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叔叔,以後都你做飯好不好?”許疏然捧着飯碗說,嘴角還粘了一粒飯粒。
許清辭目光一凜,剛想阻止他,就聽見楚酌言說:“當然可以。”答應得幹脆利落,不帶一點遲疑。
“你要在這裏待多久?”許清辭向他看去,忽然問。
她一開始只是答應了聞老師讓楚酌言送自己回來的提議,全然沒想過楚酌言竟然會留下來。
到現在她還有些搞不清楚,楚酌言怎麽就稀裏糊塗的住到了她的家裏。
“過完中秋。”楚酌言垂眸,低聲說。
距離中秋還有三天,“好。”許清辭點了點頭,猛地想起楚酌言的外婆,她問:“你不回去陪你外婆嗎?”
楚酌言說:“休假的事情,我還沒跟她說。”
許清辭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楚酌言卻自顧自說開:“原本我休了半年假,因為工作提前完成,所以我現在的假期比預定的時間長。”
“你休息這麽長時間,不會對你有影響嗎?”許清辭這幾年雖然總窩在家裏做衣服,但她也知道娛樂圈的行業規則,空窗太長時間總不是好事。
“這些都安排好了,不用擔心。”楚酌言神色淡淡,但一雙好看的眼睛裏似乎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許清辭張了張嘴,低下頭吃飯不說話。
晚上,許清辭将廚房打掃幹淨,便坐在工作臺前忙活。
除了木太太的衣服,她的手上還有好幾個訂單。
不知忙活了多久,許清辭偶然擡頭,瞥見不遠的天井下正撒下一片銀色的月光,落在綿密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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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手中的布料,從椅子上起身,徑直向庭院走去。
站在天井下,許清辭擡頭看,一輪圓月挂在半空,只有幾顆星星點綴。
視線的餘光裏仿佛有人影在閃動,許清辭向二樓看去。
只見許疏然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學着電視機裏武俠片的動作,紮着馬步,雙手毫無招式地比劃。
察覺到許清辭投來的目光,許疏然趕緊收起腳,将自己收成一個竹竿,想了想,又有點不好意地撓撓鼻子,噔噔噔地從二樓上跑下來。
一跑下來就撲進許清辭懷裏,說:“小姨,你老看我幹什麽?”
許清辭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推開一段距離,說:“這是我要問的,你在上面做什麽?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我睡不着,出來活動活動。”許疏然将雙手枕在腦後。
許清辭擡頭向許疏然的房間裏看了一眼,亮着黃色的燈,沒看見楚酌言。
“怎麽了?你和楚酌言住得不習慣?”
“不是,”許疏然将頭搖得如撥浪鼓一樣,說:“叔叔去洗澡了,我只是有些興奮。”
說着,他咧開嘴,臉上的喜悅溢于言表。
許清辭一愣,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臉頰,有些恍然,她好像從來沒有看過許疏然這麽開心的樣子。
地上倒映出兩人一高一矮的影子,許疏然看着地上的影子,忍不住做起了一些大幅度的動作。
“小然想爸爸嗎?”許清辭忽然問。
“啊?”許疏然手上動作不停,不在意地說:“我怎麽會想他,我又沒見過他。”
許清辭沒說話,眼神悠遠,仿佛陷入沉思。
“小姨你別擔心,我有小姨就夠了。”許疏然拍了拍胸口,安慰許清辭說。
許清辭回過神來,笑了笑,說:“好,好晚了,該去睡覺了,小姨也收拾收拾就上去了。”
“嗯。”許疏然重重地點頭,轉身向樓上跑去。
許清辭去了工作室,将工作臺簡單收拾了一會兒,便關上了燈。
燈光霎時暗了下來,她的眼睛還沒适應黑暗,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憑着記憶向樓梯走去。
卻不防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他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暖熟悉,讓許清辭忽地想起喝醉後的楚酌言,以及那天晚上他的半醉半醒的吻。
許清辭摹地臉色一紅,下意識向後退一步,卻忘了腳下是階梯,她一腳踩空,向後栽去。
楚酌言眼疾手快,将人攬進懷裏,他扶着牆壁,穩穩地踩到地上。
許清辭猶豫了一瞬,随即将人推開,臉色恢複如初,說:“謝謝。”
“沒事,”楚酌言清了清嗓子,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低聲說:“怪我走路沒聲音,吓到你了。”
許清辭搖搖頭,漸漸看清腳下的路,她擡頭,楚酌言背着月光,她問:“這麽晚了,你下來做什麽?”
“來問你什麽時候去休息。”楚酌言答得淡然。
許清辭卻耳根微紅,她撥了撥頭發,轉身向樓梯走去,“我一般都這個點休息,你呢?”
楚酌言跟着她上了樓梯,說:“不固定。”
“哦。”許清辭沒再說話。
兩人一起上了二樓走廊,許清辭不放心地向許疏然所在的房間看去,屋裏只亮着一盞床頭燈,許疏然躺在最裏側,只蓋着半邊身子。
許清辭走了進去,将許疏然露在外面的腳塞進被子裏,一擡頭,忽然看見楚酌言挂在衣櫃裏的襯衫。
她愣了愣,然後對楚酌言說:“他的睡相不太好,老是愛半夜踢被子,你要是半夜醒來,幫我替他蓋個被子。”
“嗯,我會的。”
“那你好好休息。”許清辭沒敢在房間裏多停留,目不斜視地出了屋子。
她在自己房間裏呆了半晌,才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出來房間時,對門房間的門已被關上,暖黃的燈光透過磨砂玻璃緩緩流淌出來。
許清辭只是看了一眼便去了浴室。
再出來時,她披着半幹的頭發,穿着單薄的睡衣,秋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房間裏傳來許疏然懶懶的聲音。
許清辭搓了搓手臂,輕手輕腳地走過對門房間。
卻忽然聽見許疏然說:“叔叔,你可以待久一點嗎?反正你有半年的休息時間。”然後笑了笑,接着說:“最好去參加我下個月的家長會。”
許清辭一愣,停下腳步。
楚酌言沒有着急回答,而是問:“你怎麽會想要我去參加你的家長會?”
“小姨很辛苦啊,而且,”許疏然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些人好壞,老是說我沒爸爸。”
許疏然氣鼓鼓的,說:“有爸爸有什麽了不起,我看他們的爸爸對他們也不怎麽好,還沒我小姨好呢。”
屋裏沉默半晌,楚酌言終于開口說:“好,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真的?”許疏然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又說:“不行,叔叔你這麽有名,去了我的學校肯定會上新聞頭條的,算了,我想想就好。”
“嗯。”楚酌言沒再說多餘的話,屋裏陷入了沉寂。
許清辭立在走廊上,低頭吹了好一會兒秋風,一直到四肢發涼,她才漸漸回過神來,往屋裏走去。
一進屋,許清辭立馬鑽進被子裏。
她的腦袋暈乎乎的,頭有些痛,一躺下去仿佛天旋地轉。
許清辭卻沒力氣再爬起來,她躺在床上,眼睛緊閉,腦海裏閃過一幀幀畫面,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畫面裏,和她有些相似的少女沖進她的房間,擡手一揮,桌上的東西應聲落地。
那是她的姐姐。
姐姐那時還很年輕,不過十七八歲,卻揚着眉,高傲地說:“這是我的東西,誰允許你擅自拿的?”
畫面一閃,姐姐打扮時尚,化着精致的妝容,見到她只是淡淡一瞥,沒了年少時的針鋒相對。
後來再見,姐姐衣着簡單大方,臉上化了一層淡淡的妝,溫婉地笑着,卻在看見許清辭的疏離後笑容一滞。
最後一面,是一通電話。
姐姐在電話裏焦急地說:“你別沖動,聽我回來跟你解釋。”
然後便是一陣哭聲。
只有兩歲的許疏然似乎是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媽媽,哭得撕心裂肺。
再後來,她腦海裏的畫面開始扭曲。
像走馬燈一樣,轉得越來越快。
許清辭捂住腦袋,頭痛難忍。
第二天一早,楚酌言洗漱完畢,看了一眼緊閉的對門,問許疏然:“你小姨一般什麽時候醒?”
許疏然打着哈欠,說:“早上六點吧。”
“奇怪,這都七點了,小姨怎麽還沒起來?”
楚酌言想了想,向對門走去。
許疏然慌忙拉住他說:“叔叔你可別過去,我小姨不讓別人進她的房間。”
“萬一你小姨出了什麽事呢?”楚酌言說。
許疏然腳步一頓,今天的小姨确實很反常,被他這麽一提醒,許疏然也開始擔心起來。
“那我陪你一起去。”許疏然咽了咽口水。
楚酌言沒說什麽,繼續向對門走去。
他先是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人回答,楚酌言握住門把手,向左一擰,門被打開,屋裏的陳設很簡單,許清辭蜷縮在床上,沒蓋被子。
楚酌言快步走進去,坐在床邊上,擡手探向她的額頭,很燙。
“這附近的醫院在哪兒?你小姨發燒了。”楚酌言沉聲說。
許疏然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說:“就在不遠,我帶你去。”
楚酌言剛想将許清辭抱起來,卻忽然被她扯住袖子。
許清辭半睜着眼睛,低聲說:“別去醫院,抽屜裏有退燒藥。”
楚酌言想拒絕,可自己的袖子卻被她越扯越緊。
他只好答應說:“好,你先松開,我給你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