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元吉番外。
小時候還不懂事，只以為娘親都該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卻不知道人有千萬，總有例外。
被當面斥責的時候不懂，被賞賜遺漏的時候不懂，被同齡人欺辱的時候不懂。直到聽到娘親親口說出“此子長相絕非吾兒”才懂。
可便是懂了又有何用呢？
奶娘曾說，是她将自己抱走喂奶，才得以活下來。說一次，說兩次，說三次，說多了，自己都覺得煩了，活下來又如何？誰在乎呢？
奶娘死在自己命令下的時候，李元吉甚至覺得有一種解脫。
為什麽解脫呢？
當年的李元吉還是沒能懂，一直到很後來，他才覺得，或許就是因為那時候覺得自己的命，終于變成自己的，拿捏在自己手上了。
李家嫡子有四個，最不受寵的便是李元吉。
大哥對他很好，不過是因為看不慣身為同為嫡子，他卻總遭受冷落。大哥總是一個心軟的人，哪怕上戰場殺伐果斷，也是為了更多人活下來。
二哥，哼，臉上一套，心裏一套，讓他看到總是忍不住冷嘲熱諷一番，雖然最後慘敗的總是自己。
三哥身子骨一向不好，或許是年少聰慧，不甘心這病弱的身子，對習武總是報以極大的熱忱，可惜天不遂人願，最終他還是早早去了。
至于後面那些個庶子，數量多得他都不願意去數了，反正與他沒有多大關系。
雖然其實上面三個兄長對他也沒多大關系，反正他就是不受寵的李元吉，任性的李元吉，肆意妄為的李元吉。
對了，別叫三胡，這名字他特別讨厭。
大哥的小字是毗沙門，一看便知道大哥是有多受期待。二哥的小字，哼，現在是不能說了，哼，自己也不屑去說。三哥的小字還沒來得及正式用上，就已經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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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別叫三胡！
“小三兒，你能下床了沒？”李世民往屋內探了個頭，高聲問。
“滾滾滾滾滾！不能！”李元吉将脖子下墊着的不知材質的東西直接砸了過去。
“……能好好說話麽？”李世民一把救下了扔過來的墊枕。
李元吉不想理人，轉身就朝着床內側躺着。
二哥将要當上帝王，其中最不滿意的人就是李元吉。什麽玩意，那位置明明就是大哥的！
對于現在的大哥，李元吉真是氣得不行。如今整天隐姓埋名和大師游山玩水，不務正業，簡直不能再愉快玩耍！
大師也從玄甲軍退下，然後成了一個“稱職”的俗家弟子，在大唐各地跑來跑去。兩人還美其名曰“體驗百姓疾苦”。
體驗你全家啊！每次遣人帶回來各個地方的東西，一看就是玩得樂不思蜀！
生氣！生氣得不行！
李世民見李元吉不理自己，便在他身後念叨起被自己收入後宮的齊王妃的近況：“你說這女子有什麽好，知道你‘謀反被誅’後，整天就在我面前獻殷勤，今天來問候一聲，明天帶一點東西，後天又偶遇一番。”
李元吉被煩到了，連身上的被子都掀開朝李世民扔了過去：“滾滾滾滾滾！反正都進你後宮了。”
李世民知道李元吉此刻的善罷甘休，全是因為李建成如今潇灑的态度，話語又軟了幾分：“你若是能下來了，我帶你出去看看如何？我大唐的天下，終究不止屬于我一人。”
李元吉滿懷惡意瞪了眼李世民：“可你偏偏頂替了大哥，最後将成為這大唐之主的人就一個，也就你一人。”
話到這裏，室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無論說什麽這是被迫，或者是無奈之舉，也改不了李世民這行為，最終會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點。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我不比大哥差，同樣能做一位名垂千史的帝王，”
李元吉沒回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回什麽，畢竟一切已經成為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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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後，李世民登基。
易容過後的李元吉站在上方，望着下方無數人朝着新皇叩拜。燥熱氣息在那恢弘的場景中，讓人心顫。
哪怕見慣了戰場，見慣了所謂的人山人海，此刻的李元吉卻第一次覺得自己太過渺小。
渺小到，只是一個錯身，他就能消散在這高臺上。
李世民一步步踏上高階，臉上保持着肅然的神情，頭上平天冠上的冕旒輕晃，在陽光下刺得李元吉想要眯眼。
所謂的登基，最累的是李世民。
這一場下來，光是站着，等待那仿佛沒有盡頭的時間結束，就算得上是一種罪。
毫無同情心的李元吉趁着李世民沒法關注自己，而所有人忙碌的時候，帶着自己一臉易容，離家出走了。
這世界再沒有齊王，也再沒有李元吉。若說他的出生是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如今的他覺得，自己恍若新生。
在看過這一場登基後，恍若新生。
不再是什麽大哥的陪襯品，也不再是橫行霸道肆意嬌蠻的四郎，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沒有任何背景，沒有任何權勢的老百姓。
就像一只出籠的鳥，蹦出籠子後，哪怕跌跌撞撞，哪怕發現沒有人伺候的生活比起以前截然不同，但也樂此不彼。
李元吉去看望了被流放的王珪和韋挺，當然他的重點就是韋挺。
如今的韋挺掩蓋不住失魂落魄的狀态，嗜酒如命，自暴自棄一般。
活着比死去還要痛苦，而有些人偏偏沒有去追尋死亡的勇氣。李元吉對此非常看不起。
玄武門如果重來一遍，大哥如果真的死了，他第一定會對二哥下四手，這之後……唔，不對，怎麽能這樣咒自己呢？
想來想去，李元吉把自己那一米米的後悔，送給了韋挺，愉快在他的酒裏下了些料。
嗯，話說太子妃，噢不，是小鄭的暗部，還真是什麽都有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暗搓搓下好料的李元吉，躲在暗處觀察韋挺從喝酒到漲紅臉到最後整個人“變态”開始脫衣服，嘿嘿嘿笑得不行。
韋挺服下的酒中，合着某種特制的藥粉，是由一種漂亮的蘑菇為主料研磨而成，沾染上就會渾身奇癢，更別說內服了。
等見韋挺全程變态完了，衣服也脫得差不多了，被人隔離帶走了，李元吉也就潇灑離開了。
啧，笑得肚子都抽疼了。
比起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打獵，他覺得還是現在這樣有意思，混跡市井之間，看盡世态炎涼，順帶，哈哈哈哈哈哈，還有小鄭的友情贊助。
悠哉游哉的李元吉自然沒有想到，就在他學着大哥滿世界亂跑的時候，帝王李世民找人找得心都快嘔血了。
不能明目張膽的找，而暗部的人不僅不肯幫他找，還各種下絆子。只能自己找人的李世民，恨不得将暗部的人都拖出去喀喀喀全剁了。
可惜╮(╯-╰)╭有了約束的帝王最後也只能無奈，底下自己的高傲，去找了李建成和昙宗幫忙。
而且還帶了“賄賂”去，至于賄賂是什麽，嗯，對于帝王來說，再怎麽神奇的東西，都會變得可有可無，但送人卻自然是極好。
比如藥膏之類，比如各種新奇的吃食，比如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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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吉剝開貢上來葡萄，窩着看着自己的閑書，順帶嘴裏還哼唧着：“好好批奏折，別指望着我來幫你。”
李世民本來也沒想要李元吉幫忙，略低聲笑道：“好好，若是吃完了，我便再讓人送上來。”
李元吉擡起雙眼朝着李世民的方向掃了一眼，又埋頭，狀似無意：“我明天又要出去了。”
李世民手上一頓：“要去哪裏？可想要什麽時候回來？”
李元吉又将一顆葡萄塞入嘴中，将黏膩的汁水舔去：“随意出去跑一跑，保不住會出海，誰知道呢？反正三個月內必然回來。”
李世民看向李元吉，神色柔軟：“好，就三月。”
李元吉用書攔住了李世民的視線：“你沒必要如此……”如此和緩？如此貼心？李元吉不知道該用什麽來描述。
尤其是當他聽大哥和大師說了到底李世民在想些什麽……那些暧昧的文字如今就像是魔咒總是繞着他。
李世民最後笑了笑，卻只道：“甘之如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