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淮陽郡王李道玄戰死,平陽公主戰死,原國公史萬寶逃脫。”

昙宗站在李元吉身旁,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驚,後是內心發酸。李元吉聽到三姐戰死的消息,愣了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其實昙宗細思起來,他也就和平陽公主吃過一次飯。想起第一次見平陽公主的時候,一個女子硬生生帶着男武将的英氣,站在李世民邊上,也不會被其遮去絲毫魄力。

但是他能從這樣強韌的女子身上感受到她對兄弟們的拳拳愛心,有時候的感情,即使一言不發,他人也能感受到。

能為李家大唐戰死,她致死恐怕都是沒有愧疚感的。

但恐怕還是有遺憾的吧。

李元吉沉默擺了擺手,讓傳訊的人退下了。昙宗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只能閉口一言不發。

李建成和李世民很快也會收到消息,恐怕都将極度傷心吧。

再沒有開玩笑心思的李元吉發了瘋一般,開始對着面前的戰報、地圖推演起來。半天過後,李元吉的動作才慢慢緩和過來。

昙宗這時才開口:“洺州若是沒守住,劉黑闼恢複原來地盤也只是時間問題,甚至還會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地盤。”

李元吉擡起頭,滿是血絲的雙眼帶着恨意:“去洺州,把他的頭給我留着,我要親手殺了他。”

昙宗看着李元吉,點了點頭。

……

魏征站在太子李建成面前:“殿下,平陽公主的消息您應該已經收到了。這種時候,若還是秦王發兵,您的聲望恐怕就再也壓不下他了。”

李建成對這點心知肚明,他本只是沒有一個可以帶兵出征的理由,而現在平陽公主的死,給了他充分的理由。

“我會主動請戰,當然,要去的并不僅僅只有我一人。”李建成看着魏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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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行了禮:“徵甘願前往。”

魏征、王珪等人與李建成在東宮商量了一會兒,便催着李建成趕快去請求出兵,其他事路上也可以繼續商讨。

李建成立馬去找自己父親。

而等他走到帝王身前時,才發現李世民竟已經跪在地上,懇求出兵。

“三姐待兒都極好,此仇不報,兒又如何能面對這大唐上上下下。”李世民說得幾乎快聲淚俱下,可惜現在那椅座上的人,先是帝王,後是父親。

李建成聽到李世民這話後,也跟着跪下:“兒也懇請出兵,此仇不報,枉為太子。”

帝王終是開口了,聲音裏帶着冷意:“大郎,此事就交于你。公主送回後以軍禮下葬。”

以軍禮下葬,這代表着帝王對平陽公主的不一般。

若說往年李秀寧所受待遇不同,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帶兵打仗的女子。那麽這一次的軍禮,恐怕是百年來獨一份,帶着一個父親對嫡女的愛與尊重。

甚至為此,不惜與舊俗相違背。

直到這時,李家兩兄弟才發現,帝王終究還是恨的,也是懂得什麽是愛的,否則也不會許以平陽公主軍禮下葬的殊榮。可惜作為帝王,要考慮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多到有時不得不磨滅感情。

比如,這一次,他必然不會讓李世民出兵。

李建成領命退下,李世民也退下。

“我以為大哥還會待在自己的安樂窩裏,享受着長安的奢靡生活。”李世民開口便是嘲諷。

“我不過也是一個可憐的普通人。”李建成笑着自嘲一聲,“你說的對,我根本冷靜不了。我怕只是晚一步,留給我的就只是一具冷去的屍體。”

“……三姐,終究還是可惜了。”李世民聞言,也明白李建成的苦處,嘆了口氣,“元吉,就拜托大哥了。”

李建成終于能帶兵出征,雖然心情好上了一些,但想起李秀寧,也不禁帶上慨嘆:“若她身為男子,你的秦王之位恐怕就是他的了。”

李世民冷哼一聲:“保不準你的太子之位也是她的。”說完,走人,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警告,“劉黑闼兵力不足,沖得過猛,根基不穩,若是這樣你還打不贏,那還是回長安修養着罷。”

李建成只是笑一笑,有些事不用多言語,事實證明一切。

長安對于得了軍令的太子來說,就像是随意供他差遣的玩具,短短五天時間,他就備好了一切東西,準備整裝待發。

可加上了消息傳過來的時間,卻已經又過去了好些天。

又一封加急的軍報傳來:洺州總管廬江王李瑗棄城,劉黑闼在洺州建都。

魏征站在李建成邊上,眉頭緊鎖,實在沒有想到劉黑闼的攻勢會如此強勁。若是此時太子出兵戰敗,适得其反,那恐怕問題就更大了。

尤其是太子如今心境起伏頗大。

魏征對太子還是抱着較大的期望的,他上前行禮:“殿下,如今劉黑闼雖然攻勢兇猛,甚至在洺州建都,但畢竟根基不穩。當今之際,還是盡快發兵一鼓作氣攻下……太子?”

李建成沒有聽完魏征的話,起身直接推開了門。

逆着光,魏征只能看見李建成的背影,龐大,周身恍若有一圈光。

“傳令下去,即刻啓程。怠慢者,斬。”李建成側過臉,冷着臉看着屋內的魏征,“還站着作甚。出發。”

魏征見慣了太子笑得溫文爾雅的樣子,卻是第一次見他殺伐果斷的樣子。曾聽說太子打仗,為求最好結果,能不惜斬草除根,殺盡所有小苗苗,他這回算是真信了。

走出門外的太子,此刻只餘下一個念頭——“殺”。

…………

洺州。

劉黑闼一臉橫肉,兇意可見,他壓抑着自己的怒氣,低聲吼着:“還沒有找到?就一支小隊,不是幾千人,幾萬人!連幾百人都沒有!你們這群,這群……呼……”

底下的人眼觀鼻,鼻觀心,愣是沒有一個敢在這時候觸到劉黑闼的。

劉黑闼雖然人莽撞了些,但對自己的手下卻是真的愛惜的。對于大唐,他的內心除了恨意,還是恨意。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寧願借助突厥,再一次殺入大唐。

但人以類聚,他手下這一群人中,竟大多是有勇無謀,全憑着自身的殺氣和倔性,狠心沖過來的。

如今洺州總管跑了,他們在洺州建都,卻因為一支奇襲小隊伍,而丢了大面子,劉黑闼差點連被人千軍萬馬中取走首級,這種恥辱的事情,真是誰說出口就誰死。

見劉黑闼并沒有想要發作到自家人身上來的将士們,等到老大怒火消下去些後,才開口推測:“說不準人還在洺州,我們搜一搜,保不準就能搜出來。”

劉黑闼板着臉,面上橫肉一抖:“交給你們,火速解決。我們稍作休整後還要和大唐死磕到底,沒有閑情去理那一支小玩意,你們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

至于被稱為小玩意的,自然就是昙宗所帶領的小隊伍。

昙宗把頭盔拿下,摸摸自己竟然開始長頭發的腦袋,幽幽嘆了一聲:“萬萬沒有想到,竟被世俗逼迫還了俗,也不知道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什麽時候才能正式形成。”

靈憲把剛剛偷偷打來的水分發給隊伍衆人:“咦,少林寺還有俗家弟子?也可以學少林的武功?那是不是還可以經常待在寺外?”

覺得腦袋稍有些紮手的昙宗看了眼靈憲:“怎麽,你打算跟我去少林寺當俗家弟子?”

靈憲嬉皮笑臉地:“想去學點好功夫,大師的功夫可厲害,我們都是刀子進刀子出,就大師你拿着棍子還能打死人,一棍一個準,配合起來還能打一片的。”

昙宗摸了摸自己的燃木:“其實我當年也沒想過,這棍子可以殺人。”

旁邊的小兵年紀也輕,和昙宗混得熟了些,腆着臉湊上前:“大師,你這棍子看着特像那些和尚拿來裝樣子,跺一跺地喊聲肅靜的那種。哎,沒想着殺人那麽厲害,能給我看看麽?”

昙宗将棍子傳給了小兵:“這棍子保不準可是神器,你們給我悠着點。我看幾百年後,人家說起什麽兵器排行,保不準第一就是我這棍子。”

“名垂千史怎麽着也要成個将軍,然後做個開國大功臣。否則就要做那些個什麽會念書的,或者會教武功的,哎,收個千把個學生,然後讓他們每個人教的時候都說自己師傳誰誰。”靈憲開始幻想起來,“哎,這想法不錯,我以後保不準就能名垂千史了。”

“做你的夢去吧。”旁邊那些人聽了狂笑。

這本該心驚肉跳、小心翼翼的時候,他們也只敢這麽小範圍開開玩笑了。每個人都邊說着什麽,便警惕觀察着四周會不會有突襲的敵軍。

昙宗習慣了潛伏和逃亡(在少林寺為了喝酒吃肉--),他确保四周無人後,褪下頭盔,開始指揮大家也卸下全部裝備:“快脫快脫,我們怎麽也要裝得像普通人點。”

像普通人不難,駝着背,穿上一套破衣服,地上滾一圈就像了。可是——發完水的靈憲指着坐騎問:“我們的馬怎麽辦?”

昙宗盯着自己這批人,人手一匹的駿馬,這下也犯難了。這馬可算是貴重物品,扔又不舍得,騎又沒法騎,這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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