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人真是愚不可及,都上奏了幾次《請廢佛教表》了,這還真是……”李建成看着面前這奏折,無奈了。
帝王去休假了,魏征近些日子都跟在太子邊上出謀劃策:“佛教太過興盛,昙宗大師又在太子、秦王身邊都算紅人,在長安城女眷之中更是有着一定名望,必然會引起一些臣子的注意,并認為這佛教大盛威脅到了帝王的聲望。”
李建成笑着挑眉:“這話還真是冠冕堂皇。”
魏征搖頭:“非也,傅奕此人能言善辯,站在帝王的角度看待佛教雖有失偏頗,但不得不說較多觀點都說在了點子上。若再堅持幾年,保不準陛下心念一動就随了他的意。”
王珪一直作為李建成的心腹,在旁邊萬分認同魏征的話,跟着在旁附議:“此人率直,言行皆看其心意,殿下需善加利用,萬萬不可輕視。”
李建成點頭算是應了。
這時候韋挺臉色慘白突然沖了進來:“殿下,出事了!有人狀告你和楊文幹籌集軍械企圖謀反!”
李建成本還在看着各方呈上來的奏折,讨論着那些糟七糟八的事情,聽到韋挺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神問了遍:“什麽?”
韋挺渾身還有些發顫,快速複述了一遍:“有人到仁智宮,上告陛下,太子私下送甲胄到慶州,和慶州都督楊文幹試圖謀反。”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心思各異。
王珪跟着太子久了,和韋挺也熟絡,當即問:“誰傳來的消息?”
韋挺:“齊王派人通知的。”他頓了頓,額頭都有些冒汗了,“殿下,事已至此,不如……”
王珪和魏征同時反駁:“不可。”
王珪知道韋挺和太子從小一起長大,情感不同,但此刻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他雖然也臉色極差,但還算冷靜:“萬萬不可,如今當務之急,是看陛下如何反應。”
魏征也沒想到會突然出這種事情,腦中第一就想到裏李世民終于還是下手了,他提議:“此事還未查清,陛下必然會找殿下詢問,殿下最好還是孤身請罪,随後洗清罪孽。叛賊之名萬萬不可擔在身上。”
李建成沉着臉,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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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挺深深吸了口氣,緩過神來,他怒瞪兩個謀士:“若陛下不信,太子這位置可還如何保住,別忘了秦王還在虎視眈眈!”
若非生死關頭,沒多少人會願意當叛臣賊子,但此刻王珪聽韋挺這樣一說,也猶豫起來。站錯位的後果,不是誰都能負擔的。
唯獨魏征堅持反對:“殿下,萬萬不可。現在起兵必然匆忙,最後只能落一個慘敗結局,還不如前去請罪,無論如何您還是太子,君可疑臣,臣卻萬萬不可走上密謀反叛之路。”
還沒等到李建成開口,外面帝王的召見很快傳來,而召見的理由并不是因為這突然傳來的“反叛暴露”。
李建成聽完傳召,眼內難得有着一絲驚慌和悲哀,但很快就穩定下來:“我孤身一人前去請罪,身後事就交給你們了,切記,萬萬不可反抗。”
韋挺聽到這話,怒火驟起,他無視傳令的人,朝着李建成低吼:“你就甘心麽?”
李建成背過身朝傳令者示意離開,他對着韋挺淡笑:“若我只是一介匹夫,自然不甘心,可我身為太子,身後還有你們,我自然甘心請罪。”
韋挺臉色微變。
李建成猶豫了一下,最後對韋挺說了聲:“替我和太子妃說一聲。”
說完,轉身離去。
沒有人敢攔着,此刻所有人的心都被放在了懸崖頂端,就怕一個傳令,全被推下了懸崖。東宮中沒有人懷疑太子真反叛,唯獨怕真相出現得太晚。
魏征神色莫測,他正在試圖将整件事縷清楚,關于秦王為何突然下此殺心,關于……為何此次事件疑點如此之多。
…………
昙宗正在寺院裏,自己許久不住的寮房內想着自己有記憶以來所經歷的事,如同一個老人遲暮懷舊,時不時發出聲聲感嘆。
旁邊恵玚拿着不知道哪裏偷來的酒,嘴裏啧啧啧跟着感嘆着:“現在來口酒喝,還真是不容易啊,可惜這瘾上去了,就止不住的。唔,你要來一口麽?”
“……別打擾我悲春傷秋。”昙宗把手裏的燃木砸了過去。
恵玚接過燃木:“好棍,可惜給你用浪費了。還有悲春傷秋不是這樣用的。”
“……滾滾滾滾滾滾!”被打擾的昙宗上前搶回棍子,趕起恵玚。
恵玚拿着小酒壇嬉笑推擋着,臉色驟然一變:“誰,出來。”
拿着燃木也戒備起來的昙宗冷聲道:“竟敢來少林寺找茬,施主還真是膽大得很啊。”
被察覺的來人,飛速從寮房頂端翻身進入房內,扯下自己面罩,對着昙宗道:“大師,太子被懷疑謀反,被陛下傳召帶走了。”
“什麽?”昙宗瞪大雙眼,“羅士信?你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來人正是羅士信,他身上殺氣時隐時現,并不是很能克制住,這才會被昙宗和恵玚發現,他并不耐煩當場解釋,直接說道:“事發突然,路上說,馬匹已備好。”
恵玚聽到這裏,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再插入話題,他撓了撓頭,轉身離開:“哎,昙宗這混蛋,怎麽一聲話都沒講就又鬧失蹤了,下次一定要狠狠揍一頓。”
昙宗來不及感謝恵玚師兄的體貼:“走,回長安。”
羅士信一路上殺氣并不內斂,竟是如上戰場時一般,兇神惡煞,一副遇神殺神,遇魔誅魔的姿态。
太子若是出事,太子妃必然受到牽連,而順着撸下去,自然還有他們的孩子。對,那些孩子不是太子的,也不是上頭那位帝王的,都是羅士信的。
羅士信到底本來姓誰名誰,來自何處,又是如何做了太子妃的手下,又是如何輾轉到那位帝王手中,最後又如何成了太子的人,這些李建成都并沒有跟昙宗詳細講。
若說李建成最為信任的人是誰,有人會說李元吉,有人會說韋挺,有人會說昙宗,更有人會說那必然是太子自己。但事實上,若是讓昙宗來說,他覺得是太子妃。
因為太子妃有這個實力,和這個魄力,讓太子去相信她。更重要一點是因為太子手上對于太子妃的把柄,太過重要。
如今羅士信來通知他,昙宗二話不說當即就信了,不僅信了,而且明白事态已經發展到了萬分危急的時刻。
棋差一步,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太子私下運送甲胄被揭發到陛下面前,陛下以為太子要謀反。現在太子孤身前去仁智宮請罪。我和太子妃已經在查了。”羅士信精簡敘述了整個事件。
昙宗:“私下運送甲胄?”
羅士信明白昙宗對細節問題不了解,皺眉說得更詳細了一些:“秦王和太子都有私下運送盔甲之類,事實上這需要陛下的批準才能運送。”
“那是誰去揭發的?”昙宗問。
“揭發的人太過普通,根本不會知道這批東西到底有沒有陛下的批準,他們只是聽令負責送東西罷了。”羅士信回道,“必然是有人私下見過他們,可惜現在人都被陛下看護起來,我暫時接近不了。”
“太子妃的人也沒有辦法接近麽?”
羅士信搖頭:“不行。而且我近日都在陛下、秦王和齊王附近,就我觀察來看,這次并非秦王下手,換句話說,秦王應該是不知情的。”
其實第一反應也是想到李世民的昙宗,這一回一頭霧水了:“那會是誰?”
羅士信:“不知。我這次前來,主要是因為秦王對我的信任不高,而大師你不一樣。你若是可以,還是去向秦王打探一些消息。”
兩人快馬加鞭,差點廢了坐騎,竟是直接沖向了仁智宮。
昙宗剛下馬,就被人拖走去易容,而給他易容的正是太子妃。
太子妃如今并沒有帶上代表自己身份的金飾銀飾,反而粗布一披,就像長安城随處可見的年輕娘子。
她拿着昙宗叫不上名字的東西,在昙宗臉上抹,時不時還用些木質的工具修剪一番:“大師,如今秦王和陛下在一起,雖也被看着,但至少比見太子殿下容易多了,你等下直接去見秦王,身份就是王客卿。”
昙宗嘴巴不敢大幅度張開,只能嗡嗡出聲:“王客卿是誰?”
太子妃拎過一頂假發就往昙宗頭上罩,罩好開始給他束發:“他是誰并不重要,記住板着臉,只說要見秦王,見了秦王直接告訴他你是誰,接下去該問什麽就問什麽。切記,臉上萬萬不可沾水,否則極易變形。”
羅士信将一套衣服放在昙宗身邊。
太子妃指了指衣服,示意昙宗去換:“這是衣服。大師輕功了得,等下用輕功躲開外圍人,內部的人見到你并不會奇怪,但盡量還是避開衆人為好。”
臉上繃得慌,看不到自己面部的昙宗雖然好奇現在的自己長什麽樣子,但還是安分聽話,立馬去換了衣物,最後還帶好了帽子,準備随時進入這避暑的宮殿尋找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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