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陽謀(五)
謝瑾瑜愣在原地,不相信祁麟居然會說出這種不知羞恥的話。什麽叫做我被你偷走的心又該怎麽算?說得好像他倆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一樣!
“你別胡說,我跟你明明沒有——”謝瑾瑜焦急地想要否認,眼睛裏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脆弱。為什麽,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要這樣逼迫自己?
謝瑾瑜想到那日安王的話,是不是這人也是這樣想的,先是花言巧語将自己騙回去,然後就可以心安理得讓他呆在家裏相夫教子?謝瑾瑜前世受過了那種井底之蛙的生活,困在一方小天地之中,沒有自由,沒有未來,今生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重來的機會,他絕不會放任自己在陷入那樣絕望的境地。
“我,我沒有!”祁麟手足無措,想要将謝瑾瑜抱在懷裏,卻又害怕被他拒絕。說來好笑,祁麟長這麽大,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人拒絕,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個哥兒的一舉一動就患得患失!
“世子,我和你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何一定要強行綁在一起呢?”謝瑾瑜深呼吸一口氣,喉頭有些發苦,語氣凄涼。
在得知祁麟的身份之前,謝瑾瑜察覺到自己喜歡上林麒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和他白頭到老。他不是不知道林麒對他也有那麽幾分心思,兩人志趣相投,又互相理解對方的心意,若是在一起也不是不可的。
可是,再知道林麒不是林麒,而是祁麟之後,謝瑾瑜的心一下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沒有再和祁麟相交的欲望。他和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因為意料交集在一起,現在,也該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祁麟上前一步,抓着人的手,氣急道,“你真的是這樣想的麽?明明你對我也有意,我倆相處這麽久,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難不成只是因為轉換了一個身份,你就要将我拒之門外?”
他的身份有那麽讓他避之蛇蠍嗎?她雖然是安王世子,但是這個身份對于謝瑾瑜來說,并不是傳說中的天塹,安王也沒有絲毫想要阻止兩人在一起的心思,為什麽所有人都答應了,而謝瑾瑜卻退縮了呢?
“是,您的身份對我來來說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只要我倆在一起,就注定不是一個平等的對面了。”謝瑾瑜輕笑,臉上帶着一絲嘲諷的笑容。
“你看,我現在明明應該很生氣的,當我得知你根本就不是什麽林麒,而是安王世子的時候,我就有一股無名怒火,想要對着你發洩!
我一想到我倆在安王府的相遇,你明明知道我是誰,但是我卻只能隔着面具畏懼的望着您,我就覺得惶恐!我一想到我把一顆真心淪陷在你的身上之時,你卻毫無負擔的串通馬場的丫鬟一起欺騙我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可憐!
就像現在,我明明應該對着你大吼大叫,應該發洩這麽多天來積攢的不滿與憤怒,可是我都忍了下來。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不敢!
我不是孤身一個人,我身後有父母兄弟,有親朋好友,他們的存在時時刻刻苦都提醒着我,我和你身份的不平等,我不可能真的對你大動肝火,我怕你報複,我怕安王報複!哪怕今日來之前,我都在自己的腦海中設想了好多次的情景,我該怎麽讨好你,我該怎麽維持我倆之間那一點點微薄的情誼,我該怎麽讓你在這場過家家的扮演游戲中放過我!”
謝瑾瑜紅了眼眶,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直直地,墜入了祁麟的心底。
祁麟突然覺得可笑,他從未看輕謝瑾瑜,但是謝瑾瑜自己呢,難不成在謝瑾瑜看來,他真的覺得自己就是那樣的普通與平凡,在他這裏一點點特殊的關照都不配擁有嗎?
“你為什麽要這樣看輕自己?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特殊的,比肩整個世界。”祁麟輕嘆,将人拉在懷中,安撫似的拍着他的後背,希望讓他明白他對于自己的重要性。
謝瑾瑜在哭,這是他重生之後第二次哭,他很想忍住,可是祁麟一開口他就忍不住了。
祁麟騙了他,他确實難過,然而真正讓他崩潰的,卻是祁麟是安王的獨子,是整個西南的小太子!
這個身份對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就算祁麟對他再好又如何?前世的許俢誠不也是剛開始對他一心一意,溫柔體貼?可是後來,一有了權勢地位,立馬莺莺燕燕左擁右抱,祁麟這樣的身份地位還能少得了三妻四妾嗎?
更令謝瑾瑜惶恐地是,他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祁麟,甚至在理智清醒的情況,哪怕是預料到祁麟以後會變心,會和許俢誠一樣,他都還是生出了一股勇氣,想要再賭一次,想要看看祁麟的承諾是否算數。
這令謝瑾瑜無比的絕望,兜兜轉轉,他好像還是改變不了前世的命運,注定為一個男人困守後宅,不得安寧。
“為什麽要那麽消極呢?”祁麟輕輕地将人摟在懷裏,眼神一挑,林麒和吓傻了的侍書連忙蹑手蹑腳地滾了出去,順帶将人反鎖。
祁麟想不明白謝瑾瑜為何會對未來的事情抱着那樣強烈的絕望感,明明,他都已經在竭盡全力的向他證明,他對于他來說,真的是不一樣的,完全不必要這樣惶恐。
“你不懂。”謝瑾瑜擦了擦眼角的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風光霁月的少年模樣,他的嘴角牽起一股輕嘲,喃喃道,“你願意給我名分,我倆相守一生,安王殿下會同意嗎?安王就你一個獨子,他會同意你的身邊就只有一個生育率低下的小哥兒嗎?”
傳宗接代,向來都是這個時代男人的首要任務,上輩子許俢誠也一直用這個理由納妾,那麽祁麟呢?
祁麟皺眉,十分不解,“我父王一生只愛我母妃一人,甚至在我母妃死後也整日帶着她的靈牌,同吃同住,我不覺得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有什麽問題啊?至于傳宗接代什麽的,我給你把過脈,你的身體很好,不存在無法生育的情況。若是以後我倆真的沒有孩子,那只能說明我倆注定命中無子呗,那還能怎麽辦?”
謝瑾瑜一愣,這才晃晃悠悠想起安王的情況。他下意識地帶入了身邊世界男人們的情況,卻忘記了安王本就與衆不同!
那是一個純粹的戀愛腦,為了喜愛的女人可以頂撞皇帝,可以公然抗旨不尊,甚至可以直接削發為僧,寧可直接貶為平民也要和安王妃相守一生的存在。
謝瑾瑜眼神幽怨,幽幽道,“你确定你能做到和你父王一樣嗎?”
祁麟喜笑顏開,拍着胸脯保證,“我能做到,我要是做不到,那就——”
“行了!”謝瑾瑜堵住他的嘴,不贊同道,“話口有毒,怎可輕易立誓!”謝瑾瑜重生後,對這些鬼神之事尤為信服,此時見祁麟想要立誓,連忙堵住他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
祁麟輕笑,摟着人的肩膀哄道,“其實我剛剛想說,要是做不到,就讓我爹用他四十六碼的大草鞋抽我!天打雷劈什麽的,那有我爹抽人來的靈驗。”
“撲哧!”謝瑾瑜沒忍住,露出一個笑。
祁麟見他神色慢慢放松下來,不像是一開始那樣像個刺猬一樣紮人,這才拉着謝瑾瑜坐下,握着他的手,輕聲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陷入上輩子那樣絕望的境地,因為,從始至終,我就一直注視着你,喜歡着你。”
謝瑾瑜一愣,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張小臉慘白慘白,惶恐不安的看着祁麟。
他剛剛在說什麽,什麽上輩子?
“別害怕,你的秘密也是我的秘密。”祁麟立馬抱住他微微發抖的身軀,帶着安撫道,“你難道就不奇怪,這輩子改變的事情太多嗎?比如,明明應該死于成人禮前三個月的安王世子,為何會好端端的活着,還考了一個會試頭名回來?”
謝瑾瑜聽到祁麟這樣說,腦海中那些迷霧一般的疑惑全都有了解釋。
對啊,正是因為祁麟也是重生歸來,所以他才會避免慘死,才會知道怎麽制造青瓷,才會大力發展海運,才會有這樣許許多多與前世不一樣的地方!
“不對!”謝瑾瑜瞪大了眼,臉上露出一絲迷茫,“前世的時候,安王世子于成人禮三月前就已經死于山體泥石流,後面的青瓷、糖方這些,你怎麽會知道?”
謝瑾瑜吞了吞口水,害怕地往凳子後面縮了縮,眼前這個人難不成是個妖怪?
呃……
氣氛詭異地沉默了,祁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
在謝瑾瑜快要哭出來的目光中,祁麟幽幽道,“我确實死于山洪不假,但是在那之後,我附身在許俢誠——”
“什麽,你是許俢誠?!!!”謝瑾瑜蹭的一下站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祁麟,眼中怒火中燒,撸起袖子就要爆錘他。
好家夥,上輩子,這輩子,兩輩子加起來,謝瑾瑜老早就想收拾許俢誠這個人渣了,只是苦于沒有機會,現在好不容易這人落在了自己的手裏,他今天不好好教他做人,他就不是謝瑾瑜!
想到這裏,謝瑾瑜氣勢一凜,一個蘭花折梅手,就往祁麟腰間狠狠一掐。
“嗷——”一聲慘叫響起,吓得守在門外的林麒和侍書眼中紛紛露出一抹駭然。
林麒:你家公子是在殺豬嗎?
侍書:我家公子居然會殺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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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祁麟:你覺得你們禮貌嗎?
(本書來自:龍鳳互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