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什麽是主?什麽是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在某些人眼裏感情生活絕對是主,而工作不過是謀生的一個手段罷了。我認同這樣的看法,但是在目前的狀态下,我卻是不得不把工作當成我生活的唯一重心。
女孩子可以讓男朋友等你,可以不準時。但是出外做事,就沒有什麽男女之別了,都不過是為了撈金掙錢,自己的時間是時間,自然人家的時間也是時間。是以我約好10點的,9點半就到了。
萬盛的老板,老朱很熱情。他的廠房是有些年頭的老房子了。如果放在S市就該是改造成城市創意園的那種。他在廠房裏建了一個二層的小辦公室,加上他這個老板也就6個辦公人員。他将我帶到會議室,裏面已經準備好了水果,我看見會議室的一門是大大的玻璃窗,可以從上面看到車間的全景,我就站在了窗邊。
老朱指着樓下跟我介紹他家的家當。和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別,我一直在家裏那幫子人教育下,認為都是自己家裏先天條件不足,其一廠房太老,很難有特別好的采光。第二機器太老,切削液漏出來也正常。第三……
我們廠裏存在的問題,老朱廠裏也存在,他們也是水泥地面,沒有做環氧樹脂,他們的機床也有用了二十年以上的老車床,他們也是做的鐵器活,為什麽工廠看起來就那麽有條理?
正當我在那裏邊聽邊思考的時候,旁邊的老朱說:“陳經理、廖小姐來了!”我轉過頭去,除了陳宇軒旁邊那位穿着玫紅亮色羽絨服的美女讓我眼前一亮之外,他本身也讓我刮目相看。一件灰色的呢子中長大衣,收着腰帶,讓人看上去精神中透着那一些潮味兒,雖然黑瘦依舊。
他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椅子裏,老朱已經在那裏說:“高總就是陳經理介紹給我的,就不需要再介紹了吧?高總,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GT這裏國際采購中心,負責計劃物流的胡玫胡小姐。”
我跟她伸出手來說:“高佳妮!你好!”那位美女的手柔軟而微涼,她的聲音也如她的人一樣軟糯甜美,道:“古月胡,玫瑰的玫!英文名ay!”
陳宇軒笑了一聲說:“你每次都要強調一遍是玫瑰的玫!”
那胡玫斜斜地撇了他一眼道:“很多人認為我的名字是梅花的梅,那多俗氣?”
“我倒是覺得玫瑰比梅花更俗氣!”他們兩人開起了玩笑,陳宇軒黝黑的臉上笑意很濃,和當初那個看着電梯落淚的男子有很大的差異,可見時間當真是良藥,可以療傷止痛。
我順便介紹了和我一起來的生産科的人員,和他們這種國際大公司出來的人落落大方相比之下,我們的計劃員就顯得有些瑟縮。平時在車間裏吼慣的人,居然說話如蚊蚋。呵呵!以後要多帶帶他們出來。
我從包中取出名片,腦子裏轉了一圈,覺得也叫他陳經理就太生分。如果跟着爸爸一樣叫他小陳,他無論是年齡還是在工作上都是我的前輩,不太尊重人家。不如就叫他名字算了,連名帶姓喊也不合适,我索性就叫:“宇軒,我只有你的電話沒有你的名片,咱今天也交換一張!”
那位美女聽見這話跟陳宇軒擠眉弄眼,陳宇軒當做沒看見,給我遞過名片說:“好!今天就重新認識一下!”我接過名片一看,頭銜是GT礦山機械事業部國際采購中心,質量經理。GT是一家多元化的著名國際企業,礦山事業部在這個行業裏是首屈一指的。這也難怪,那個BBS裏好多都是知名企業的人員,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陳經理,高總第一次來,不如我們先和她一起到車間裏看看?”朱老板問陳宇軒。
陳宇軒笑了笑說:“那當然!”說完就帶頭拉開了門,人陸續跟着走出去,他對我說:“車間裏沒有空調,穿上羽絨服!”剛才進了他們辦公室,我就脫了外套,身上就一件羊絨衫。我拎起羽絨服,套了上去。胡玫在那裏“哼!哼!”了兩句,不知道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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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樓下,等我兩分鐘,我去車上那安全鞋!”說完我蹿了下去,到車上将我的安全鞋穿上,順帶拿了自己的安全眼鏡,可見壇子的那位EHS美女教育我還是教育地很成功的。
他們在車間入口等我,陳宇軒也是已經裝備齊全,而那位美女還是一雙9厘米的高跟鞋,陳宇軒看了看她說:“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來工廠要穿安全鞋,想要漂亮的話,至少帶着吧?不能學學人家?等下給我站在通道裏,別進工作區域。”
原本在自己廠裏被稱為龜毛的行為,尤其是我們那裏的老工人,我強烈要求他們戴上安全眼鏡防止鐵屑濺入眼裏,他們很多時候陰奉陽違,我不在的時候,眼鏡架在額頭上當擺設。而這裏陳宇軒是認同的,我做得應該沒錯的。
跟着他們進了車間,每臺車床旁邊整齊的擺放着一個架子,或者是幾個個托盤。一個是等待取用的毛坯件,一個是用來放置成品的成品件。有的工序複雜,需要小批量一起加工的,還有多一個地方放置加工了幾道以後的半成品。
機臺旁邊有一本塑膠封着的作業指導書,上面除了一二三四五的工序之外還有配着圖片。老朱拿起一個透明文件片夾,裏面有一套紙,第一張是工單,這個我們也有,只是沒有他們的信息這麽詳細,第二張是一張圖紙,我問:“這是新産品嗎?”
“不是!這是老産品。”
“那為什麽要圖紙呢?”按照我們老師傅的說法,閉着眼睛都會做了。
陳宇軒說:“每一張訂單,都有可能出現工程更改,圖紙有可能改版。如果不随單發放圖紙,你如何能夠确定,你加工的就是客戶所要的零件?”
他又抽出最後那一張紙說:“這是每個工序完工後的質量跟蹤報告……”聽着他的話,我漸漸地有些明白,為什麽一樣的硬件條件下,人家顯得僅僅有條而我們工廠确是顯得忙而亂。
老朱在那裏笑着說:“我這裏的體系都是GT幫忙來建立的,陳經理的前任,住在我們這裏的假日大酒店,住出了金卡來。哈哈!”
我很意外,還有幫助供應商發展這種事情嗎?我就問陳宇軒說:“這樣倒是很不錯,不過要怎麽樣的供應商才能入你們的法眼?”
那位胡玫在後面咯咯笑地說:“還真是法眼,是法國人的眼!不過別肖想了,當初他們都說,是求着供應商去做,好多那個時候有實力的供應商看我們那麽煩,都不肯做。老外又不管,說想做我們的産品就必須這麽幹,而且我們的産品又雜。所以就很難往下推。”
老朱在那裏呵呵笑着道:“我們聽話啊!你們要叫我們怎麽改就怎麽改!不過也傻,我們以為靠着你們可以接滿訂單,誰想到我們做到了,你們就給我做難啃的骨頭。”
“這個別跟我們說啊!等我們ike來了,你跟他抱怨去!”胡玫跟老朱說。所以說他們也不該怪老朱,人家都給他做到了,但是不能給足量的訂單,讓這種小廠吃什麽去?老朱在那裏說,好的幾年,GT能把他們廠填充滿。這幾年訂單持續下滑,導致他現在不得不往外接訂單。這就引發了關于新客戶與老主顧之間的矛盾。
老朱的廠子不大,但是由于我這種人不怕丢臉,無論多幼稚的問題都要問出個答案,居然也花了一個半小時,直接搞到吃午飯。
老朱也不拉我們出去吃,直接叫了快餐進來,如果是我肯定覺得怠慢了客戶。但是好像陳宇軒他們也不以為意。只有胡玫嚷嚷着,她不吃油炸的,用個蔬菜沙拉就夠了。我無所謂,一個漢堡,一罐可樂,兩個雞翅直接下肚。等我吃完,才覺得自己吃的好像多了點,怎麽就跟這輩子沒吃過漢堡了?我還非常二地跟大家笑了笑,之後回想那是在是太二了,簡直二到家裏,撞牆算了。
下午是我們的計劃、美女胡和老朱下面的一個車間主管開會對交期和産能。GT的訂單品種多,批量小,加工難度還高。所以車間的加工人員有了我們這種成品的産品就沒有人願意去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活了。
陳宇軒在車間裏看新的樣品,計劃這塊我也就不管了。我路上已經跟我們的小姑娘說了能讓步到什麽程度,我在這裏小姑娘一會兒看向我,一會兒看向我。什麽都要我拿主意,到時候讨價還價還有什麽餘地?
我跟在陳宇軒身邊,看他在測量産品,跟生産人員說倒角如何處理、水線面上加工主意什麽。光潔度有什麽要求等等。他真是刻板地可以,絕不讓步。他轉頭問我:“沒什麽事兒做?”
我對他笑笑說:“跟着你總能學到很多東西,我能不巴着你嗎?”
就這樣我跟他一個一個看下去,到後面就開始拿着我們的鑄件開始跟我說,我們鑄件上的毛病,被他批評下來,我覺得我們的産品簡直是爛透了。在我郁悶的快想哭出來的時候。他拍拍我說:“蹲地腳都麻了吧?走,一起出去站會兒!”
不知道是被他說中了呢?還是他太烏鴉嘴,我站起來的時候,還真地一個踉跄,差點就摔跤了。好在他扶了我一把。
天氣寒冷,我們站在圍牆邊上,我問他:“你不是經理嗎?怎麽還要自己做事啊?”
“呵呵!你不還是老板?還成天在那裏問這問那?”他笑着問。
我歪頭想了想道:“這不一樣的,我是趕鴨子上架,從來沒做過,只能努力去學。你又何必自己做呢?”
“我們部門總共才4個人,一個女孩子懷孕了,總不能讓人家成天趕來趕去出差吧?”他呵呵一笑,透着那一絲的憨厚。這可能就是別人說的本性,本性是不會随着教育,閱歷而泯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