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相處(十一)

謝瑾瑜心中懷疑,明明林麒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他是踏雪的主人,為何又突然變成了安王世子才是踏雪的主人?

林麒和安王世子乃是表兄弟,從平時的相處中,謝瑾瑜也知道兩人的關系十分要好,林麒不可能故意借安王世子的東西蒙騙自己,而他根本也不是這樣的人,那又是怎麽一回事?

謝瑾瑜心中隐隐有了一點念頭,但是就差那麽靈光一閃,找不到一點思緒。

謝瑾瑜擡頭看了一眼那幾位仆人所在的地方,默默記下其中的幾個人,想着等他将正事處理完了,定要好生詢問一下,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打心眼裏不願意相信和承認,林麒會欺騙于他!

謝瑾瑜步履匆匆的去了前院,迎面就遇上今日負責值日的幾名軍官護衛,頓時臉上帶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幾位大哥請留步!”

“這位公子有什麽事情嗎?”為首的士兵眉頭一皺,但還是禮貌的停下來,看向謝瑾瑜。雖然不知道謝瑾瑜的身份,但是這位公子是世子爺帶來的,他們倒也敬重幾分。

“官爺,我有一件事想向幾位打聽一下。”謝瑾瑜微笑道。

士兵一愣,不知道謝瑾瑜想要從自己這裏打聽什麽,他們只是這處別院的護衛,身上既沒有官職,又沒有什麽背景靠山,向謝瑾瑜這樣的大家公子,平時都不會用正眼看待他們,怎麽會突然有事向他們打聽?

士兵當場就留一個心眼,端正了身子,面色也嚴肅起來,板着臉問,“你想打聽什麽,涉及到世子爺的事我可是一點也不會透露的。”

這和世子爺有什麽關系?

謝瑾瑜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轉念一想,這裏是安王的別院,世子爺也是這裏的主人,想必這幾位官爺是把他當成那種攀炎附勢之人,以為自己想要打聽世子爺的喜好呢!

“沒有,官爺誤會了!”謝瑾瑜抿唇輕笑,柔聲道,“我想向各位打聽一下,今日馬場上面,我看見有一位書生打扮的青年,居然也在哪裏背拾馬糞,心中好奇,所以過來詢問一二。”

“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士兵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對着自己的身高比劃了一下,“你說的那個書生是不是大概我這麽高,身材瘦弱,臉上白白淨淨,看起來很是文弱的模樣?”

“對對,沒錯,正是這個書生,軍爺可知道那是誰?我看他衣着幹淨,又一身的讀書氣,看起來并不像是普通的百姓啊,怎麽也會在這裏撿拾馬糞?”謝瑾瑜眼珠子動了動,并沒有直接說出許俢誠的名字,他不想讓人們懷疑他和許俢誠有任何的關系。

“你說的那個書生,那可是位秀才老爺!姓許名修誠,乃是江寧城人士,年僅弱冠,就早早的中了秀才,他可是這方圓十裏的遠近聞名的大才子!”那位軍爺一聽不是打聽世子爺的,立刻就來了勁兒,尤其是謝瑾瑜打聽的這個人,他們還頗有印象,連忙滔滔不絕的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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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許秀才家境貧寒,自幼父親早亡,全靠家中的老母親一手操持,才勉強将他送去學堂讀書識字,而許秀才也争氣,自小就十分有讀書的天賦,這才雙十年華,就考中了秀才,将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只不過他也算是孤苦,眼看着好日子要來了,家中的老母親偏偏得了重病,許秀才沒錢給老母親看病,這才每日上山撿拾馬糞,賺點工錢!”

“沒錯,除了他在我們這裏撿拾馬糞賺錢,他還經常上山撿拾柴火賣錢,對了,許秀才還讀了很多醫書,山上的草藥也認識不少,經常上山采藥賣錢。”另一位官爺補充道。

“不過我看他那位老母親也是熬不了多久了,我聽鎮上的老大夫說,若是沒有百年山參,許秀才的娘恐怕熬不過今年了。”軍爺搖搖頭,十分可惜道,“若是他娘一死,許秀才可是要守孝三年的,勢必要錯過今年的秋闱!”

其餘幾位軍爺都搖搖頭,感到非常的惋惜。許秀才這麽孝順的一個人,怎麽命就這麽苦啊。

“你們說他經常上山勞作,就是為了賺錢給他娘治病?”謝瑾瑜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他的目光中帶着一點不相信,許俢誠那樣自私自利的人,會為了他老娘的病上山撿馬糞?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對啊,這是遠近十裏八村都知道的事情,許秀才是真孝順,那人品是真的沒話說!”軍爺比起一個大拇指,眼中充滿了敬佩。

謝瑾瑜後退一步,臉色煞白。這怎麽可能呢,許俢誠明明自私自利,心狠手辣,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孝心與堅毅?明明上輩子的許母,可是活生生的被他氣死了啊,這輩子許俢誠就變得這麽孝順了?

謝瑾瑜不敢置信,但是這些軍爺的話也不像是诓騙他,那麽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謝瑾瑜失魂落魄的回了住處,默默地關上門,低頭沉思。

可以肯定,他今日看到的許俢誠确實是許俢誠,但是是不是前世的許俢誠還要打一個問號?謝瑾瑜從書桌上取出筆墨紙硯,細細研磨,回想起前世的點點滴滴,開始一點點對比兩個許俢誠之間的不同之處。

謝瑾瑜清楚的記得,前世的許俢誠十分注重面子,決不允許有任何辱他尊嚴的事情出現,哪怕是他做錯了事情,但也決不能直接給他指正出來,因為在他看來,這是在打他的臉,這是在侮辱他。

由此可知,許俢誠将虛榮刻進了骨子裏,并且有一種病态的自傲。這樣的一個人,但是在今生的這些官爺口中,他卻是孝順、善良、誠懇的代名詞,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就算他善于僞裝,謝瑾瑜也不相信,平日裏将心思寫在臉上的男人,會真的屈尊降貴去撿拾馬糞,這可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但是離譜的事情真的發生了,許俢誠真真實實的在北山撿拾馬糞,而且根據這些軍爺的話,許俢誠已經撿了整整半年的馬糞了,若只是為了吸引安王或者安王世子的目光,那他這份隐忍能力也太恐怖了。

謝瑾瑜不相信許俢誠有這樣的隐忍功夫,明明上輩子許俢誠暴躁易怒,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不可能重來一世,什麽都沒有改變,就許俢誠換了一個人!這其中一定還有什麽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謝瑾瑜暗暗回想,終于發覺了一點不同尋常之處。士兵們都說許俢誠善良孝順,對他的老母親樣樣親力親為,是個大孝子!

事實上,謝瑾瑜也清楚的記得,明明前世的時候,謝家招婿,按理說許俢誠這樣的條件,根本不可能前來謝家當一名贅婿的,時下的環境,上門女婿往往被人所不齒,尤其是像他這樣的讀書人,當了贅婿,幾乎就在身份上有了污點,很難在官場上被人同等相待,可就算是這樣,前世的許俢誠為了那顆百年老參,還是前來參加謝家的招婿,成了他的未婚夫。

當時謝父唯恐許俢誠有什麽壞心思,還派人偷偷去打聽了一番許俢誠的過往。畢竟當時的情況,謝家已經敗落,按道理來講,許俢誠是一名秀才,還是一名年紀輕輕就已經高中的秀才,這樣的人物,以謝家當時的情況來看,絕對是謝瑾瑜高攀。

謝父調查的結果也清楚的表明,許俢誠不僅學識出衆、文采斐然,還質樸純孝、待人溫和有禮,哪怕是中了秀才,鄰裏之間也是多有誇贊,對他十分滿意。

這樣一位幾乎算是完美的寒門秀才,謝瑾瑜和謝父都十分的滿意,認為這是一門天定的好姻緣。可是偏偏沒有想到,婚後的許俢誠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那些調查結果上的美好品質,就像是一件精美的僞裝,将所有人騙得團團轉。

可是,真的有人能隐藏二十年而不被人有所發現嗎?

謝父當初調查的時候,不僅詢問了許俢誠的同窗好友、師長叔伯,還有同村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連與他不甚對付的“仇敵”也打聽了不少,得出的結論就是這人沒有什麽大問題,除了性子有點執拗、腼腆、身子骨有點差,其餘涉及到人品上的大問題,幾乎是沒有!

若說他的親朋好友有所隐瞞,但是同村的那些喜歡碎嘴的鄰裏總不能也欺騙謝父吧?再不濟也還有和他平時不對付的一些人,有些是村子裏的混混,有些是學堂裏的競争對手,除了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其他的壞事惡事還真沒有一件,這是一位每日三省吾身、事事标榜君子之禮為人處世的年輕人。

謝瑾瑜記得很清楚,當初許俢誠找過謝父,十分鄭重的告訴謝父,自己願意入贅謝家的原因是因為謝瑾瑜的嫁妝中有一棵百年老參,為了替母治病,他自願入贅謝家!

謝瑾瑜感念他的至善至孝,因此托謝父帶話,他願意無償将那棵百年老參贈與許俢誠,讓他去救治母親,至于入贅一事,可是不用勉強。

但是許俢誠卻拒絕了,他說無功不受祿。百年老參價值不小,他不能白白接受這樣天大的恩惠。謝家再退一步,願意以百兩紋銀賣與他,只先寫下欠條,等日後他發達之時,在償還這筆錢財即可。許俢誠卻覺得,謝家當時進退兩難,謝瑾瑜又面臨被王守仁逼婚的危機,謝家若是真的願意用這山參救他母親性命,那謝瑾瑜就算是他的救母恩人,他怎麽忍心讓自己的恩人陷入那樣絕望的境地?于情于理,他都有義務幫助謝瑾瑜度過這次難關。

多日糾結之下,許俢誠對謝父保證,無論兩人成親後,謝瑾瑜是否喜歡他,他一定對謝瑾瑜視若珍寶,呵護他,敬重他。若是謝瑾瑜與他成親三年後,依然對他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彼時謝家度過危機,而謝瑾瑜也有了自己心愛之人,他自願與謝瑾瑜和離,成全謝瑾瑜。

許俢誠誠懇的态度打動謝父,謝瑾瑜當時也覺得許俢誠是一位值得托付的人,在兩人訂婚之後,他們時常接觸,謝瑾瑜被許俢誠幽默而充滿自信的模樣吸引,逐漸覺得這個男人充滿了魅力,慢慢一顆真心托付與他,那許俢誠原來的承諾就不再做數。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人心易變,竟然來的這樣之快!

謝瑾瑜微微皺起眉,他隐隐覺得今時今日看到的許俢誠與上輩子的許俢誠并不是同一個人,或許,在他與許俢誠訂婚之前,許俢誠還是許俢誠,訂婚之後,許俢誠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無怪乎謝瑾瑜居然産生了這樣驚世駭俗的想法,實在是許俢誠前後的反差實在是太大。都說許俢誠孝順,可是前世成親之後,許俢誠雖然将老母接在身邊奉養,但是基本不管不顧,甚至有好幾次,他還撞見許俢誠面色猙獰,聲音洪亮的辱罵許母,而許母看許俢誠的模樣,也不像是一位愛子心切的母親,反倒是像在看一位仇人!

前世身在局中,謝瑾瑜不曾注意到的細節,此刻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許母的态度實在是太反常了,對待許俢誠一點也看不出半點慈愛,兩人就像是仇人一般,經常怒目相向,直到許俢誠接進家中的女人有了身孕,許母便開始親手照顧懷孕的女人,事事親為,不假人手。

當初謝瑾瑜只覺得許母這樣看重孕婦,是因為想要急着抱孫子,畢竟按照許俢誠的年紀,确實應該有了一兒半女,他沒有懷孕,許母對其他有孕的侍妾關照幾分也是正常。但是現在看來,許母實在是太關注那還沒有出生的孩子,仿佛就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謝瑾瑜越想越覺得,也許許母确實看重她的孫子孫女,畢竟那可是他兒子的親生血脈!若許俢誠當真是換了一個人,那可不就是他們許家的香火嘛!

謝瑾瑜想到自己能夠重生,憑什麽前世的許俢誠就不是被孤魂野鬼或者說是其他人占據了身子?他可是聽說過好幾起什麽某某家的小姐落水之後,性情大變,最後被人發現是孤魂野怪搶占了小姐的身子,冒充小姐來人間作孽的故事!

難不成許俢誠也是這樣的孤魂野鬼?這就能夠解釋為什麽許母突然對許俢誠的态度大變,一個母親怎麽可能認不出自己十月懷胎,辛苦養大的親生兒子?正是因為認出了那人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才會對許俢誠冷眼相待,不聞不問。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許母才會格外看重許俢誠那幾個侍妾腹中的孩子,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謝瑾瑜心中默默有了頭緒,提起的心漸漸放松下來,對待許俢誠也重新有了想法。

究竟那人是不是上輩子的許俢誠,他只需要設計試探一番就可以知道。

謝瑾瑜勾唇一笑,眼中流露出一絲看好戲的目光。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那個許俢誠的弱點了,只要是稍微引誘一下,他便會輕輕上鈎。

另一邊,祁麟剛剛沐浴完,就有一身穿盔甲的壯漢進來,對着他輕聲耳語幾句。

祁麟眉頭一挑,有些驚訝,“他一個人出去的?”

壯漢點頭,不敢擡頭去看祁麟的臉色,只一板一眼的回答,“謝公子确實獨自一人外出,先是去了花園,聽到了幾名下人的談話,然後又去了別院那邊,詢問了一名叫做許俢誠的人。”

“知道了,下去吧!将那幾個仆人還有和他接觸過的士兵叫過來。”祁麟皺眉,揮手讓人下去。

許俢誠……

“世子爺,您找我們?”雪雁和張婆子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行禮。他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世子爺好端端的叫他們這些奴才過來做什麽。

“無需害怕,本世子只是有點事情想問你們。”祁麟抿了一口茶,溫聲道,“就在方才,你們在花園處談論了什麽?”

方才?

雪雁與幾位婆子對視一眼,頓時冷汗連連,吓得連連磕頭,“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奴婢什麽也沒有做啊,奴婢冤枉!”

祁麟皺眉,他有那麽可怕嗎?想到那日謝瑾瑜好像也被他吓到的模樣,頓時臉上帶了三分火氣,“本世子長得面目可憎,居然你一句話就吓得你們六神無主?”

“沒有沒有,小的不敢!”雪雁吞了吞唾沫,不敢承認。她就是一個幫廚的小丫頭,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沒有吓得尿褲子已經是心理素質過硬,至于方才說過的話,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是半點也記不住了。

“世子爺息怒,看在老奴這麽多年精心伺候踏雪的份上,就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張婆子急得滿頭大汗,嘴上都快要冒泡。她真是碎嘴啊,背後議論主子可是大忌,就因為世子爺經常不在這邊,所以他們這些奴才平日裏也過得十分清閑,一點也沒有在主子身邊當差那樣緊繃。平時他們也會議論主子的事情,但是沒想到這一次居然還被世子爺知道了,真真觸到了主子黴頭。

若是被安王知道他們居然想讓自己家的狗蛋大牛和世子取一樣的名字,會不會将他們扒皮抽筋,徹底趕出別宮啊!

張婆子心中煎熬無比,雪雁卻是聽到踏雪二字猛然想起什麽,連忙磕頭道,“啓禀世子,奴婢想起來了,奴婢和張婆婆幾人在花園中談論當年世子馴服踏雪的英武事跡,覺得您是天神下凡所以才會馴服踏雪這樣的寶馬!”

“對對對,沒錯沒錯,奴婢真的沒有其他的心思!”張婆子也反應過來,連忙答道。

祁麟聽到此,身子微微向前,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你們說了踏雪是安王世子的馬?”

雪雁微微一愣,不明白祁麟這樣問的原因,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是,奴婢說了。”沒由來的,雪雁感覺到自己的心裏閃過一絲驚惶,總覺得自己好像是犯了大錯。

“你們居然說了這個?”祁麟一驚,站起身子,腦海中不由想到謝瑾瑜得知真相後的憤怒,頓時怒火中燒,“背後議論主子,該罰!”

“世子饒命,世子饒命!”雪雁幾人驚慌失措,吓得瑟瑟發抖,一個勁的求饒。

“世子,謝公子不一定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還是最開始的那位大漢上前,頂着祁麟的怒火勸了一句,“謝公子雖然聽到了這幾位婢女的話,但是因為急着出去找人,還沒來得及開始查證,若是我們能在他發現事情的端倪之前,将這個謊圓下去,那麽……”大漢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十分清楚。

祁麟慢慢冷靜下來,沒錯,現在謝瑾瑜雖然有所懷疑,但是還沒有開始求證。以他對謝瑾瑜的了解,目前謝瑾瑜是十分信任他的,若是能好好利用這一點,只要他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謝瑾瑜并不會扒着這一點一直不放。

但是,究竟該怎麽繼續将這個謊言圓下去呢?祁麟的心情變得逐漸沉重起來。

他不想欺瞞謝瑾瑜,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只是心血來潮用了表弟的姓名,之後相處來,想要開口說出實情,卻又無法開口,現在騎虎難下,只能一直隐瞞下去。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祁麟總覺得,若是自己将真實身份告訴謝瑾瑜,謝瑾瑜就不會再這樣和自己親密無間了,兩人的關系恐怕只能止步于合作夥伴。

因為這一點詭異的直覺,祁麟一直拖着,直到現在進退兩難,騎虎難下。

“世子爺,奴婢有辦法讓謝公子不發現真相!”雪雁突然擡起頭,大聲道。剛才一直迷迷糊糊,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這位官爺一開口,她就一下子察覺到了恐怕世子爺生氣的點并不是他們背後議論主子,而是他們幾個人不小心暴露了世子爺的真實身份。

雪雁正值青春年少,少女懷春的年紀,私下裏看了不少的話本子,世子爺這種隐瞞身份與普通人談情說愛的情節她可是看過不少,因此一下就反應過來世子爺究竟想要幹什麽,因此慌忙開口,想要将功贖罪。

“哦,你有辦法?”祁麟低頭問道。

“嗯嗯!”雪雁連連點頭,在衆人的注視中大聲道,“奴婢記得,馬場上有一匹深黑色的駿馬,長得高大威猛,矯健無比,單是看外形和體型幾乎和踏雪所差無幾,除了那馬四只腳上沒有白毛,也無法像踏雪一般出汗如血,其他的幾乎是和踏雪長得一模一樣。

謝公子久居深閨,定是沒有怎麽見過馬匹的,肯定也無法區分汗血寶馬和普通馬匹的差別,到時候我們只需要将那匹黑馬的四只馬蹄用顏料染成白色,然後讓人牽着它以踏雪的名義在馬場上走一圈,并且告訴謝公子踏雪乃是世子爺的坐騎,閑雜人等不能靠近,就可以杜絕謝公子一探真假的想法。”

祁麟點了點頭,這個主意倒不失為是一個好方法,只不過他又轉身問道,“那你又如何解釋林麒的踏雪與世子爺的踏雪,不僅一模一樣還同名同姓這件事?”

雪雁愣住,為難的望着祁麟。

“表少爺一直把世子爺當成是自己的榜樣,樣樣向世子爺學習,并且因為少年時期嗜睡症的事情,所以這些年對自己身邊的用具器物基本比照世子爺的來。”張婆子靈機一動,順着雪雁的話接下去,這樣一來,正好還能自圓其說關于祁麟和林麒兩人姓名、命格的事情,“雖然世子爺的寶馬也叫踏雪,但是因為其乃是汗血寶馬,故而踏血乃是鮮血的血,表少爺的雪就是雪花的雪。”

祁麟沉默,“但是我在馬場上曾經對他說過,我的踏雪乃是唯一一匹汗血寶馬,當初父王手下的諸多将士都未能降服,卻偏偏被我三兩下降服。”

祁麟的心情難得有一絲郁悶,明明當初在馬場上說這一段的時候,是為了在謝瑾瑜的面前展現自己的馬術超群,武藝高強,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成了謊言裏最大的漏洞。

那個高大漢子看了祁麟一眼,小聲道,“那就委屈世子爺一下,這個表少爺嘛,為了在喜歡的哥兒面前表現自己,說說大話,吹吹牛皮那也是很正常的不是……”漢子的話越來越小聲,在祁麟快要殺人的目光中,默默地吞回了口中。

其餘的侍從都默默低下了頭,不敢去看祁麟的臉色,但是臉上都透露出一絲憋笑的感覺。第一次看世子爺吃癟,原來是這麽爽的感覺啊!

“哼!”祁麟冷哼一聲,對着地上的雪雁道,“既然這事是你闖出來的,那就交給你去辦,也算是給你們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

“是是是,奴婢一定會把這件事辦的漂漂亮亮。”雪雁連連點頭,就差指天發誓證明自己。

“對了,今晚的全羊宴,你就負責伺候謝公子,要把他當做是本世子一樣精心伺候。”

“是,奴婢明白!”雪雁知曉世子爺這是為了讓她在謝公子面前露臉,借機取得謝公子的信任,好在之後透露出“踏血”事情。

等着這幾人下去,祁麟又盯着那幾名士兵,詢問了一番,發現謝瑾瑜只是問了許俢誠的事情之後,這才揮手讓人下去,至于心中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謝瑾瑜休整了片刻,等他整個人情緒恢複正常的時候,已經到了夜幕時分,別院一片靜谧,斜對面的天空一角還挂着幾顆零散的星辰。

“謝公子打擾了。”幫他換過馬術服的李婆子帶着幾名小丫鬟進來,手裏都捧着一個托盤。

“李婆婆,你這是做什麽?”謝瑾瑜好奇的問。他遠遠地看了一眼托盤上的東西,幾個雪白的小瓷瓶還要一些筆墨紙硯?

“謝公子,這是少爺送來的雪蛤膏。少爺說公子身嬌肉貴,又是第一次騎馬,現在看不出來損傷,但是到了半夜,身上定然會有些疼痛,這些膏藥都是治療擦傷磨損的良藥,公子一定需要。這幾日公子若是想要騎馬,這東西必不可少,這才讓老奴給你送過來。”李婆子笑眯眯道。

謝瑾瑜拿起一個小瓷瓶,打開輕輕聞了聞,一股帶着藥味的清香襲來,令人心曠神怡。

确實是難得的好藥!

謝瑾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星光璀璨,盯着那些筆墨紙硯又問,“這些也是給我的?”

李婆子搖頭,“這倒不是,這是少爺要的,說是要作畫。”

謝瑾瑜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侍墨站在一旁,圍觀了全程,氣得鼓起臉頰,拳頭都硬了。好家夥,這林麒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連送藥這種事情都想到了。

侍墨心中郁悶,但是又不能讓自家公子拒絕,畢竟騎馬受罪的是公子,他總不能看着公子受罪而無動于衷吧?要怪只能怪自己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來的時候沒有想到要帶上公子最喜歡吃的糕點也就罷了,讓林麒這個男人搶了先,而當初明明知道公子是前來賽馬的,也忘記給公子準備傷藥,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真是麻煩李婆婆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多謝李婆婆這幾日的照顧。”謝瑾瑜可沒有心思顧全侍墨在想些什麽,用荷包中拿出幾塊碎銀子,遞給李婆子。

“不敢不敢,老奴都是奉了少爺的命令!”李婆子連忙縮手,這銀子她可不敢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世子爺對謝瑾瑜不一般,她哪裏敢收他的孝敬,這不是作死嘛!

謝瑾瑜見李婆子不收,也沒有勉強,只面帶笑意的将人送了出去,然後握着瓷瓶發呆。

“公子,回神,回神了!”侍墨在謝瑾瑜的面前揮揮手,怒其不争道,“只是一個雪蛤膏而已,咱們謝家又不是買不起!”

“哦~那你怎麽沒有給我準備啊?”謝瑾瑜幽幽的看了一眼侍墨,直把侍墨看得心虛地垂下腦袋,恨不得埋進土裏。

月光皎潔,幾聲蛙叫蟬鳴在寂靜的夜晚中增添了一抹熱鬧。

謝瑾瑜和祁麟幾人圍坐在一處篝火旁,身前架着一頭早已處理幹淨的小羊羔,明黃的火焰熊熊燃燒,将羊羔的表皮烤的金黃。

明明是好幾個人坐在一起,謝瑾瑜的世界中卻像是只剩下祁麟一人一般,滿心滿眼都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那人坐的筆直,哪怕是和別人圍坐在篝火旁,手上拿着小刷子,輕輕翻烤着羊羔,明明是一件極其跌份的事情,祁麟做的也認真無比,矜貴嚴肅的模樣,好像在處理什麽軍國大事。

“林公子居然會做烤全羊?”謝瑾瑜輕聲問了一句,打破了夜裏的靜谧。

“勉強會一點,以前跟着姨夫剿匪的時候,行軍打仗嘛,很少幹糧充足的,大部分都是就地取材,我想烤兔子、烤全羊不都是烤嘛,應該都差不多!”祁麟微微一笑,那架勢看着還頗有幾分大廚的模樣。

謝瑾瑜點點頭,正想說些什麽,一個陌生侍女走上來,他眨眨眼,發現正是下午瞧見的那位名叫雪雁的丫頭。

雪雁手中端着一小塊羊排,用鐵絲穿好,遞給謝瑾瑜,恭敬道,“謝公子要不要也親自動手嘗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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