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去哪兒?”許清辭将手放在他的腰上,睜着似有水汽氤氲的眸子看向楚酌言。
手指輕輕摩挲,傳來硬實平滑的觸感,讓她舍不得放開。
“去看我外婆。”楚酌言輕嗯一聲,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懷裏的人卻在下一秒明顯身體一僵。
楚酌言忍不住抱緊了幾分,“她一直很想你。”
“嗯,我知道。”許清辭默了半晌,将雙手從他的腰上垂落,然後和他分開一段距離,眸子清亮,“其實我早就想清楚了,之前是我誤會了。”
許清辭慢慢地轉了轉眼珠,臉上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後來她曾在姐姐的遺物中找到過,在她住在楚酌言家裏的那個暑假,姐姐曾去找過楚酌言的外婆幾次。
“你走的那天,我從賀市回來,然後被告知外婆進了醫院,外婆告訴我,讓我去找你,說她做錯了事。”
楚酌言垂下眸子,眼底沒有浮起一絲波瀾,這一天他從不敢主動想起,可總被迫在夢魇裏一次次經歷,“後來我回去一次她就問一次,這些年她的精神狀态有些不佳,老得很快。”
他說這話時,秋風恰巧從門外裹挾着絲絲寒意吹了進來,許清辭被寒意冷得一顫,她搓了搓雙臂,然後窩進楚酌言的懷裏,将冰涼的雙手放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取暖,淺淺的呼吸漫向他的脖子,“嗯,我陪你回去,以後我們好好陪着她。”
楚酌言表情微動,他微微低下頭,撞上許清辭潋滟的眸光,“你不怪她嗎?”怪她擅作主張。
許清辭沒有着急回答,而是向自己的雙手呼了一口熱氣,嗔怪他:“你怎麽不知道幫我暖暖手?”
楚酌言微怔,然後順勢将她的雙手包進自己掌心裏,柔軟冰涼。
那天他失魂落魄地去了醫院,幾天之內連遭三個巨變,繞是冷靜如他,也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外婆躺在病床上,表情恹恹,一見到他過來,便立馬抓着他的手說:“你快去找找許清辭,我怕她誤會了,這件事情都怪我!”外婆說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楚酌言從外婆的口中慢慢地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許世芙在來找他之前曾找過外婆,為的是同一個目的,後來她放了心,便沒再找來過。
最後一次過來是在許清辭走的那天,許世芙取了一本紅色的存折,交給外婆代為轉交,“我們姐妹倆關系一直很不好,這兩年她都沒回來過,也從不跟家裏要生活費和學費,我怕她太辛苦,我想請您幫個忙,這裏是我這些年為她攢下的積蓄,希望您找個機會慢慢地告訴她,緩和我和她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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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為人真誠熱心,一聽這話當即應了下來,沒想到這一幕全被許清辭看見,還讓她誤會了。
外婆一提起這件事情就很懊惱,可惜自此以後便沒了許清辭的消息。
這幾年她常挂在嘴邊的是“也不知道她們兩姐妹和好了沒?”肉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消沉。
“我怎麽會怪她呢?”許清辭勾起淺淺的笑,她的話像晴朗的風,忽地吹散楚酌言心中的陰霾,楚酌言擡眸看她,聽她繼續說:“當初是我一意孤行,錯過了那麽多,我怎麽還會去怪?若真要怪,那也應該怪我自己。”
許清辭的眸光不受控制地沉了沉,“這并不怪你。”楚酌言伸手撫上她的眉毛。
額頭上的手指觸感溫暖粗糙,許清辭漸漸舒展眉頭,随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征得許清辭的同意,楚酌言很快給鄉下的外婆打去了電話。
外婆在電話那頭怔忡了半晌,随後才悠悠地說:“好,回來好,我在家裏等你們。”
還沒問許疏然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就見他率先擺擺手說:“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免得打擾你們。”
許清辭做好最後一件衣服時,楚酌言已經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
他正在收拾一些小件物品時,許清辭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何蘭打來的。
電話那頭的何蘭很興奮:“親愛的,我的戲份殺青了,現在有大把的時間,怎麽樣?要不要再來找我?這次我絕不食言,包吃包住包導游,絕對讓你玩個夠。”
許清辭撓了撓頭發,有些猶豫:“嗯,可是我最近要出門一趟。”
“嗯?你要去哪兒?又是出差嗎?”
“不是,是陪楚酌言回他的老家。”許清辭臉紅紅的,小聲說了出來,嚴格說起來,她會和楚酌言相逢,還是托了何蘭的福,而且他們在一起後,她還沒跟何蘭說起這件事情。
不出所料,電話那頭的何蘭果然停頓了許久,久到讓許清辭以為她斷線了。
然而下一秒就聽見何蘭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許清辭頭皮發麻,她趕緊打斷說:“這有什麽好笑的?”
“開心啊!我為什麽不能笑,我就說嘛,你們兩個不簡單,我算算,這才沒兩個月吧,你們動作夠快的,快跟我說說,你們倆是誰先主動的?”
“嗯,這個不能說。”許清辭握住手機,讓它貼上自己的臉頰,好降低臉上的溫度。
“小氣,”何蘭嫌棄地搖搖頭,然後說:“行了,我也不問了,免得等下我掉一地雞皮疙瘩。”
“不過,既然你們都成為男女朋友了,那就讓他遷就一下你來我這邊轉轉不行嗎?剛好讓我這個‘娘家人’考察考察他,哦,不用待很久,讓他請我吃一頓飯就行。”
“嗯,我問問。”許清辭擡起眼睛,望向楚酌言。
楚酌言似乎全聽到了她們倆的對話,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溫柔地看着她,随後點頭說:“嗯,我都聽你的。”
許清辭摹地臉紅,又垂下眼睛,手指絞着旁邊的充電線,“他答應了,那我們什麽時候過去好?”
“就明天晚上吧。”
何蘭本來說要吃飯,結果臨時改了主意,将地點約在賀市的一間清吧。
楚酌言和許清辭牽着手出現在店門口時,何蘭張開做了亮鑽美甲的手向他們招呼。
何蘭選的位置隐蔽,一坐下來便擋住外部的視野,從外面并不能看真切。
店裏放着悠揚舒緩的音樂,桌上放了一杯藍色飲料,何蘭披散着大波浪卷的頭發,耳朵墜着圓形耳環,左手抵着下巴,見兩人手牽着手走了過來,八卦的目光在兩人的手上流連了一會兒,然後才揚了揚下巴,“快坐吧,看你們愛喝什麽,随便點,全部記在楚酌言的賬上。”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楚酌言倒也不在意。
許清辭很快選了一杯飲料,然後将菜單遞給楚酌言,卻被何蘭一把攔住,“我來給他點。”
何蘭二話不說勾選了一堆酒水,然後将菜單合上,遞給前來收菜單的服務員。
“怎麽樣?敢不敢把我點的酒都喝了?”何蘭靠向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樂意奉陪。”楚酌言不動聲色,許清辭卻輕輕勾上他的手臂,“等下不是還要開車回去嗎?喝酒不太好。”
何蘭酸酸地說:“這才幾天,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隔壁有個酒店,不能回去就在那裏留宿。”
“俗話說,酒品見人品,我這是在幫你認清人品。”
“嗯。”許清辭張了張嘴,兩個當事人都沒有意見,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酒水很快被端上來,在桌上排成一排排,何蘭端起一個空酒杯,挑釁說:“我酒量很好的,小心你別被我喝趴下了。”
楚酌言也端起一個酒杯,眸光在透明無雜致的玻璃杯上停留了一會兒,剛想說話,衣服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楚酌言斂了斂眸,“抱歉,接個電話。”
“快點啊,不然我就認定那是你找來的托了。”何蘭撇撇嘴。
楚酌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定睛一看,是姜志文打來的。
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兄弟,你在哪兒?陪我出來喝一杯。”
楚酌言拿開手機,看向何蘭,“介不介意再多個人?”
“不介意。”何蘭雙手插肩。
楚酌言颔首,随後又看向許清辭,輕聲說:“姜志文要過來,你還記得他嗎?”
許清辭一怔,腦袋裏慢慢浮現出一個寸頭古銅色皮膚的男人來,印象中,他好像是楚酌言的室友,幾乎和楚酌言形影不離,那時她還被姜志文酸酸地抱怨:“哎,你天天跟在他身邊,搞得我像個電燈泡一樣。”
“記得,他要過來嗎?”
“嗯,”楚酌言點頭,然後對着手機那頭的姜志文說:“我剛好也在酒吧……”
挂斷了電話,姜志文沒讓他們等太久,很快就拽着一件西裝進了清吧。
他在店裏找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拖着西裝外套走去楚酌言所在的位置。
大手習慣性地拍向他的肩膀,剛想訴苦卻一擡頭發現桌上還有其他人。
其中一個明媚張揚,另一個清純溫婉,還有些熟悉。
姜志文愣了愣,有些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忽然靈光一閃,他瞪大眼睛,指着許清辭說:“哎,你不是那個許,許清辭嗎?你們?”
他的目光在兩人互相挽着的手臂流連,然後頗為震撼地看向楚酌言,漸漸理清腦中的思路,“好家夥,原來之前說不愛你的人是許清辭啊,你動作夠快啊,立馬就将人追到手。”
楚酌言勾起嘴唇笑了笑,然後眼神示意裏面的一個位置,“進去坐嗎?”
“當然,來了就沒有走的道理。”姜志文忿忿不平,另一個位置在何蘭那一邊,姜志文走了過去,向何蘭伸出手,“你好,認識一下,我叫姜志文。”
“何蘭。”何蘭淡淡開口,卻沒有與他回握,姜志文剛剛那一驚一乍的模樣着實沒有給何蘭留下好印象,她一直都不喜歡咋咋呼呼的人。
姜志文搓了搓手,也不覺得尴尬,徑直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像何蘭這樣的美人他看得多了,大部分都是高傲得看不上他。
姜志文一坐下,許清辭定睛向他望去,他還是剃着寸頭,皮膚稍白了些,一件黑色襯衫穿得有些松垮,手臂上還挂着一件西裝外套,臉上胡子拉渣,看起來有些狼狽。
她轉頭看向楚酌言,然後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問:“他剛剛說的什麽?我不愛你?”她臉上挂着笑,忽然有些好奇他以前和姜志文說了什麽。
楚酌言反手在她的手臂上捏了捏,然後湊到她耳邊說:“你先放過我,我回去再告訴你。”
“好吧。”許清辭臉紅紅的,覺得脖子有些癢。
卻忽然聽見“卡擦”一聲,姜志文舉着手機,對屏幕裏的照片頗為滿意,照片中的楚酌言和許清辭動作親密,交頸說着悄悄話,配上柔和的燈光,氣氛極為暧昧。
姜志文打了個響指:“這張照片不錯,發到班級群裏正合适。”
許清辭和楚酌言分開,急着阻止他:“啊?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這可是個大新聞,等我發出去,他們絕對會炸了。”
楚酌言握住她的手,眼底帶着淺淺的笑意,“沒關系,讓他發吧。”
許清辭臉色窘迫:“這多難為情。”
楚酌言與她十指緊扣,繼續說:“我很迫不及待,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哦。”許清辭喃喃地應下,心底卻升起一股暖意。
“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我就發了。”姜志文看了看兩人,随後又飛快低下頭,怕自己再多看一眼會長針眼,他點開班級群,這是一個五百人的大群,都由同一個輔導員帶着,裏面分散着四個班級,姜志文雖然和楚酌言不同班,但和他是同一個輔導員。
他将剛剛拍好的照片發進了群裏,外加一條信息:“有人在嗎?你們看這兩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