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處(十)
許俢誠,怎麽會是許俢誠?!
謝瑾瑜腦袋發脹,雙眼死死地盯着前方背着背簍的瘦削人影,眼中的恨意幾乎快要掩飾不住。
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不死心的再次看了一眼,可是那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謝瑾瑜無法在欺騙自己,他真的就是許俢誠!
可是許俢誠為什麽會在這裏?并且還在背馬糞!
要知道前世的許俢誠雖然家境貧寒,但是極好面子,別說是背馬糞這種有辱他身份的髒活,就是進個廚房他都覺得是對他的侮辱。
那人的身材體型甚至面容都和許俢誠一模一樣,即便是更加憔悴瘦弱了幾分,但是哪怕是對方化作了鬼,謝瑾瑜也不會認錯,前面的人真的是前世的白眼狼許俢誠!
可是,明明是同樣的人,為何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前世的許俢誠自信狂妄,眼中飽含着無盡的野心,可是面人的這個人,雖然身形瘦弱,但是目光清正,即便是幹着背馬糞這樣的髒活,但是讀書人的氣節依然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謝瑾瑜一瞬間都有些恍惚,産生一種虛謬的荒誕感,若不是前世的點點滴滴深刻在腦海中,他真的以為那一切都是自己妄想的夢境,不然如何解釋這前世今生完全不相同的兩個人?
謝瑾瑜一想到前世的許俢誠是如何欺騙他,又是如何的折辱他,不由得一股怨氣沖上心頭。
明明吃着謝家用着謝家,卻偏偏覺得是謝家逼迫他?如果當初不願意入贅謝家,大可直言便是,他謝瑾瑜又不是沒人要!為什麽同意之後,反而覺得是謝家挾恩圖報,故意設計讓他做謝家的贅婿?真以為全天下就你許俢誠一個男人嗎?
借着謝家的勢力攀上了權貴,轉身就将謝家的恩情抛之腦後!謝瑾瑜一直想不通,即便是許俢誠想抛棄謝家這個累贅,大可直接離開就是,為何要讓謝家破人亡呢?
謝父何辜,三叔公他們何辜?這些人都是平日裏把他當做是親生兒子看待的長輩啊,許俢誠當真那麽狠心居然趕盡殺絕,一個都沒有放過!
難不成他和謝清芳的愛情就那麽重要,重要到可以拿謝家的人命來填?許俢誠好歹也是秀才老爺,讀了那多年的聖賢書,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也就罷了,居然連大熙的律法也不放在眼裏,這是何其的令人膽寒!
謝瑾瑜胸口處的怨氣幾乎要溢出身體,那人哪怕衣冠楚楚,也掩飾不了內心的肮髒與龌蹉。當初成親時的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還不到半年就已經被他忘之腦後。
什麽世家小姐、青樓名妓、鄰家小妹,居然一個個都來者不拒,甚至于連已婚婦人都不放過!許修誠你是人又不是畜生,連自己的欲望都不能控制,有何顏面功成名就,成為別人口中欽羨的對象?
謝瑾瑜一雙美目死死盯着許修誠,放在前方的雙手交握,指甲幾乎快要摳進肉裏。他勉強壓制住內心的狂怒,呼吸也随着他的情緒變得越發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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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一瞬間,謝瑾瑜想要沖到許修誠的面前,揪着他的衣服大聲質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這樣對謝家?我們究竟哪裏對不起你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現在的許俢誠幾乎和他毫無交集,若是這樣貿然沖上去,只怕會被人認為得了失心瘋。
瘋狂地情感與冷靜的理智幾乎快要壓垮謝瑾瑜細弱的身軀,使得他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起來。
“謝公子,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祁麟一把扶住謝瑾瑜,握着他的手柔聲道。
溫熱的手掌将謝瑾瑜從失控的狀态中拉回,他盯着自己的胸前的大手,一擡頭就對上祁麟飽含關心的眼眸。
謝瑾瑜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道,“沒什麽事,可能是剛才走得急了,有點頭暈。”
謝瑾瑜垂眸,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祁麟神色陰沉,雙目之中似乎蘊含着狂風驟雨,快要将人攪碎。
“是嗎?”祁麟低聲念了一句,臉上劃過一絲深意。他一把将謝瑾瑜拉倒自己的跟前,然後在衆人的驚呼中,将人打橫抱起,輕笑一聲,“謝公子得罪了!”
“啊——”謝瑾瑜驚惶的發出一聲驚呼,美目之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他本能地抱緊了祁麟的脖子,湊到他的耳邊,趴在寬厚的肩膀上,聽着對方堅實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敲擊自己敏感的神經。
“林公子!”謝瑾瑜臉上染上一層紅暈,腦中暈乎乎的,小聲地問,“你這是做什麽?”
大庭廣衆之下,這還如何讓他做人!
“謝公子身體不适,我自然要幫公子一把,舉手之勞而已,公子不必感激。”祁麟點頭,大義凜然的模樣看不出一絲私心。
謝瑾瑜連耳根都紅透了,不敢去看別人的表情,只覺得林麒怎麽這麽壞,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祁麟抱着人十分輕松,大步上前,與許俢誠擦肩而過。路過之時,他不經意地低頭,瞧見了許俢誠有些慌張的動作,眸色暗沉。
剛才,這人是在偷看謝瑾瑜?
呵~祁麟的不甚在意的繼續前進,一點也沒有将人放在心上。
等到了安王別宮,祁麟才将謝瑾瑜放了下來。
謝瑾瑜因為祁麟的這一插曲,哪裏還記得到許俢誠的事情,等迷迷糊糊進了自己的住處,送走了祁麟之後,好半晌,才想起方才上山的事情。
“都怪林麒,我都來沒有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呢!”坐在床上嘀咕道。
許俢誠為何會在這裏?這個疑問一個困擾着謝瑾瑜,然他遲遲無法心安。
許俢誠乃是江寧城永昌鄉人士,平城距離永昌鄉可是有十幾裏的距離,許俢誠一個文弱書生,走這麽遠的路趕到這裏,就是為了撿點馬糞嗎?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那人無利不起早,不可能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目的,難不成是奔着我來的?謝瑾瑜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他現在和許俢誠毫無交集,而且他來平城幾乎是昨日才有的決定,一點風聲都沒有,許俢誠怎麽會知道?
那又是什麽原因?謝瑾瑜動了動脖子,想到了林麒。難道是沖着安王府的關系來的?前世許俢誠一門心思專研,想要成為人上人,所以費盡心思想要搭上安王府這條路子,可惜安王那時沉浸在喪子之痛中,對治下的事情一點也不關心在乎,所以許俢誠試了好幾次的拜見都被拒之門外。
若不是之後,許俢誠私自發展海運的事情被人告發,許俢誠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安王的面。可是直到謝瑾瑜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說動安王,借着這件事成功脫身,并且在安王哪裏還有了一席之地。若是知道的話,他就可以提前借助林麒在安王哪裏埋下一顆釘子,讓許俢誠徹底身敗名裂,作死成功!
謝瑾瑜想了許久,還是覺得許俢誠來這裏是別有用心,一定有他的目的。那人慣會騙人,一張嘴巧舌如簧,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半點都不能相信!現在他這副清高修正的讀書人模樣,也許只是他的僞裝,只不過是為了博取安王的好感罷了。
謝瑾瑜打定主意,勢要揭穿許俢誠的真面目。
謝瑾瑜一路穿過長廊,發現幾個丫鬟婆子在花園閑聊,正欲過去打探一下許俢誠的情況,就聽見幾人的對話,好像還和林麒有關?
謝瑾瑜腳步一頓,默默地放緩了呼吸。
“雪雁,那表少爺真的有嗜睡症啊,一睡能睡好幾天?”一個婆子饒有興趣的問道,眼中閃耀着八卦之光。
嗜睡症?這是什麽病症?謝瑾瑜心中閃過一絲疑問,不由得想起林麒寬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秀眉微皺。
林麒看起來十分康健,一點也不像是有病的模樣,他們說的人真的是林麒嗎?可是安王府的表少爺除了林麒還能有誰?
“那是自然,我還能騙你們嗎?我三表姐就在表少爺身邊伺候,據她所言,表少爺從小就患有嗜睡症,經常睡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只不過後來來了一位大師,治好了表少爺的病症。”
名叫雪雁的丫鬟白了一眼周圍的人,語氣神神叨叨,“我聽表姐說,表少爺能治好嗜睡症還是因為世子爺呢!當初那道人說需要一個極其貴重的命格來壓制表少爺體內的睡魔,所以表少爺的父母才特意去臨濟寺給表少爺改了名,故意和世子爺一起取了‘麒麟’二字,就是為了沾世子爺的福氣!
你還別說,表少爺改了名字之後,那嗜睡症真的消失了,人也變得越來越精神。前段時間,我大嫂剛給我生了一個小侄子,我就連忙回家讓我爹給小侄子也取名‘麒麟’,沾沾世子爺的福氣,以後好大富大貴哩!”
雪雁說完,那幾個老婆子臉上都露出誇張的笑容,嘴裏念叨,“那我得趕緊讓老頭子把我孫子的名字也給改了!”
“沒錯沒錯,要我說咱們世子爺說不定真是天上的仙人降世,本領大着咧!踏雪你們知道不,就是北羌那邊的汗血寶馬,跑起來身上流的汗都是紅色的那匹寶馬。”
“知道知道,你快說說,難不成這裏面還有什麽故事?”
謝瑾瑜本來都想離開了,不過是幾個下人閑來無事的八卦罷了,若不是因為涉及林麒,他根本不會駐足。不過突然聽到踏雪,謝瑾瑜耳朵一動,是他知道的那個踏雪嗎?踏雪不是林麒的寶馬嗎,怎麽又和安王世子扯上關系了?
“我大哥就是馬場的李管事,踏雪剛被送來的時候,十分不服管教,無論哪個馬夫上去他都會暴起傷人,安王殿下不信邪,讓手下的将士們都來馴服踏雪,可是踏雪那是一般的馬嗎?那可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那些前來馴服寶馬的将士不是被踏雪踢傷就是被摔下馬背,沒有一個人成功馴服。
可是世子爺一來,就對着寶馬笑了笑,寶馬就自己乖乖地低下頭,任由世子爺騎它,一點反抗都沒有。之後世子爺給寶馬取名踏雪,踏雪也成了世子爺的專屬坐騎,只供世子爺一人乘騎!”
“嘶,真厲害!”仆人們爆發出一陣驚呼,圍着老婆子讓她再講講世子爺的事情。
謝瑾瑜卻是心中疑惑驟升:安王世子是踏雪的主人,那林麒又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