施蟬,但是,與之同時的,他要我獻出自己的靈魂,用我那一身的計謀與詭術幫助他毀滅掉青原女國。

我答應了他。

我依他的話将施蟬放入了一個水晶棺內,望着她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容顏。

我開始期待着,有朝一日,她能夠醒過來。

期待着她能睜開眼睛。

期待着她倚在我的懷裏叫我的名字。

一年,兩年。

三年,四年。

十年。

我等待着她醒來,等待着,等待着。

——但是為什麽過去了這麽多年了,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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