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表

劉知府府邸外, 一個士兵匆忙趕來,因為磅礴的大雨,他此刻已經全身淋濕, 像一只落湯雞一般。

不過和落湯雞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很堅毅,仿佛有極其重大的事情要向上頭彙報。

守門的侍從看到了來者,那可是守城門的士兵, 這麽緊急趕來, 難不成有山賊攻城?還是哪兒出了暴亂!

但是現在可不是什麽好時機,要知道現在搞小動作, 他們還是比那些人占優勢些。

比較守城總是比攻城容易,特別是這種天氣下。

在這種大雨天趁亂搞事,實在是讨不到好吧,反而損失會比較大。

“我有事要禀報知府大人。”士兵道。

“進吧。”

劉知府此刻正在府裏, 最近下大雨,沒事的時候他也不常出去,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有下人來彙報情況, 說是守城門的士兵要禀報事情。

劉知府很是重視,讓對方進了自己的書房議事。

很快,對方把自己在城門口看到的所有情況全部說了出來。

聽到這些話時, 劉知府的第一反應是憤怒, 他覺得對方是在耍他。

但是看着底下人堅毅的眼神, 讓劉知府有片刻遲疑。

用這種話來耍他, 就實在是有些過分了,聰明人應該知道, 這事情幹了自己也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實在是沒必要。

對方既然如此堅定, 特地過來禀報情況,難不成真的有個什麽大師特地來這兒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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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府還是決定先看看情況。

說實話,他因為今年不同往年的大雨也總有一種擔憂,擔憂會有什麽變故。

等人下去了,劉知府便召集了府裏的下人,讓人去查今天進城的那幾人去了哪兒。

那會兒雨還沒停,這種條件下做事效率比較低下。

等到雨停了,幾人才方便去全通州打探情況。

但是等他們得到準确消息,知道那幾人住到了哪家客棧之後,天色也已經暗了。

在這種情況下劉知府很難去找對方試探,若是真是什麽不得了的大師,這般得罪了對方,反而是大麻煩了。

如果不是真的大師,對方也沒有做任何違法犯罪的事情,一切都是守門的士兵看到并且猜測的,也怪不到人家頭上去,半夜去找對方,也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劉知府只能熬了一夜,看着天色總算是亮了起來,這才趕忙帶着人過去了那家客棧。

客棧裏。

“大師到底在搗鼓什麽啊?”李江問了一句守在門外的玄明玄濟。

“大師做的一切都是有緣由的。”玄明也不知道,但是他堅信這一點。

“那拿木頭幹什麽啊?”李江不懂,他的小腦瓜子想了想,問了句,“造船?”

他這話讓玄明心裏越發擔憂了。

昨天大師說的話他琢磨了一夜,怎麽聽都像是臨終遺言一般交代着他們自己離開的後事。

但是大師如此厲害,還解決不了水患嗎?

那不可能啊!

雖然月殺教摻和了進來,但是大師已經輕松解決了他們準備傳播的瘟疫事件,現在唯一需要阻止的就是河壩決堤了。

玄明并不覺得大師不能阻止決堤,畢竟大師可是能聽到風說話的男人啊!大師是凡人嗎?那必然不是凡人啊!

大師都不是凡人了,怎麽會解決不了月殺教搞的事情呢!月殺教的人可都是些普通人。

普通人搞的事情,大師絕對沒問題。

但是任由他怎麽安慰自己,大師昨天說的話,是不可能當不存在的。

那确确實實就是直白的交代後事。

“只造一艘船,可解決不了水患,而且要是造船的話,就說明決堤這個事情阻止不了了。”孟楊清也開口。

怎麽都覺得事情到了通州之後好像沒有變好,反而更加糟糕了呢。

“大師昨天去看了漠河河壩,看了一下午。”玄濟突然開口,皺着眉頭,“回來之後他就讓我們買了些木材,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就好像大師在沒來親自看漠河河壩時,覺得是可以解決決堤的事情,但是看了河壩之後,反而覺得解決不了了,要采取最後的手段了一般。

“大師似乎也沒有給我們任何的提示了。”玄明有些恍惚道。

大師特地帶他們來,卻在到了通州之後,不再給他們任何提示了。

“看來解決水患的事情沒那麽容易啊。”

外面的幾人心裏慌得很,屋子裏的易芒還在制作手表中。

外殼很容易制作,最麻煩的是裏面的齒輪,要用木材做齒輪,這個精細程度非常的考驗人。

易芒身負幾百年功力,但是要用這個來控制刀子制作齒輪也依然不容易,主要是因為經驗不足。

他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嘆口氣:“果然沒那麽容易。”

因為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他自言自語的習慣自然而然的出來了。

在門口的玄明玄濟第一時間聽到了裏面的聲音,心裏一緊。

這話好像就是在回答他們關于水患的事情一般。

“大師好像有話要和我們說。”

李江有些小興奮,他們昨天去找那些白點螞蟻了,畢竟這通州裏月殺教教徒可不少,這城裏的蟻窩确實也不少,他們找到了好幾處,今天本來是打算讓玄濟過去一趟,用蜜蠱的卵獲取其中的消息。

不過玄濟和玄明一大早就守在大師的門口了,他們過去也聽到了大師屋子裏的動靜,這才問了幾句。

現在大師在他們都在的情況突然說話,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要交代他們的吧。

屋子裏的易芒有些小洩氣,本以為以他的經驗加上現在的內力,輕而易舉就可以制作出手表來。

看起來還是他太自大了。

如果有人幫忙就好了,玄明以前是刺客,對于內力的操控肯定比他厲害多了,如果找玄明幫忙制作,說不定會容易很多。

但是偏偏不能。

“盟友很重要啊。”易芒感慨。

他卻只能獨自奮鬥。

唉!

“盟友?”

大師是什麽意思?

他們的盟友就是應風啊,還是說這裏其實他們還有別的盟友!

正當他們揣摩着大師話裏的意思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了些動靜,幾人轉頭望去,就看到了劉知府帶人上來了。

看到玄明玄濟光頭,劉知府便猜到了他們大概就是昨天進來的一行人。

他頗為有禮,道:“打攪幾位大師了,在下通州知府。不知幾位這時候來我們通州是有什麽要事要做嗎?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府上詳聊。”

這時候他們哪兒有心情去什麽什麽知府家啊!

再說了,這知府多半什麽也不知道,月殺教的細作遍布通州,根本不知道哪些是他們的人,這會兒自然不打算跟着去,萬一這個知府也是月殺教的人如何是好。

玄明正準備拒絕,屋子裏傳來了大師的聲音。

“可以啊。”

這語氣帶着些許欣喜,似乎是完成了一件好事。

搞了半天,易芒總算是搞出一個還像樣子比較精準的齒輪了。

他難免有些高興。

至于屋外,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不在意,也根本沒注意。

玄明:這!

突然想起了大師之前說的盟友,這會兒又突然說“可以”,難不成這通州知府可信,而且還會在這次水患中起什麽作用!

“确實有些事情,想要和知府大人談談。”玄明這會兒換了口風。

屋內,易芒拿出剛剛做好的齒輪,扣在一起撥動了一下:“對上了。”

那接下來就好辦了。

屋外,大師果然是這個意思!

只是他們如果走了,留大師一個人在這裏嗎!這如何使得,還是只他一人去吧,至少把玄濟留在這裏。

玄明:“不過,這談話的任務,只小僧一人……”

屋內,易芒繼續做起齒輪,看着順利完成的零件,難免感慨了一句:“集中力量才能順利完成事情。”

自己也是能搞定的嘛!

“……可能也不行,我們都跟知府大人前去一趟吧。不過,小僧的師父普渡大師有些事情要做,恐怕是不能和我們一起了。”玄明的話突然轉了。

劉知府點了點頭,臉上很是輕松,事情進展得順利,他這也能放心了,這些大師們願意跟他過去,看來之前那士兵的彙報大概也沒錯,他們口中的師父,可以等之後再聯系,首先還是要确定這幾位的身份和情況。

于是幾人一路走了。

胭脂店裏。

應風之後又試圖去見過一次那六扇門的密探,不過并沒有在他嘴裏套出什麽話來,反而對方更加警惕了。

應風也不敢多問了,只能暫時偃旗息鼓,同時找方法找到那人替換的那三處劣質石料。

只要他暗中把替換了劣質石料的位置找出來,并且将石料換回去,想必這次水患便不會發生了吧。

但是這實在是有些難,河壩附近是不間斷的有人巡邏着,就算是下大雨也依然有人交接班觀察着河壩的情況。

或者可以說,正是大雨,才越發要警惕。

這讓應風實在是難以靠近。

他的無力感也越發明顯了。

大師給了他月殺教堂主的令牌,他卻依然無法利用這東西做什麽,實在是太沒用了。

掌櫃的看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似乎有些消極,心裏有些許擔心。

小風比她小上十幾歲,雖然才認識沒多久,但是這孩子真誠善良,她把對方當弟弟看待。

“最近心情不太好啊。”掌櫃的詢問。

“哪兒有。”應風笑笑。

“你這可騙不到你掌櫃的,我這做生意這麽久,最重要的一個能力,就是看人。”掌櫃的直言,“因為這雨,你擔心了?”

她記得之前小風還說過讓她搬走的話,還是見識太少,所以才會擔心吧。

“有一點。”應風應道,他這話也不算說謊,不過他愁,倒不是因為這個,主要是愁自己,還是他太差了,領悟能力不夠,大師給了幫助,也完不成任務。

“別想太多了,劉夫人定的第二批胭脂也做出來了,你給她送過去。”掌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劉夫人都好好的在這兒,要是真有什麽事情,他們那些大人不得先跑啊。”

應風笑:“那确實。”

他倒是知道對方想安慰自己,接過東西朝着知府府邸去了。

剛到門口,應風就撞見了劉知府回來,望着對方身邊跟着的人,應風的眼神微微變化。

“又來送胭脂嗎?”劉知府看到了,随口道,“夫人最近怎麽定這麽多。”

“是啊,大人。”應風笑着回,然後故作疑惑,“這幾位?”

“別打聽那麽多。”劉知府神色嚴肅。

“這位施主,我們認識。”玄明突然開口,“之前在路上師父給了你一樣東西,不知施主收到了嗎?”

“收到了,多些大師了,都是靠着那東西,我才能順利來到通州。”應風随機應變的能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順利便好。”玄明點了點頭,然後轉頭望向知府,“可否讓這位施主也進來一下,小僧想詢問一下那東西的情況。”

劉知府被糊弄得一愣一愣的,點了點頭。

心裏還在想,那東西到底是什麽啊?

如果按照士兵的話來說,難不成他們嘴裏的那東西可以讓烏雲讓路!

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寶貝啊。

不過這只是他瞎猜的,心裏嘀咕了兩下也就完了。

進去之後,劉知府帶幾人去了自己的書房。

玄明玄濟幾人都注意了一下四周的動向,确定沒有人能夠監聽或者說躲着之後,才放松了些。

應風的隐藏能力是最強的,玄明玄濟瞥了他一眼,他點了點頭,基本是确定了這屋子附近不會有人聽到他們說話了。

這下可以好好交流一下了。

“我們本次過來,是為了阻止河壩決堤。”玄明開門見山。

這也是一種談判的手段,先抛出重磅炸彈,将對方代入自己這方的節奏。

果不其然,劉知府被這個消息鎮住了。

“大師何出此言啊,朝廷早已派來相關的欽差,一切面對水患的措施,我們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這次水患必然也會順利度過。”

“如果沒有人來橫插一腳的話,确實如此。”玄明繼續道。

“大師的意思是,有人試圖搞垮河壩造成決堤。”劉知府皺眉。

“劉知府可知道月殺教?”玄明又問。

劉知府當然知曉,這個教派的名氣很大,就算他們已經十年沒有搞過事情,也依然讓人記得十年前他們到中原是如何的嚣張。

其實不只是武林中人集結準備對付月殺教。

就連朝廷也派出了六扇門去輔助解決月殺教,還有一件可能別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先皇派人去找了明鏡法師,倆人徹夜長談。

第二天,明鏡法師的弟子,佛子大人便獨自離開了佛門,之後于青山失蹤。

劉知府既然被派到了通州這樣的經濟中心,自然不是什麽小官,他的外放是為了給他升官增加履歷,等到他再次被召回雲陽城時,就會順利升官。

他父親便是高官,他算是世家子弟。

所以也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我自然知曉那月殺教,大師的意思是,月殺教準備搞垮河壩!”劉知府問出了這話,心裏越發沉重,只是……

“可有證據?”他又問。

“我見過月殺教的細作,而且我可以聯系到他。”應風開口了。

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向了他。

應風掏出衣襟裏放着的易芒之前送來的令牌,道:“這是月殺教堂主的令牌,從朝廷派來的六扇門密探中,有一個是月殺教的細作,經過他之前洩露給我的消息來看,漠河河壩有三處被他們替換成了劣質石料,很有可能在某個漲水時期決堤。”

“那個漲水的時機在三天後。”玄明接了一句,“普渡大師在來這裏的第一天去看了漠河河壩,之後說出了三天後這個時間。”

如果這幾人沒有說謊的話,事情就大發了,劉知府有些窒息。

如果在他做知府的時間裏,通州的河壩真的決堤了,他也不用回去了,或者說他回去之後,面臨的大概就是牢獄之災了。

這種事情,當地的知府總是要擔些責任。

就連聖上恐怕都要向上天寫“罪已诏”。

玄明聽了,心裏稍微緩了緩。

難怪大師要讓他們跟着劉知府過來,他應該早就知道等他們所有人彙集到一起就有機會解決水患的事情了。

那這樣一來,大師之前的話,難道說的是其他的危機?

玄明依然有些想不明白,但是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盡可能解決他們已經知道的事情,如果他們解決了,或許大師之後要面對的就輕松些。

“以前是月殺教在暗,我們在明,現在可反過來了。我們完全可以找機會,将月殺教的細作都抓出來,将他們做的小動作都解決掉,水患的事情,大概也就不會有問題了。”玄明繼續道。

“他們有特殊的聯絡方式,我暫時還不知道。”應風有些消極。

“那就巧了,我們破解了他們的聯絡方式。”李江冒了個頭,“我們昨天已經找到了城裏所有的白點螞蟻蟻窩,只需要玄濟師父的蜜蠱卵,就可以獲得他們留下的訊息,根據這些線索應該能抓到他們。”

應風有些吃驚。

看來大師早就料到他的能力不足了。

雖然對于大師給的考驗無法完成有些難受,但是至少可以讓通州的百姓不必遭遇災難,應風多少松了口氣。

特別是他來得早,雖然用的是假身份和那些人接觸,但是多少還是有些感情在的,他也不希望這樣一個城市最後變成一片汪洋。

“事不宜遲,就聽大師們的話吧。”劉知府當機立斷。

幾人分頭行動。

李江、孟楊青和玄濟去截獲細作之間的消息,同時根據這一點去找那些是細作。

劉知府去搞合格的石料。

事情進行得比較順利,雖然波折也不少,李江三人經過了諸多麻煩,總算是确定了所有細作的身份。

接下來需要将他們全部逮住。

幸虧他們互相之間也不知道身份,幾人倒是還算順利。

不過還是花了點時間,兩天過去了,而這期間,大師依然沒有出房間。

城裏現在剩下的最後一個細作,就是六扇門的那個密探,對方的武功比較高超。

先讓應風僞裝成堂主的身份,聯系對方出來,剩下的人早就等到了,一起出手将對方拿下。

他們讓六扇門那個細作出來之後,對方發現自己暴露了,還試圖欺騙剩下的兩個六扇門密探,讓他們幫自己,也幸虧了應風手裏那個月殺教堂主的令牌,他們早做準備下,那密探算是在自己前同事面前自爆了。

等抓完了細作,接着就是替換石料。

搞完了一切,大家都松了口氣,然後讓六扇門的密探提前回雲陽城給聖上報告通州的情況。

一切結束之後,正好到了第三天早上,大家總算是松了口氣。

還好,趕上了。

但是等他們回客棧時,發現大師終于出了房間。

他的手上放着一個木頭制作的腕帶一般的東西,上面有兩根長短不一的指針,大師望着那東西,皺着眉頭。

他将內力注入其中,那兩根指針中長的那根突然轉動了起來。

幾人愣在了當場,聽着那齒輪轉動的聲音,看着那變動的指針,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

大師什麽話也沒說,徑直穿過幾人,朝着門外走去,玄明玄濟跟了出去,只看到大師朝着馬廄而去的身影。

玄明記起了那指針轉動時的聲音,以及那兩根指針中長的那根最開始指向的位置是大河河壩的方向。

最短的則對着漠河河壩。

那齒輪轉動的聲音,玄明從來沒聽過,只覺得那聲音像巨石滾落一般的聲音,只是小了很多。

“大師制作的是什麽東西,怎麽突然走了,水患的事情不是解決了嗎?”李江問。

玄明和玄濟沉默着,過了許久,玄濟先回話了:“你們覺不覺得,那東西像個小型羅盤。”

“羅盤?羅盤不是用來測方向的嗎?”

“是啊!”玄濟咽了咽口水。

“剛巧對應的就是漠河河壩和大河河壩的位置,而漠河河壩那根沒有動,大河河壩那根動了。”說完,玄濟面對幾人,“你們覺得這是什麽意思。”

“月殺教既然要搞事情,怎麽會兩條河壩,只搞一條。”玄明突然喃喃道,“他們費盡了心思,各種隐藏,甚至派出了那麽多人,卻只對兩條河壩中的一條動了手腳?”

之前他們的注意力全到了漠河身上,甚至之前大師也只去漠河河壩看了看,于是他們便完全忽略了大河河壩。

大河河壩距離通州要遠一些,如果決堤造成的傷亡也沒漠河河壩決堤造成的嚴重。

但是并不代表着,它決堤就不是大的災難了,只是相對而言,它比漠河河壩決堤造成的傷害小上一些罷了。

“糟了!”

玄明第一個沖出去,玄濟随後跟上。

“騎馬!”

等他們到了馬廄,這會兒白龍和大師都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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