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們家的草皮是綠色的,他們家的樹葉是綠色的,他們家的路面沒有漫天的灰塵。這是冠成的砂鑄車間給我印象。在我以前認為不可能的事情,這裏都成了可能。每一步都有作業指導書,有清楚的工單,甚至他們的工具都是一架架流動的工具車。跟着Ti結束了兩天的行程,Ti老兄還是查出了幾個不合格項。我不得不佩服審核人員的火眼金睛。末次會議總結的時候,一條條地過,那些不合格項明顯是我想都沒有想過的。
下午送走了兩位老外之後,陳宇軒還有其他事情要留下,我也是趁熱打鐵正好可以問問,所以就選擇延遲一天再走。陳宇軒對于這次審核中發現的問題立刻跟冠成的人員進行溝通。這次審核是關系到GT的一個大項目,作為一個用于海上油氣平臺的項目,絲毫不能馬虎。
兩天下來腦細胞死了不少,我去了四樓幹蒸。悶熱杉木房将我熏地昏昏沉沉。看了冠成的規模和實力,對比我們自己的狀态,我覺得這裏面的差距豈止是二十年?如果靠目前單純的價格優勢,要想養活工廠,還要想盈利太累了。難道我們就一直做最底層的嗎?如果真的一直去做最底層,我看還如不像秦伯伯建議的那樣,索性關了給了遣散費就成了。可不做最底層的,如何縮小差距?越想越胸口越悶,不知怎麽地,我居然有些清明,捏了捏眉心走出去,沖洗之後換了衣服,可走到洗浴中心的賬臺前的時候,覺得眼前一黑……
等我模模糊糊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圍着的是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員,我跟他們點頭致謝,我想站起來,完全頭重腳輕,站立不穩,只能再次坐下,我緩過一口氣之後,一個服務員給我端來一杯水,我端了杯子想喝上一口,可胃裏翻騰起來。
電梯門打開,陳宇軒臉帶焦慮急匆匆地走過來。見了我忙問:“怎麽回事?”我擺手道:“沒事!”可明顯我的身體一點都不給力,話才出口就開始嘔起來。
陳宇軒跟人道謝之後,拖着我說:“走去醫院看看,我送你到大堂,然後上去拿錢!”
只怪自己不争氣,沒法子只能靠在他身上。肚子不舒服加上腦袋昏沉,但是我依然還在掙紮說:“睡一覺就好了!真沒什麽問題!”
陳宇軒嘆了口氣說:“別亂來!在外面更要當心,還是去看看的好!這裏離醫院不遠!”我腦門上不斷的冒着冷汗,肚臍眼周圍一圈在攪動,更是讓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半拉半托着我将我安置在大堂裏,他飛快地奔到電梯旁等待。這個時候對于我來說是度分如年。
在每一分鐘的煎熬之中,我踉跄地跑進廁所再吐了一回之後,人真是忒沒用了,就吐了一下子,就軟地不行,沒啥力氣。陳宇軒奔跑過來,問我:“能行嗎?”
我點頭,能硬撐着已經算不錯了,希望醫院真的不遠。這個時候我才領悟過來,可能是自己吃壞了肚子,可旁邊的這位都是一起吃的啊?難道我真的嬌氣?
到醫院裏,我還是先去找了廁所,再吐了一回,也許真是吐啊吐啊就習慣了,雖然坐到凳子上不願意起來,可從感覺上沒那麽難受了。陳宇軒幫我去挂號,他過來拉着我一起去看醫生,,即便是急症,還要排隊,我坐在診室外面,陳宇軒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進去探查虛實。其間他還掐了幾個電話,難道繼去年的那個美眉之後,他又跟哪個姑娘有了不得不說的故事?又到了膠着的階段?稍稍有點消停,我腦子裏的念頭就開始不純潔起來,實在不應該啊!
總算輪上我了,醫生連頭都沒擡,問了我幾句就給我開了單子叫我去驗血,抽了血,等了會兒,拿到單子,一切正常,不高也不低剛剛好!那這麽上吐下瀉從哪裏來的呢?等我給醫生看的時候,醫生擡頭,眼鏡背後的眼睛掃了我之後又掃了一眼陳宇軒,他開了另外一個單子給我,叫我再驗一個血。
幹嘛啊?這不是折騰人嗎?驗了一次,再驗一次?再次抽血完畢,整個單子上就一個數據叫HCG,依然正常。醫生看了看之後說:“沒什麽!輕度腸胃炎!”
之後開了幾個藥,就要打發我們走了。等我走出門的時候,意識到一件事,反身過來問那個醫生:“醫生,HCG是檢測懷孕的吧?”難怪這幾個字那麽熟呢!留學的時候有室友曾經懷孕,她當時為了留下還是去堕胎這件事情糾結了很久,最終的結果是做單親媽媽。所以被她的熏陶之下,我也認識了這幾個字母代表的含義。而我旁邊的陳宇軒臉抽動了一下。
他點點頭,推了推眼鏡說:“是啊!幫你排除一下!”
“什麽叫幫我排除一下?”我擰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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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嘔吐嗎?而且你也不是嘔吐地特別厲害!”那醫生反問。
我皺着眉頭對他說道:“懷孕的嘔吐一般是早晨吐的,好吧?你這個醫生也太沒常識了!”
那醫生非常輕蔑的哼了哼道:“我沒常識,你倒是有經驗的!為什麽不早說?”這話一說,旁邊的人哄然大笑,我瞬間意識到他話裏有話,大冬天裏我猶如吞了一公斤的辣椒,從腳底板燒到了頭頂心。本來我就身體不舒服,這個時候更是搖搖欲墜,眼前冒出了漫天的星光。
“Yannie!”陳宇軒叫我,我的手收緊,又放開,深呼吸,深呼吸!我才将自己的神跟穩了下來,我對着那個醫生說:“沒有專業素質,卻還出口傷人,做這個行當,你不配!”說完我轉身,陳宇軒扶住我,他可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我到急診大廳,他讓我坐下說:“稍微休息會兒?要不換個醫生看?”我搖頭,剛才吐過之後我就覺得好些了。要是這個時候有個地方能夠刮個痧可能就舒服了,怎麽到現在我才想到?要是早想到了,何必來受這個侮辱?想想剛才的情形,我算不算是灰溜溜地走掉?恐怕我已經成了笑柄,心裏滿滿地懊惱。
陳宇軒坐在我身邊,一句話也沒有,不知道他心裏該如何想!當然憑我和他的關系,難道我還要跟他解釋,我特麽還是個原裝貨?又多加一層懊惱。腸子再次打了個滾,咕嚕嚕的鳴叫,只怪我這個不争氣的肚子!真是怎麽想就怎麽別扭!
正當我咕嚕着肚子,懊惱地坐在凳子上,旁邊的陳宇軒接起了電話,他站了起來。然後走開去,雙眉緊鎖地跟對方講話:“你別這樣!自己想想清楚再處理……他知道嗎?……他怎麽說?……”
我站起來跟他說:“我好些了!走吧!回酒店!”他邊講電話,邊跟着我走!我的腳裏力氣已經多了些。急診門口打開了一輛出租車的門,先坐了進去!報了酒店名。他坐了進來,是不是山寨手強大的功能之一就是漏音?我在他身邊對方哭哭啼啼地說:“我跟孩子該怎麽辦?宇軒求求你!如果你也抛下我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人再在乎我了!……”
陳宇軒無奈地說:“喬莉!有什麽話等下再說,我在車上!”
“宇軒,求你!救救我!你別不睬我,行嗎?”
“喬莉!咱們分開九個月了!明白我的意思嗎?你發生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車已經到達,我本來不想出聲,但是,我身上沒錢,只能跟他說:“宇軒,錢包給我!”他擡頭看我一秒過後,将錢包掏了出來,我掏出一張二十遞給司機,他也跟着出來。我将他的錢包奉還。
他站在我身邊,電話那頭歇斯底裏的一個聲音問道:“你是不是有了其他女人了?”一副被人背叛的态度,若非我是他的鄰居,若非我一直在BBS上看他,每天有大段的時間回帖,恐怕這個時候還以為是喬莉被陳宇軒給始亂終棄了呢!有了孩子搞大她肚子的男人不肯承擔,那就打落牙齒往肚裏吞,是怎麽樣強大的信心才讓她找上前男友來背負她的孽債?我心裏爆了句粗口,恨恨地罵了這個女人。
可能今天受的刺激實在太大,也可能內心裏真的看不慣這個女人,我一把搶過陳宇軒的電話對着電話那頭說:“他剛剛陪我去醫院驗了HCG!”說完就吧電話塞進了愣在那裏的陳宇軒的手裏。腳步虛浮,卻也還成,我從禮賓處,取了我剛才寄存的東西,從袋子裏拿出房卡,走向電梯,不再管身後的那個陳宇軒。
當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有人又按了電梯按鈕,門又複開了。陳宇軒走了進來,臉色灰敗地難看,但是他還是對我說:“謝謝!”思及這聲謝謝的前提,我臉又再次熱起來,只能看着電梯轎廂地板上那朵金色的大花。
我聲音有些微弱,又故作大方道:“舉手之勞,謝謝你陪我搞了大半夜,好好休息!”等我這句話出口的時候,電梯到了十八樓,我們走出電梯。我舉步往前,他停在那裏,他扯出一抹笑容說:“我住十五樓!”又按下了向下的電梯按鈕。至此繁忙又讓人郁悶的一天方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