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飛船公司只提供了兩天的住宿，因為兩天後，飛船就要重新起飛了。顧維桢跟錢櫃道了別，便開始着手找房子了。由于玩游戲時不認真，導致他對這個時代的物價一無所知，什麽都得問流雲。

顧維桢的卡裏有十萬聯邦幣，而西格瑪-1星上一間普通公寓的月租金大概只需要三百，就算買下一間，有一萬聯邦幣也足夠了。不過——

顧維桢還沒來得及歡呼自己終于當了回有錢人，流雲接下去的話便讓他如遭雷擊：“你的卡一定被監視了，現在只要一動用它，尚堯就會立刻找到你。”

這倒沒什麽不能理解的，畢竟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這點都是可以做到的，游戲團隊會把它添加到時代背景裏也無可厚非。而令顧維桢發愁的是，如果不能從卡裏取錢，他的全部家當就只有五百聯盟幣，和一堆換洗衣服。

衣服之所以被稱為財産，是因為它們實在是太貴了。

原來，在這個時代，農作物十分匮乏，棉花之類的衣物原材料也不例外，因此成件的衣服造價十分高昂，只有富人才消費得起。普通人多是買一份原材料，利用自家機器人帶有的一種類似于3d打印機的功能把衣服“打印”出來。材料可以反複回收，一份大概可以用三十到五十年。而且這種材料本身可以感知外界溫度，從而自行設定保暖性或透氣性，十分智能。手工或機器剪裁的衣服因為有特定的使用環境以及使用時間過短，被稱為“一次性服裝”；又因為造價昂貴，是毫無疑問的奢侈品。

顧維桢摸摸下巴，要是再找不到工作的話，他就真的只能賣衣服了。

因為租了公寓之後，顧維桢身上剩下的錢大概只夠他幾天的夥食。是的，這個地方的食物實在太貴了。

最普通的家禽火鳥的肉要賣到二十聯盟幣一兩，一種類似于茄子的蔬菜則要三十塊一兩，買一只就要二百左右——那是顧維桢房租以外的所有家當了。

媽蛋，衣食住行裏有一半都是奢侈品，這不是反人類是什麽！

吐槽歸吐槽，在什麽世界就得守什麽規矩。為了生存下去，顧維桢搬家後的第二天就上街去找工作了。可是一整天下來，顧維桢不幸一點收獲都沒有。招工的不外乎要求體力或者技能，這兩樣顧維桢都沒有；至于要求精神力的那些高大上的職業，顧維桢更是想都不敢想。百無一用是書生，從前顧維桢對這句話頗有些不以為然，哪知現世報來得這樣快，他這就切實體會到了。

博士又怎麽樣，滿腹經綸又怎麽樣，在這個世界，他所有的知識都用不着。

顧維桢垂頭喪氣。他這一整天吃的都是未來世界最普遍的食物——營養片，吃得他現在只剩下“餓”一個感覺了。坑爹的系統設定未來世界的人類每天只需要吃一份營養片再喝點水，就可以補充身體所需的一切能量和營養；自然食物完全是調劑。可顧維桢吃完這樣一頓“飯”之後，覺得完全沒有飽腹感，十分難捱。

對此，流雲的建議是“多加一份粗纖維片”，不過顧維桢覺得這話純粹是扯淡。

餓得兩眼冒金星的顧維桢咬了咬牙，去商場買了一些食材，準備慰勞一下自己可憐的胃。

哪怕就熬個粥呢！

Advertisement

他氣勢洶洶地奔到商場，沒多一會就被高昂的價格吓得差點落荒而逃。可他實在太餓了，只好選了一點大米，和最便宜的西格瑪青菜和可憐的四五粒火鳥蛋，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這就已經花了五十聯邦幣了，而這點東西目測只能吃三到四頓。

顧維桢給自己熬了一小碗粥，湊合着炒了個不倫不類的青菜雞蛋，默默吃完了有生以來最悲傷的一餐飯，便開始奮發圖強繼續找工作。在流雲為他投影的光幕前，顧維桢聚精會神地上着虛拟網，力求不放過任何一點可能性。

像自己這種一點技能都沒有的廢物，找個工作是真難啊。

突然，“采摘技師”這個新奇的工種映入眼簾。

流雲湊上來看了一眼：“唔，這個啊，需要很強的識別植物的能力。畢竟是給人吃的東西，萬一摘點有毒植物可就不好了。所以這個工種才叫技師。”

顧維桢對植物形态天生不敏感，連綠茄子和西葫蘆都分不清，要他去識別植物，大概只能效法先聖神農嘗百草了。顧維桢嘆了口氣，準備關掉頁面找下家。

流雲卻一爪子拍住了他的手：“怕什麽，這個可以試試，你有外挂啊。”

他看着顧維桢兀自一臉懵懂，恨鐵不成鋼地把他毛茸茸的胖爪子指向自己：“就是我啊！”

流雲是聯盟的一流機甲，儲存的各種知識堪比國家圖書館，識別植物只需要調用個小小的數據庫，分分鐘手到擒來。顧維桢恍然大悟，他看着上面每天八十到一百聯盟幣的高薪，仿佛已經看到了各種美食正在向他飛來。

在流雲的幫助下，顧維桢很快在一家大飯店找到了一份采摘工作：每天采摘三斤可食用蔬菜就算合格，可以拿到一百聯盟幣，每多摘一斤還有額外獎勵二十。顧維桢聽得兩眼放光，立刻就打了雞血似的乘坐公共懸浮車來到城外，開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塞蒙城郊外是大片無人開墾的野地和樹林。人類再不必依靠食物才能存活的如今，蔬菜種植技術也束之高閣，成了只存在于實驗室裏的高端技能之一。古地球時代的蔬菜幾乎完全被各種奇奇怪怪的野生植物所代替，變得與顧維桢的認知大相徑庭。顧維桢對此完全沒有概念，只等着流雲的探測與鑒別。

在野地裏找可食用植物，這未來人還真是返璞歸真，過上了原始人的生活。顧維桢在雜草裏被絆倒了第三次後，沒好氣地想道。

不過，這個——

顧維桢順着根莖往上看去，這個不是玉米嗎？

流雲用探測器照了一下，便幹巴巴地給出了結論：“無毒，但是可食用度只有35，沒有采摘價值。”

顧維桢忽略了流雲略帶嫌棄的語氣，興奮地說道：“我知道，玉米嗎，中間的棒子和葉都是不能吃的。但是這種東西非常百搭而且味道不錯，做沙拉、煮湯或者單吃都可以。他們不收我們可以留着自己吃。”話音未落，顧維桢已經卷起袖子沖上去跟玉米搏鬥了起來。

顧維桢忙了一天，晚上回家蒸了兩個玉米炒了個菜。如果不算流雲吃掉了大半食物外，那這一天過得真是相當完美——顧維桢并不是舍不得把好東西分給朋友的小氣鬼，可是一只機甲居然也要進食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消化！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哪個蠢貨幹的？！

顧維桢決定選擇性遺忘這件直戳他雷點的事，強迫自己洗了個澡，舒舒服服地鑽進了溫暖的被窩。哪知還沒等他進入夢鄉，被忘記未遂的流雲就開始怒刷存在感。他把顧維桢從溫柔鄉裏揪了出來：“別睡，我有正事跟你說。”

顧維桢一陷入溫軟的床鋪頓時覺得勞累了一天的身體都酸軟了幾分，此時驟然被打斷令他十分不滿，但是看見流雲臉上是少有的嚴肅，他還是打起精神問道：“怎麽了？”

流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關于你的精神力。”

“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精神力卻一直沒有恢複。一開始我以為是你受傷太重，要慢慢養，但如今看來又不像是這樣。你操縱飛船的時候所爆發出來的力量，甚至比原來還要強大。關于這一點，你自己有什麽想法麽？”

想法？不不不，誰知道那個策劃團隊的奇葩腦回路！關于這點他當然沒有想法了，他是一個正常人好麽！

不過要說奇怪的也就是這一點了。當時并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麽辦，他一個連常識都是剛學會的人卻覺得那樣匪夷所思的辦法理所當然；在船長就快沒法操縱飛船，險些功虧一篑時，他又奇跡般地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使得一場危機悄然化去。當時他太累了，根本無暇想這些事，現在想想，當時自己簡直就像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樣。如果說這就是無障礙靈魂融合，那可也太高科技了些，顧維桢嚴重懷疑這根本不是“星際霸主”那些策劃者能想出來的東西。

顧維桢和流雲對視了片刻，彼此都毫無頭緒。最後流雲說道：“所以說你的精神力一定沒有消失，很可能只是因為某些原因讓你不能正常使用。我想了好幾天，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你得鍛煉，好讓它盡快恢複。”

顧維桢真想說自己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可是看着考拉看似毫不在意實則拼命掩蓋着期待的樣子，他只好條件反射地點點頭。

沒辦法，雖然只是只機甲，但顧維桢還是把他當成了這個游戲裏唯一的親人。讓家人過得好是男人的責任，只是鍛煉一下，要是能讓流雲開心點，顧維桢覺得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不過，如果他知道鍛煉是以怎樣的方式進行，就算流雲抱着他的腿哭他也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