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處(十三)

“踏雪,踏雪不是白色的馬蹄嗎?”謝瑾瑜驚訝地盯着踏雪的馬蹄,仿佛害怕自己看錯一般,再次揉揉眼睛确認了一下,發現那黑夜下面的駿馬,确實四只馬蹄猶如潑墨,一點雜色也沒有。

謝瑾瑜完全可以肯定,今天中午馬場賽馬的時候,踏雪的四只馬蹄還不是這個顏色,那這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

“什麽,謝公子你再說什麽啊,踏血的馬蹄就是這個顏色啊,匈奴汗血寶馬尤其以黑色出名,踏血本就是馬中之皇,血統純正,自然渾身漆黑,身如閃電,俊美異常。”雪雁滿臉得意,仿佛這匹寶馬是她心愛的寶貝一樣,完全沒有計較踏血方才踢傷她的事情。

“你說踏血的馬蹄一直都是黑色?”謝瑾瑜秀眉緊皺,發覺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有點出入,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麽隐情?

想到這裏,謝瑾瑜試探的問道,“你們這裏還有另外一匹馬叫踏雪嗎?”謝瑾瑜雖然這樣問,但是心中卻是不抱希望,想想也覺得這樣的想法不靠譜。踏雪作為世子爺的愛騎,地位非同一般,其他的馬匹哪裏敢和世子爺的馬取同樣的名字啊。尤其是他們皇族之人,好像對名諱一事十分忌憚。

在這種小事上面,向來十分霸道,估計也不可能出現一模一樣的名字。

“那當然不可能啊,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和世子爺的寶馬取一樣的名字!”雪雁翻了一個白眼,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果然,事情和他猜測的分毫不差,那今天中午又是怎麽一回事?他怎麽半點都搞不明白林麒葫蘆裏究竟是賣的什麽藥呢!

“不過呢,雖然沒有人敢和世子爺的寶馬取一樣的名字,但是諧音的卻是有!表少爺的心肝兒就叫‘踏雪’,雖然後面那個字不一樣,但是讀起來卻是差不多!若不是兩匹馬長得不一樣,連我們這些專門伺候的馬奴有時候都分不清呢!”雪雁小嘴巴拉巴拉,就将一早想好的腹稿吐了一個幹淨。

踏雪?踏血!

謝瑾瑜眼神發亮,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聽到這樣的解釋之後,還沒有來得及确定真假,已經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并且有一絲詭異的開心湧上心頭。

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抿起,帶着一絲緊張,“林麒的那匹馬是不是長得和世子爺的差不多,只不過馬蹄下面有白色雜毛,看起來猶如馬踏飛雪,因為也取名叫做踏雪?”

謝瑾瑜的雙眸亮晶晶的,盛滿了歡喜與期盼,站在一旁的雪雁神色一愣,一絲罪惡感浮上心頭,卻被她狠狠地壓下,尴尬的笑道,“是呀,表少爺的馬确實長得和世子爺的差不多,而且也要踏雪,只不過并不是因為馬踏飛雪的緣故,而是因為單純覺得世子爺的寶馬名字響亮,他也不甘落于人後!”

說到這裏,雪雁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湊到謝瑾瑜的耳邊,低聲道,“謝公子,我給你講,馬場上的人都傳遍了,說是表少爺從小就将世子爺當成了自己的偶像,樣樣都要模仿世子爺,今天世子爺穿了一件白色衣裳,明天表少爺絕對也立馬換上一件一模一樣的衣裳,今天世子爺看了《春秋》,明天表少爺的書房就會出現《春秋》,所以大家都在說啊,表少爺專門是故意找了一匹和世子爺差不多的寶馬,然後取了這麽一個名字!

只不過顧忌着表少爺的面子,大家都不敢傳出來,只能在心底暗暗記下,但是表少爺的心思誰不知道呢,凡是在安王府當過差的人都知道,他啊,就是世子爺的一個狂熱粉絲,還是半腦殘的那種!”

雪雁對着謝瑾瑜吐槽完,還不忘露出一個鄙夷的白眼,那模樣,将對表少爺無腦的追星行為的唾棄,表演的惟妙惟肖。若是祁麟在這裏,看到了雪雁的演出,都不得不贊嘆一句“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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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真的啊?”謝瑾瑜故作驚訝的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一副原來林麒居然是這樣的人的表情,拍拍心口表示明白,對着雪雁道,“我明白了,沒想到林公子平時看起來很正經的一個人,私下裏居然這麽崇拜他表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謝瑾瑜的心底湧上一股子歡喜,知道林麒并沒有欺騙自己後,心中一直壓着他的大石頭終于消失,至于林麒是不是無腦崇拜安王世子,都不是他考慮的事情了。

只不過,沒想到安王世子的魅力這麽大啊,連林麒這樣優秀的男子都會為他癡狂,真想和他正式見上一面,感受一下他本人的風采!

思緒漸漸走偏的謝瑾瑜猛然回過神來,連忙拍拍自己的臉,恢複神智。

他剛剛怎麽會突然想到安王世子?一定是那日安王世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所以他現在總是能想起那張銀色的面具和那雙深邃的眼眸。

“謝公子,這個秘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哦,對了,你以後可千萬別在表少爺的面前說世子爺的壞話,半點不好的言論都不要有,不然表少爺一定會生氣的,你永遠不要懷疑一個腦殘粉的力量!”雪雁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天知道後面這段話完全是她剛剛有感而發,還不是看着謝瑾瑜實在是太單純了,居然三言兩語就被她糊弄了過去。

若不是心中有愧,雪雁決計不會說出這番逾越的話。表少爺就是世子爺的事情,謝公子還不知道,而且看模樣,世子爺還打算再隐瞞一段時間,而在這一段時間內,若是謝家公子突然腦抽了當着“表少爺”的面說了世子爺不好的話,那豈不是當着本人的面吐槽,直接吐槽了人家自個兒?

背後說壞話已經讓人生氣了,這還是當着本人的面說壞話,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嘛!看在今天兩人同為世子爺“棋子”的份上,雪雁大發善心的提醒了一句。

謝瑾瑜點點頭,恍然大悟,難怪前幾天好幾次,他當着額林麒的面誇獎了安王世子,林麒那麽高興,感情是因為有人當面誇自己的偶像,能不欣喜若狂麽!突然get到了一種新的保命技巧,謝瑾瑜喜上眉梢,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至于吐槽安王世子,他又不是膽子肥了,幹嘛當着人家表弟的面吐槽自己的大老板呢?沒錯,現在安王世子可是他們謝家的大老板,四舍五入就是需要抱大腿的金主啊,他恨不得将人供起來,哪裏還有膽子吐槽人家。

謝瑾瑜今晚解開了心中的疑惑,對雪雁這個小丫頭的好感一下提了上來,拉着人的手道,“你剛剛受了傷,要不和我一起回去吧,我給你找金瘡藥。”

“不用了不用了,奴婢屋子裏有藥,公子的藥不一定有用。”雪雁連忙搖頭,生怕謝瑾瑜真的要帶自己回去。自己能騙過謝瑾瑜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她可不想在節外生枝,最好現在兩人就各自回去,永不相見!

“那好吧,你以後照顧踏血的時候要注意安全啊,這麽漂亮的小姑娘,身上可千萬別留下疤痕了。”謝瑾瑜可惜的嘆了一口氣,他當然看得出來雪雁對于他的抗拒,也不勉強,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他也不好橫加幹涉。

“多謝公子。”雪雁眼眶濕熱,心頭湧起一股酸澀。萍水相逢,她為了保命才故意接近謝瑾瑜,讓她相信了自己編造的拙劣的謊言,而偏偏對方不僅相信了,甚至還能反過來安慰她,叮囑她仔細上藥不要在身體上留下疤痕,這樣的好心與善意,對于她這個下人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

兩人分離之後,謝瑾瑜腳步輕快的回了自己暫住的地方,侍墨已經打理好了床榻,瞧見他回來,驚訝道,“公子你回來了,你出去幹什麽了啊?”

謝瑾瑜看着侍墨呆頭呆腦的模樣,又想起雪雁那丫頭,不由得感慨自己好像将侍墨保護的太好了,這樣真的是對他好嗎?

“沒什麽,就是出去賞月去了!”謝瑾瑜回了一句。

賞月?侍墨疑惑地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一片,哪來的月亮?

公子又在欺騙他!

……

“就送到這裏吧,不然……”謝瑾瑜掀開車簾,有些不好意思的對祁麟道。

前面不遠處就是謝家,林麒将他送到這裏已經是仁至義盡,要是在往前面一點,可就容易被謝家的人瞧見了。他倆孤男寡女,又都是未婚,好幾日沒有着家,要是被人看見林麒送他回家,必會傳出不少的風言風語。

祁麟點點頭,自然知道謝瑾瑜擔心什麽。他是個男人,自然不怕這些謠言,但是謝瑾瑜不一樣,他現在在謝家的地位本就尴尬,又是個哥兒,這個時候要是在被人傳出和一個陌生男子外出私會的事情,那麽這麽多天來取得的成績遲早要功虧一篑!

“那謝公子注意安全。”祁麟輕笑,從随從哪裏取來一件包裹,遞給他,“小小心意,希望謝公子喜歡。”

謝瑾瑜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咳,謝公子回家再看吧!”祁麟掩面輕咳一聲,不等謝瑾瑜回答,立刻駕着馬離開。

等人走遠了,謝瑾瑜才滿心好奇的打開自己手中的包裹,慢慢展開。

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副畫!

“呀,公子這不是你嗎?”侍墨吃驚地瞪大眼,看着畫上的男子,驚詫出聲。

只見畫軸上,紅衣騎裝男子奔騰于草野之間,青絲如墨,姿容絕豔,一笑傾城。

男子目光所及之處,只露出一側健壯黑色馬身,隐約昭示此情此景,當還另有一人。

謝瑾瑜心口怦怦直跳,喉間劃過一絲滾燙,素白的手指摩挲着畫作角落一行落款小字,心口好似淌了蜜。

建安十三年,春盛,幸與玉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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