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晉安看不慣高陽起初是因嫉妒,她二人生母皆是寒微的下等妃嫔,高陽之母生她時難産而亡,長孫皇後憫其弱,哀其母喪,竟抱養了來,高陽頓時就在諸公主間高人一等。晉安總覺高陽不過運道好罷了,除此之外又有甚出衆可言?可不知怎麽,陛下偏愛,諸王結交,就如一只人人都喜愛的香饽饽,晉安也不甘人後,她也有一顆得到萬衆矚目的心,偏偏不及一個在她眼中除了運道就別無長處的高陽,這叫她如何服氣?

有這樣的心理作祟,晉安見到高陽就總不高興,說出來的話不是明嘲就是暗諷。高陽本身就不是低調肯吃虧的脾氣,都是公主,你也沒有什麽可利用的,難不成你冷眼看我偏我還來将就你不成?她沒晉安幼稚,遇上晉安挑釁,多是忽視,只當道旁聞犬吠,全然不放心上,如此便更令晉安惱火,只以為高陽看她不起。原先出于嫉妒的一點看不慣就成了從頭到尾都不對付。

這回臨川公主姻緣已定,晉安在母親宮裏聽母親無意嘆了一句:“範陽周氏乃著姓,無比體面,周務道父子又簡在帝心,前途無量,臨川殿下結了門好親……也不知下一個輪到哪位殿下……應當,是高陽殿下了罷。”晉安頓時就炸了,刺了她母親幾句,仍是不解氣,她排行在高陽前,要說親,要出降,也該她先,怎麽就是高陽了呢?

晉安不服氣歸不服氣,以上也不過她自我安慰的幾句話,事實究竟如何,她心中也明白,公主歸宿如何,誰先誰後,全看陛下意思。陛下偏愛高陽!晉安一念及此便很生氣,她總有種以後就要拿高陽挑剩下的東西的感覺,真是恥辱!她不在乎一個尚不知在何處的驸馬,但她很在乎顏面,這回無論如何不能就這麽算了!再讓步,誰還看得起她?

這樣一氣憤,晉安便開動腦子,決心要将高陽的婚事攪混了,高陽的婚事第一回不成,自然就得靠後,肯定就輪到她了。那麽,怎麽攪混呢?

最好便是刺高陽之短以為把柄。但偏偏,高陽從無出錯的時候,晉安咬牙切齒,狠狠道了句:“我就不信她還無懈可擊了!”于是身旁不學好的內侍就出主意了,高陽殿下無懈可擊皆是在人前,要說在人後如何,還真無人知曉。

于是,晉安便想出了一個馊主意來,讓自己的內侍去跟蹤窺視,接下去的事,十分反轉,當看到自己派去的內侍被打得一身是血,晉安徹底的怒了,她就知道高陽那賤人看她不起,明知這是她的人,竟還下此狠手,這回若是算了,今後在宮裏她還擡的起頭?

晉安很生氣,立即命令把人擡起來,她要去甘露殿尋阿爹告狀!

在高陽還坐在臨川公主那兒,與公主妃子們說笑時,晉安公主正跪在甘露殿痛哭流涕。待高陽聊完了天,與衆人一道告辭,晉陽公主身邊的宮女滿頭是汗的跑了來,趕在甘露殿的內侍前,将那邊的情況都說給了高陽。

高陽聽罷,先感嘆,果然皇帝身邊得有自己的人才好,接着又感嘆,兕子真是乖孩子,她沒白疼她。

接着她就轉身在衆人或擔憂或看戲的目光中朝臨川公主道:“十娘留步,我先告辭了。”

臨川公主颔首,心中在晉安與高陽之間一做比,便道:“我這有兩個宮人,适才十七娘教訓那無狀者時他們也在,便由他們跟着走一趟,把話說開了吧。”事發時,靠近臨川所居處,自然有人瞧見了報于她,她有心與高陽結好,送上目擊證人兩個。高陽開心的收下了,省了過會兒再尋證人的麻煩。正式告辭了,一身輕松的往甘露殿去,行至半路,遇上了皇帝派來傳召的內侍,內侍們将口谕說了,而後調轉方向,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一同去甘露殿。

于高陽而言,這事是小事,她即出手,就不可能不考慮後果,不為自己留後手,她思索的是,皇帝身邊要有自己人才好,但,如何往皇帝身邊安人呢?高陽不怕晉王,但她對李世民頗為忌憚,陛下為人君,必要之時,壯士斷腕,賜死子女的事并不是沒有,十幾年前,玄武門事變,手刃親兄弟都不曾眨一下眼,有這些前車之鑒,高陽從未試圖去挑戰陛下的耐心。

那就不好辦了,高陽看了眼前方引路的內侍,又笑了,急的什麽,她不出錯,誰還敢怠慢于她?

走進甘露殿,耳聞晉安公主哽咽哭訴:“兒雖有不賢,然兒為長,十七娘為幼,單論長幼也該手下留情,何曾聽聞妹妹将姐姐身邊的侍人敲打得不成人形?”說完又一陣哀泣。

高陽走進去,才知,殿中有的,不止是皇帝與晉安,還有太子、魏王、晉王皆在,她先向皇帝請安,而後再見過各位兄長,再接着面露驚訝:“咦,這侍人怎地還在?”皺皺眉,很好心的勸道:“這樣不做好事的下人,十三娘早該處置了,沒的為主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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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會偏聽一面之詞,晉安哭得再慘,他也不會不聽高陽的話就定案,他有自己的判斷,不為人所誤導。聽得高陽這一句,太子便道:“看來是有誤會。不過小事爾,何至于傷了感情?”在他看來,小女孩吵架就是小事,遠不至于弄到甘露殿來。

魏王接口:“總要說明白了,趁着阿爹也在,沒有什麽好隐瞞的,藏着掖着,反倒不好。”高陽一進來,看到晉安仍舊不慌不忙,他就知道誰勝誰負了。

晉王一力應和,點頭稱是,也不知是贊同太子,還是贊同魏王。

皇帝聽了高陽的話,便知其中有隐情,待看過子女們各自的立場方道:“十三娘不要哭哭啼啼的了,十七娘也來把事情說一遍。”

高陽道:“兒說的,難免偏頗。十娘聽聞此事,特遣了二名宮人來,他們是目睹了的,請陛下召見問話。”

兩個宮人就來回話了。不用添油加醋,就能将誰是誰非放到人前。皇帝皺了皺眉,這事的确是十三娘的不是,但十七娘太霸道了,做事也不恰當,這樣的內侍是該處置,就是殺了也無妨,但不該她來處置,而是送還給十三娘才對。

晉安早就想明白了,她就是要将情況偏到高陽不尊重姐姐,于是就哭道:“我的人,憑什麽你來懲戒?還下手忒狠,那也是條人命,你就不憐憫?”

高陽奇怪:“怎麽就扯到人命上了?不過小懲大誡,養幾日就好了。”

躺在地上許久的內侍終于痛苦的哼了幾聲,衆人看他的慘狀,哪是養幾日的事,怕是要殘了吧。太子用目光譴責高陽,魏王則是對她安慰一笑,晉王很是着急,正要替她說話,就見高陽走了過去,內侍見了,吓得不行,顫顫的發抖,憑誰見了,都心生憐憫。

高陽走過去,半道還順手拿過了邊上侍立的內宦手中的拂塵,待走到,衆人就見她用手柄十分順手地戳了下那內侍血淋淋的背,內侍頓時大叫,反射性的彈了起來。

高陽很滿意,笑眯眯的:“這不是挺好?中氣十足。”

內侍聽了,心底生寒,顧不上身上徹骨的痛意,忙趴了回去。

殿中有一瞬間的寂靜,接着便是一陣哄笑。

晉安快要氣死了,她明白過來了,高陽這賤人詐她,還有沒用的奴才,早知就在自己宮裏再添上一頓,打得快死了再送來!

皇帝擦着掉笑出來的眼淚,對晉安道:“行了,帶着你的侍人回去罷,往後別再遮遮掩掩的,磊落光明些,還哪有誤會?”是不是誤會,他都定成了誤會,算是偏袒了一次晉安,晉安見好就收,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草草行了個禮,告退。但她和高陽的梁子,是越結越大了。

等晉安走了,皇帝才板起臉來,對高陽道:“好弄小聰明,還給自己姐姐設陷阱跳,你的心胸,實在是狹窄。”高陽那點計較,皇帝怎會看不出?晉安有不好,高陽就更不好,人總對親近的更加求全責備。

高陽也沒想過瞞過皇帝,她講道理:“兒見那內侍舉止猥瑣,便抓了來問,不過幾棍,他就開始抖摟主子,主上行有差錯,他不能谏,這是一過,落入敵手,他不能忠心死事,這是二過,回去後還挑撥,令主上涉險,這是三過,十三娘若是能想一想,就沒這樣的事,再退一步說,她怨我不憐憫,但若她自己能存一絲憐憫,先尋太醫來為那內侍治一治,就能知道情況如何,也不至于出醜。”宮裏行刑,有的是掩人耳目的辦法,面上看起來極凄慘,實則不過一點皮肉傷,面上看起來完好無損,實則傷入肌理,再難調治,都容易得很。

她用手段了她承認,但總而言之都是晉安自己的選擇,跟她沒關系。

皇帝倒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你還有理了?”

高陽不改口:“誰生來是為吃虧的。”擺明了是晉安先跟她過不去,她為何要退讓?

“你做事前,你想過沒有那是你姐姐?”皇帝又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太子看了眼魏王,神色很譏諷。魏王倒是老神在在。

不恤手足的名聲高陽是絕不肯擔的,她鄭重點頭:“想了,而且她還小,我不跟她計較,故而就這樣吧,今日的事就兒兄妹與阿爹知道,別說出去了。”

她還小,她還小,她還小,那你又有多大?皇帝是真的都笑了,從排行來看,晉安行十三,高陽行十七,自己比人家小,還敢說人家還小不與她計較?

“說不過你,你自己明白在做什麽就行了。”在皇帝看來,高陽很懂分寸,人也聰明,加上前次關心晉陽,為其請醫的事,皇帝心中,高陽是很友愛手足的,而且,高陽不服輸,不落人後,敢作敢當的性子很對皇帝胃口。這回本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看她手段挺陰險,因而才說一說她,望她引以為鑒,但事實,正如高陽所言,晉安一不會用人,二只知沖動,三連圓謊都不會,吃虧也是自己沒用。

皇帝兒女那麽多,哪能個個都顧到?相互之間有矛盾的時候,他自然是偏着有道理且又親近的那一方。他看重高陽才肯說她,不然,随她去就是,哪管得許多?

太子已看出皇帝看重高陽了,魏王也看了出來,太子已正位東宮,禮法所在,他現在地位還挺穩的,倒是沒什麽,但魏王想要做太子,就必須有人幫他在皇帝耳邊說太子的壞話順帶說他的好話。大臣固然重要,自家親戚也不能疏漏,高陽是個好人選。但今日的事告訴衆人,高陽公主不是想利用就能利用的,魏王看了眼晉王,又将生起的念頭按下,先慢慢接觸着罷。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覺得挺沒意思的,兩個人有愛的xx戲都沒有?可是沒辦法,這是長篇麽(我保證真的是長篇,一定不爛尾),慢慢的接觸着,感情戲就會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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