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火鍋(五)

安王因為祁麟的話,嘴裏的飯菜瞬間就不香了,猶猶豫豫,到底沒有在外面發作,只能憋着一肚子氣,心不在焉地看着祁麟和謝瑾瑜一起忙碌。

因為安王情緒不佳,大家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裏惹了安王的不快,只能小心翼翼作陪,直到最後宴會結束,安王先行離開,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

自古民不與官鬥,尤其是安王還不是一般的官。作為西南一帶的土皇帝,可以說只需要他一個點頭,幾大家族就可能就此銷聲匿跡。

送走了安王,謝瑾瑜高高懸起的心才慢慢回到了肚子裏,但是心裏還是有一股隐隐的不安。他明明感覺到,剛開始安王對他的态度十分和善,就像家族中的長輩一樣,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安王突然就了冷了臉,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難道這就是上位者的喜怒不定嗎?

謝父幫忙處理了一下前堂的事情,轉身瞧見謝瑾瑜心事重重,一臉疲憊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心疼,上前寬慰道,“你今日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必如此苛責自己。”

謝瑾瑜搖搖頭,盯着謝父的臉龐,神色陰郁,語氣有些低落,“孩兒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後面王爺好像對我有些不滿,可是孩兒在桌上說錯了什麽?”謝瑾瑜可以肯定,自己并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唯一的一點逾越,那便是那番不想困守後宅的話。難不成安王也覺得自己是個不安分的主,所以不打算倚重自己了?

謝瑾瑜千想萬想都想不明白,屬下精明能幹,作為主子,難道不應該感到欣慰嗎?

謝父也是一臉疑惑,不僅是謝瑾瑜感受到了,應該是在場的衆人都能察覺到安王下半場的心情不佳,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去觸碰這個黴頭,只能将那一點點好奇心,狠狠地壓在心底。

兩人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安王是為自家兒子的婚事發愁,而不是什麽下屬是否得力的原因。

安王一回到王府,直接大刀金馬的坐下,雙目圓瞪,不怒自威,啪的一下将袖子中的玉牌甩了出來,放在書桌上,對着祁麟道,“你方才在桌子上的話是什麽意思?今天你就當着你娘的面,把你和想法給我說清楚!”

祁麟眼角一抽,看見安王手中的特制玉牌,簡直都快被他爹的一些行為氣笑了。平時有什麽事喜歡到他娘的靈位前哭訴就算了,怎麽今天去參加一個剪彩也要把他娘帶上?也虧得祁麟從小就習慣了,不然來個膽小的,指不定覺得安王腦子有病。

“父王,您怎麽把娘也帶上了?”祁麟頭痛,安王倒是好安撫,但是對着他娘的靈位,他還真好不好意思說謊。當年他娘去世以後,安王悲傷不已,專門去尋了廣濟寺的得道高僧做了這麽一個特制的玉牌,說是可以寄托人死後的靈魂,以解相思。

安王不僅相信了那高僧的話,還時刻将玉牌帶着身上,有什麽事總是喜歡對着玉牌分享一二。說起來,這麽多年下來,即使生母早逝,但是祁麟也并沒有覺得自己缺少了什麽,反而覺得母親真的和父親形影不離,一直陪伴着自己一樣。

“你別轉移話題,我且問你,你當真喜歡那謝瑾瑜?”安王胡子一吹,瞪大了眼睛。

“那是自然。”祁麟肯定的點頭。

“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就讓人去謝府下聘,早早地把這門婚事确定了。”安王直截了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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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祁麟匆忙擺手,勸阻安王這個荒唐離譜的念頭。先不說謝瑾瑜現在是否喜歡自己,他自己現在頂着表弟的身份呢!到時候真去提親,是以安王世子的名分提親還是林麒的身份?

謝瑾瑜若是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欺騙他,豈不是要直接将他掃地出門?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年已經十八,前些年咱們偏安西南,京城沒人想起你,但是今年你又是高中會員又是制作糖方,這樣的高調,你覺得京城裏的人還會這樣放任你嗎?”安王緊緊地盯着祁麟的眼睛,扔下一個大雷,“恰逢九月之後,便是三年一次的大選,這些年父皇極少出入後宮,大選基本上都是給年輕的皇子與皇孫準備的。

若是我猜的不錯,今年大選之後,父皇極有可能要給你指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你若是還想拖着和謝瑾瑜的事,到時候聖旨下來,除了抗旨就只能讓他做妾,你也願意?”

安王冷笑,他這個兒子是什麽性子他最清楚。若那謝瑾瑜當真入了他的眼,他怎麽舍得那個小哥兒做妾?但若是不這樣,難不成這小子還真要為了一個小哥兒抗旨不尊?

祁麟渾身一僵,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大選這回事。啓元帝忽視安王已久,連帶着祁麟從小也只知道京城裏有一位皇爺爺,是父皇的親生父親,但硬要說有什麽實際概念,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長到這麽大,祁麟連啓元帝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更遑論有多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但是今年他突然這樣冒頭,無論是因為京城裏的局勢還是單純的因為他已經成年了,啓元帝都很有可能要親自給他指婚。皇子皇孫的婚事,尤其是像他這種嫡長子的親事,基本是無法自己做主的,當年若不是因為安王不滿意啓元帝的賜婚,也不會有後來的與他娘先斬後奏成親,再然後直接被發配到江寧城,早早地做了一個沒有什麽實權的藩王。

當年安王抗旨和他娘成親,還可以說一聲少年意氣!啓元帝可能念着這是自己親生兒子的份上,繞過安王一回,但要是輪到祁麟這裏,一個從未見過的孫子也敢挑釁他的尊嚴與皇權,那純粹就是找死!

哪怕他不死,謝瑾瑜也是必死的下場。祁麟怎麽可能去冒這種風險?可問題是現在他真的無法确定謝瑾瑜是否真的喜歡自己啊?他總不能直接上演一出強搶良家民男的戲碼吧?

安王見祁麟急的頭上的白汗都冒出來了,也不想再逼他,只是嘆了一口氣道,“你當初說你想要争一争,為父即便知道前路艱險,也願意拿命一試,但是若你還是現在這種顧頭不顧尾的想法,那我勸你趁早放棄這個想法!

還有今日謝瑾瑜所言,我觀你也是十分贊同的。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安王世子,他是一介商戶之子,本來兩人的身份就天差地別,若有一日,你當真登臨高位,那謝瑾瑜是否還能與你相匹配?

這樣一個抛頭露面,周旋于各色男人身邊的哥兒,如何當得起天下人的表率?你讓百姓怎麽看你?你讓那些書生禦史如何看你?你就不怕青史留名,遺臭萬年嗎?”

安王一大段話說完,長舒了一口氣,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潤喉。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祁麟還一意孤行,那麽他也只能咬着牙認了。誰讓他就只有這一個兒子呢!

祁麟一頓,幽幽道,“其實,父王,我覺得你考慮的太長遠了,未來的日子誰說的準呢!現在最重要的是,謝瑾瑜願不願意嫁給我都還難說!”

“噗——咳咳!”安王噴出一口水,捂着心口咳喘不止,“你說啥,你還沒有搞定謝瑾瑜?不對,你是說謝瑾瑜那小哥兒沒有看上你?那怎麽可能!你可是我兒子,文武雙全、玉樹臨風、身份尊貴……放眼整個熙朝,你絕對是排得頭名的青年才俊,他居然沒有和你看對眼,這怎麽可能!”

祁麟沉重地點點頭,他不好意思告訴安王,還不是自己當時自己腦子一抽,用了林麒的身份與謝瑾瑜交往,現在謝瑾瑜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林麒,他就是有心解釋,也沒有那個膽子了。

“你真是……你真是……”安王手指發顫,指着祁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覺得自己在這裏逼逼叨叨了半天,結果人家根本沒有瞧上自己的兒子,他居然還有臉在這裏挑三揀四!

安王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忍了半天,終于還是沒有忍住,直接一揮袖子,灰溜溜地出了書房。

安王一走,祁麟有些慌亂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他低頭細細思索安王的話,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自然是慢慢來取得謝瑾瑜的歡心,他有的是時間,可以一步一步等着謝瑾瑜慢慢走進他為他編制好的溫床裏。

但是,九月之後的大選,徹底打亂了祁麟的計劃。父王說的沒錯,他不可能拿謝瑾瑜的命與安王府衆人的命來賭,所以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是大選,想辦法讓啓元帝不給他賜婚,将他的婚事留後。但是這樣一來,不僅僅是操作難度極高,還更容易引發京城那些人的窺探忌憚之心。啓元帝沒有道理唯獨扣下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皇孫的婚事,除非這個皇孫不能現在成婚,他還有着其他的用處。

就這一點,就足以讓京城那群潛伏了好幾年的餓狼重新露出獠牙。

二是挑明身份,讓謝瑾瑜在三個月內喜歡上自己,并答應和自己成親。

祁麟揉了揉自己脹痛的腦袋,盯着宣紙上的第二點沉思:所以,他該怎麽讓啓元帝主動将他的大婚押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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