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時間倉促,行事匆忙,昙宗穩了穩自己頭上的假發和帽子,身上的衣服并不是什麽官服,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夠穿得了的。

并不習慣這類衣物的昙宗,偷偷将衣袖卷起,輕功躍上屋頂,急速踩向內部。

仁智宮的護衛由緊到松再到緊,輪班制看守着宮內聖人的安全。可惜這些護衛再怎麽提高警惕,都沒有發現偷偷摸摸的昙宗。

昙宗的燃木棍留在了羅士信手裏,只身前往仁智宮,他總有些不安,但現在也容不得他再糾結這細節問題了。

太子妃臨着他離開時,給了他一簡略的圖,畫出了李世民的位置。

如今李世民身邊必然有人,随意遣開下人都會引得帝王關注,所以昙宗還要想辦法光明正大走到李世民身邊。

帝王來仁智宮的原因各方面都有,而此次他讓太子在長安帶他管理天下,身邊則帶上了齊王和秦王,算是對兩方都未有偏頗。

李世民自然非常樂意和李元吉一起來所謂的“避暑山莊”來一次休假。當然,作為一個體恤士兵的統領,他把秦瓊、程咬金、尉遲敬德等人全帶上了。

昙宗一進入仁智宮範圍內部,立刻放棄輕功攀爬,在隐蔽處下落後,剛走出沒多久就眼尖發現了程咬金。

程咬金一身簡單武裝,他看見昙宗後迅速湊近簡單行了個禮:“王客卿?您怎會在此?可是有什麽事情不成?”

同為玄甲軍混得久了,昙宗對程咬金還是很熟悉的,但問題是他現在易容着,還板着臉,所以只能故作神秘:“我自然是有事情,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程咬金脾氣不小,可如今仁智宮的緊張狀況讓他不得不心細些,所以他繃緊了身子,警惕地緩緩近身:“說吧,我聽着。”

昙宗細聲傳音:“我是昙宗!快帶我見李世民,否則要出大事了。”

程咬金僵了僵,不過心理素質過硬的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個巴掌糊在昙宗肩膀上,笑眯眯大聲道:“王客卿早說啊,你是秦瓊帶來的兄弟,我還能怎麽着你不成!他既然引薦了你,怎麽都不寫個條子,讓我知道知道。罷了,我給你寫個。”

昙宗被打得悶了悶,随即趕忙點頭:“多虧遇到了兄弟,否則我還真不知該怎麽辦,秦兄弟只說讓我只管進來就好。”

程咬金在自己身上瞎摸了半天,只掏出一個兩指頭寬的紙條,還沒東西可以寫,他問後邊的人:“有什麽可用來寫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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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會随身帶筆,後面的人紛紛搖頭。

程咬金頭痛了:“哎,這寫封引薦還真是麻煩。可我又要巡視,無法脫身。”

昙宗立刻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尖銳的一頭在程咬金的紙上劃了一道:“可用,就用這個吧。”

程咬金喜上眉梢,連聲道好,然後刷刷刷就寫好了,然後甩給昙宗:“拿着這個直接進去吧,就說我和秦瓊兄弟都引薦了你。”

身後那些一起巡視的士兵都驚呆了。

Σ(っ°Д°;)っ誰見過用兩指寬的紙條引薦的!

Σ(っ°Д°;)っ誰見過用石頭寫引薦信的!

Σ(っ°Д°;)っ誰見過這樣引薦的!

當然那些心思活絡的士兵深思一想就知道,若非熟識,這種引薦一進去恐怕得到的不是待見,而是拖出去砍了。

所以剛活絡的心思很快就又平息下來了。秦瓊擅結交群雄,他能引薦的人自然是不凡的,士兵們看王客卿的眼神從原來的警惕變為了敬佩。

昙宗拿了紙條滿意拍了拍程咬金:“有前途。”

程咬金偷偷跟昙宗眨眨眼:“還不快去,秦王禮賢下士,若是見到王客卿,一定會大嘆相見恨晚。”

“王客卿”版本昙宗深沉點了點頭,板着臉裝着出世高人的樣子,告別程咬金,一路朝着李世民所在之處前行。

……

李世民正在和房玄齡推測着這次事件背後最大的受益人會是誰,又是誰最可能下手。将整個事情捋順後,他和李建成必然都得不到好,而且一個處理不好,必有一個會遭殃。

房玄齡在一旁列舉了好幾個名字,都覺得不妥當,最後他小心翼翼問李世民:“會不會是齊王插手?”

想來想去,最後最可能得到好處的只有齊王,否則就是帝王本人了,帝王必然不可能吃飽了撐着來挑戰自己的皇權,那麽齊王的懷疑最大。

李世民臉色不好看,但還是搖頭:“不可能是他,他想不出如此陰損的方法,而且他不會這樣對待大哥。”

房玄齡不知道該說這方法确實陰損,還是該說齊王也可能和太子離心,齊王确實是有可能使用的,但看秦王如此信任的樣子,終還是勉強踢除了齊王。

杜如晦一直待在邊上,他作為心腹謀士,也被帶來探讨相關事情,可他至今都沒有開口。

李世民叩了叩桌上被列着的名單,問杜如晦:“怎都不說話,可是有想到誰最有可能?”

杜如晦聽到這話,終是幽幽嘆了口氣,然後朝着李世民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我對不住秦王,也對不住太子啊。”

李世民和房玄齡一聽,思緒各種複雜。李世民還算理智,冷聲吩咐:“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杜如晦跪着不敢起身:“我雖不知有沒有幕後指使,但這方法恐怕來自一個人。”他頓了頓,略咬牙切齒吐出了一個名字,“杜淹。”

房玄齡不愧是跟着李世民已久,頓悟:“原來是他。”

李世民一聽到這個名字,想了片刻也理清了思路,有些無力:“竟然是他。真是,唉。這可真是讓人頭疼。”

三人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而杜如晦跪在地上還是不願起身。

這時候昙宗終于到了李世民所在屋外,聽人傳報:“王客卿帶引薦信求見。”

李世民将桌上的東西翻過去,讓杜如晦起身,嘆了口氣:“我先見人,這事我們稍後再談。”最後他念叨了兩遍,不知道是處于什麽心态,“杜如晦啊杜如晦。”

杜如晦臉上滿是無奈,他起身站到房玄齡旁。

房玄齡想說兩句安撫的話,終于還是順了順自己的胡子,搖了搖頭。

昙宗一進屋就發現屋內不僅僅有李世民一個人。

李世民一見昙宗,臉上挂起笑容:“王客卿是帶了引薦信前來?”

摸出兩個手指寬的字條,昙宗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但只能板着臉點頭:将字條呈上:“這是程施……咳,程知節寫的。”

……在場三人看到字條都莫名頓了頓,這字條也未免太過小巧,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來消遣秦王來了。李世民本來抑郁的心情也變成了哭笑不得:“這字條,真是,罷罷罷。”

玄甲軍和李世民混得比較開,出生入死了幾次後,李世民對這些個武将有多寬容,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當李世民看完字條後,眼神就不對了:“快去關上門,讓門口的人再退開一些。”

房玄齡一聽,馬上快步到門口去吩咐了兩句。等他再次合上門的時候,李世民才開口招呼:“昙宗,這次事情是我對不住了。”

昙宗心下一涼:“你真的舍得動手?”

李世民剛才虛假的笑容早就挂不起來了,他苦笑一聲:“呵,我和你出生入死好些年,你竟還是不信我麽?”

“我若不信你,便不會來了。”昙宗回道。

房玄齡和杜如晦面面相觑,萬萬沒想到來人竟然會是昙宗。

李世民指了指杜如晦:“你和昙宗說一下情況……唉,昙宗,不管你信不信,這事我也是剛剛才理清了大概的事情,這最後使手段的到底是誰,有沒有這個人,我都還不清楚。”

昙宗看向杜如晦,還略帶茫然。

杜如晦和房玄齡還沒能夠知道太子和秦王到底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但此刻雙方要站在同一邊,他還是明白的。他了解昙宗代表的是太子一方,便開始解釋:

“我叔父杜淹和我兄弟幾人關系都極差,當初我跟随秦王,他則跟随王世充。其後洛陽之戰,他讓人殺了我大哥,又囚了我弟,戰敗後,因為楚客,也就是我弟求情,我才求秦王放了叔父一命。”杜如晦說到這裏,悔意難以抑制。

“他當年因為我的原因,想跟從太子,房玄齡給了他職位,讓他留在秦王府。嗯,因為他的手段太過陰狠,又難以規避,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去東宮。”杜如晦尴尬解釋了一聲,最後總結道,“這一回的事情,必然是杜淹他下的手,他慣用這些扶不上臺面的詭計,而且,他今日确實有反常。”

昙宗聽完,對杜如晦當年的表現簡直屬于怒其不争,看向李世民,想起他和李元吉的問題,恨恨甩出一句:“人以類聚,一攤上兄弟,我就知道有事情。”

李世民無辜聳肩:“我又不能下知五百年,怎會想到杜淹今日會惹出如此大的麻煩。當務之急,還是想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吧,大哥還被關着呢。”

一點也沒覺得李世民無辜的昙宗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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