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知曉阿武已入宮,高陽便将此事擱到了一旁,她是打算了回報阿武,卻不想過早地與她接近,盤算了一下阿武前世一步步走的,坎坷是坎坷了些,漫長也的确漫長,但卻十分穩打穩紮。
高陽早想過了,以一先帝遺妃之身入新帝後宮成昭儀,這樣艱難到匪夷所思的一條路,阿武卻走下來了,眼前剛入宮的困苦與孤單對她而言怕是更不在話下。說起來,阿武比她強大的多,也更有耐心,她暫且先顧着自己,她想要得到的,仍舊離她甚遠,一點一滴都需要積累。至于阿武那裏,待阿武與晉王碰上面,她再若有似無的挑一挑晉王的心跳,令他更為朝思暮想,更為難分難舍,往後阿武再為昭儀,若是心胸夠大,她便助她為後,若是膽小些便讓她成一寵妃,嗯,要是再有子,便可扶持此兒為東宮。
高陽一點也不介意算計那位王皇後,她同王皇後并無交情,不但如此,王皇後依仗出身名門,頗以為傲,高陽見她很不好過,更妙的是此女無子,很好,阿武生個兒子來,她就能踩下蕭淑妃的兒子,讓阿武子後來居上。
東宮要地,高陽暗自思忖,九郎之後,必得有一個可靠之人方好,阿武之子正好。而阿武由寺入宮,本就艱難,不信一路幫襯的她還要信誰?如此一來,她與阿武便能綁到一條船上。高陽自以為想得很周到了,雖說這些是十餘年後的事,但年華本就流逝如水,與她而言,更是如彈指一揮般的飛快。
自古以來,能行一步看三步者便是大才,朝野聞之,諸王争相求之為賢。而她,卻是可以一眼望到十數年之後的,她深知何人可交,何人可用,何人心機陰險,酷愛投機,更知何人當遠之,要得勢并不難,何況她深荷帝寵。
想一想日後,一得勢的長公主與一迷惑聖上的寵妃相互依持,橫行大唐,那境況,光是設想就令人心生向往呢。
高陽不由勾了勾唇角,越發覺得阿武可親,如此淵源,可真是讓人心情大悅。
心情大悅的高陽正走在寬敞的宮階上,她今日是去韋貴妃處,昨日陛下下诏,臨川公主出降周紹範之子周道務,只等公主成年便正式成婚。她是來道賀的。
周紹範早早的便效力皇帝,深受信任,可惜過早便過世了,周道務以功臣之子,一直養在宮中,與諸王相交甚深,高陽只見過他幾回,只知是個頗具男兒氣概的少年郎,臨川與他卻是自小相識,青梅竹馬,韋貴妃對這一樁親事,想必也是贊同的,說不定,還是她自己親去向陛下求的。
走上宮階,拐過一處雕欄,忽見不遠角落有一內侍行跡可疑的朝這邊要看不看的偷觑,高陽一揚下巴:“你是何人!”身後嘩的上來數名身強體健的內侍,撲上去将那已欲入樹叢逃竄的內侍捉了上來。架勢好不吓人!
四周路過的宮女內侍都避了開去,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那小內侍被粗魯的揪住兩條臂膀拖了過來,他不斷掙紮,口中還辯解自己是好人。高陽又看了他一眼,認出來了,這是晉安公主的近侍。
宮中公主多,有晉陽、臨川那般處得好的,自然就有人與她處得不好,這晉安公主便是其中最為出類拔萃之人。十三娘晉安公主,在高陽眼中就是一極其刁蠻且無禮到極致之人,除此之外,高陽對她從未有過別的看法,若是硬要加一條,腦子不大靈光許也能算得上。
就這樣一個腦子不太靈光的人,這回真讓高陽不解了。十三娘與她不合,吵上一架,相互間冷言嘲諷、指桑罵槐一通也就是了——往日也的确這般——又何必要使人跟着她?
掃了一眼趴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內侍,高陽滿心嫌棄——且還是這麽個半點不會掩飾的蠢材。內侍卻被她那冷然的目光蟄得一顫,忙低下頭去,佯哭喊冤:“小的不過經過此地,不知殿下在此,未曾避開,是小的不是,再沒有下回了,求殿下饒過。”
果真是其仆似主,落到她手裏,還敢自作聰明暗指她霸道無禮,以為這樣就可逃過了?高陽懶得與他糾纏,輕飄飄的吩咐道:“素行不軌,還敢抵賴。與我打,打到他說實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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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內侍本以為自己那般言語,公主為示并非霸道之人,必回放過他這一回才是,不想竟然如此粗暴,頓時吓得冷汗淋漓。高陽一語既出,立刻便有人端了板子來,不過兩下那人便嚎叫不止,十分刺耳。
高陽看了看他的臉色,又望了眼不斷落下的板子,道:“堵了他嘴。”
堵了嘴還如何說話?豈不是要打死了?公主要打死個內侍,委實容易得很!聽得耳旁有人應諾,那內侍頓時大急,不顧身上劇痛難耐,大聲嚷道:“是晉安殿下要小的來将殿下一舉一動都回報……”
說到此處,便被高陽冷冷打斷道“又胡言,還學會攀咬公主了!”
內侍霎時間面無血色,還不等他再言,一團東西就塞住了他的嘴,只能發出不知所謂的“嗚嗚”聲。
高陽終于滿意的笑了:“再打二十,而後送去十三娘那,與她說,這等背主小人,留着實在是禍患,趁早料理了罷”
內侍叫喊的越發絕望凄慘,公主卻沒再看他一眼,施施然地照着原先的路徑走了。
不遠處廊下,兩名年輕冶豔的女子看得滿身冷汗。原是已為皇帝賜名武媚的才人武氏與才人徐氏相伴出來走走,行至此處,便目睹了這一幕。
“這是何人?如此陣仗。”武媚娘目送那道鵝黃的身影被無數內宦侍女簇擁着走遠,不禁問道,聲音中有着少女特有的清甜悅耳。
徐才人已吓得面無血色,若非武媚娘駐足不動,她早便靜悄悄的走了,此時見人已走遠,才舒了口氣,只是一張口,連聲音都是虛的,果真是吓得狠了:“是公主罷?他們都稱她殿下呢。”
“只是不知那內侍犯了什麽錯處。”武媚娘目露好奇道。
徐才人頓時緊張,她本性溫婉,遠避是非,聽武媚娘仿若十分有興趣,急道:“阿武,你想做什麽?那公主如此霸道,十分不好相與,你莫……”
武媚娘噗的一聲輕笑,道:“只是随口一問罷了,阿徐莫急。”心中對徐才人後半截話倒是深以為,這公主,非但霸道,且很嚣張,不過,也很聰明呢,武媚娘又望了眼被按在刑凳上打得嗚嗚亂叫的內侍,衣物上紅慘慘的血污令人心底生寒,然而看似嚴厲,實則卻極有分寸,打了這麽多下,還有力氣叫喚,恐是皮外傷居多。那公主怕是也沒想真讓這內侍的命送在自己手上。這樣的人,既俱城府又身居高位,活得無畏張揚,最是不好相處。
徐才人見武媚娘又往那處張望,不由便拉了她的手道:“咱們小小才人,還是避着些罷。”
武媚娘微微的笑,擡頭又看向高陽離去的方向,深有所感:“是呢,咱們只是小小才人,如何惹得起?”說到後面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頓了頓,目光柔和的望了眼必要她許諾的徐才人,再三答應了不惹是非,方一起離去。
那邊如何,高陽一點不知,若是知道她興許還會好心告訴已被她內定将來要聯手的武媚娘,她一點也不霸道一點也不兇,非常好相處,尤其是對她,因各方因素,可以比對任何人都寬容。
但她不知,因此高陽便照着既定的行程走了下去,至于那內侍,不過一小小插曲耳,不足挂齒。也不知何時起十三娘就看她不順眼了,從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每一見面必是冷言冷語的。高陽着實不明白,她沒得罪過她,也沒搶過她東西,更沒在陛下跟前說過她壞話,她平日從來都是提都不提她的,怎麽就如此不對付了呢?
竟還使人窺探她,她們之間無甚仇怨罷?
尋常無事,尚且要刺上兩句,她今日大庭廣衆之下打了她的人,就不信晉安公主能就此忍了,且看她要如何。
待走到臨川公主閨閣前,高陽就将晉安公主丢之腦後了,笑眯眯的去賀臨川公主将結良緣。
晉安公主的确不肯罷休,她直接令人将那被打得一背血的內侍擡去了甘露殿,哭着與皇帝告狀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武名字的問題。。。。其實不是最為難的,畢竟她有許多稱呼,不過武媚娘傳奇裏的那個如意,略挫,總讓人覺得跟承乾他相好一個畫風,還跟漢惠帝他弟弟重名了。
作者君最糾結的是高陽,這貨像沒名字似的,哪哪都找不着她到底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