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擺在高陽面前最為艱巨的兩大難題,一則如何避免賜婚房氏,二則,此後又如何避免賜婚旁人。

這并非一而二二而一的問題,解決了一個,餘下的便迎刃而解,這是一條比一條難的事。不賜婚房氏并不多難,滿朝文武,不獨房氏有兒郎,真正為難的,是如何能不嫁人。大唐開國至今,除卻早夭的還未有過終生不嫁的公主。

先河,從來都是不好開的。高陽一念及此,便深感頭疼,乃至,她都考慮,是否便嫁做房氏婦,一來,那裏熟門熟路,有的應對,二來,她對遺愛深有了解,也知如何拿捏他,仔細考量,不過就是從宮中挪至公主府罷了,這于她還有好處,公主府有她做主,在宮裏卻免不了束手束腳。

這麽一思量,似乎都好呢。

然而,轉眼一想到遺愛精神萎靡,軟弱無知的模樣,高陽便很不樂意,做這樣一個人的妻子,實在是沒勁也屈辱的很。遺愛,還不如阿武呢,好歹,阿武是有承擔的,是懂得盡其綿力,知恩圖報的,比起遺愛只知借她的人脈做一些不知後果的事,讓她在身後跟着掃尾好得多了。

真是讓此事攪得腦子都亂了,又與阿武何幹呢?阿武雖好,卻是女子,即便不是女子,她的能耐也差了點,有些弱呢,又退一步說,即便她才華出衆,豔壓京師,仍是不成,她之身份地位,也是不堪與帝室相配的。真是愁人。

高陽忙打住自己,越想越離譜。

“殿下?”竹君一入門便見公主滿臉糾結,不禁就出聲喚了一聲。

高陽瞬間恢複正常,哼了一聲。

竹君禀道:“門外有一才人求見殿下,說是,說是要奉上獻與殿下道謝的禮物。”說着還滿臉奇怪,安仁殿并未與那位才人有往來啊,公主相交的嫔禦具是妃子往上,略低一些的九嫔之流都要掂量着身份,才敢小心翼翼地靠前。本以為殿下不會見的,不想,殿下挑了下眉,面上就有了些笑影,起身道:“宣進來。”

竹君被這出乎意料的轉着弄得愣了愣,忙出去傳令。

高陽見武媚娘并不多隆重,不過在側殿奉了兩盞茶罷了。即是才相識,便要合乎情理才好。

武媚娘這兩日思忖許久,不論是否是高陽殿下出的手,她都可借此來道謝。入宮方不過兩年,她見識過的陰謀卻已太多,急欲為自己尋一靠山。恰巧殿下出現了,武媚娘抓緊機遇,獨身一人往安仁殿來了。思量着若是相談得宜,能依附上高陽殿下,她在後宮便能多一重安全。

只是,公主哪是那麽容易便能容人依附的呢?

武媚娘憑着她一腔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熱情來了,她抓住了高陽對她洩露的一絲善意,心內也是戰戰兢兢,卻仍是來了。

高陽不得不贊一聲,好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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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宮婢引着媚娘進來了,武媚娘竭力要做的自在一些,仍是免不了有些拘束,見了高陽,先行禮,而後奉上她禮物。

高陽笑了笑,令人接過來,放在手心細看,是一只湖水藍的荷包,上彩繡建蘭,墜了上好的珠寶,看成色,應當是陛下所賜,怕是阿武大半的家財了。就這樣捧上了自家大半餘財,阿武行事頗是果敢。

她見過的珍寶不計其數,這樣一個小小的荷包,縱然獨具匠心,也稱得上價值頗豐,她也是看不上眼的,高陽放到一旁的幾上,也不說喜不喜歡,眼帶笑意的望着略有些不安的武媚娘,道:“禮物我收下了,不知才人今番前來,可有旁的事?”

端的是親切親和。

武媚娘早想好了說辭,一見到公主,竟就忘了大半,虧她心性堅韌,搜刮出最後一份理智,回道:“上一回的事,于殿下不過舉手之勞,于我不啻救命,得公主大恩,不報心中難安。”

高陽眨了下眼,又透出小女孩的天真來,半是疑惑半是興味地問道:“你要如何報答我?”那口吻,讓人聽不出是認真是玩笑。

武媚娘也叫她說得心中沒底起來。她來前曾下了大工夫打聽這位公主的事跡,得的具是贊譽,人皆道高陽殿下親和慈悲,卻無一人因她的“親和慈悲”便敢心生不敬,人皆道高陽殿下盛寵與晉陽公主比肩,但晉陽公主是陛下親自撫養的,而高陽公主并非嫡出。

這樣的人,心中自有城府,武媚娘不敢當真拿她當一個少不更事的公主來對待。

她竭力地隐藏起心內的不确定與不經事的青澀,目含真誠,放緩了語氣,又不失堅決地道:“願以一身,償公主之事。”

高陽倒是一怔,一雙清淩淩的冷目望向武媚娘,她的眼睛太過清亮,又太過銳利,仿佛能鑽入人的心中,武媚娘心下惶惶,已生不安,卻忍耐着,不讓自己顯出絲毫動搖,裝作鎮定地與她對視。高陽撲哧一笑,阿武,還是太嫩了。

武媚娘讓她笑得手足無措,勉力堆砌的僞裝在一剎那間轟然推倒,她在公主調侃的笑聲中漲紅了臉,天生妩媚的眼神滿是惶然,欲言又止。

高陽心生憐惜,不再作弄與她,直言道:“才人與我萍水相逢,那日的事,無須挂齒。”

将她拒絕了。

武媚娘失落,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無憑無據的,人家憑何信你?何況,身為公主,高陽殿下身邊并不缺使喚的人。她垂首,似乎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羞愧。

高陽不忍,伸手将自己腰間所配大紅的如意結取了下來,示意宮婢拿給武媚娘:“你有心贈我禮物,這個,就當做是我投桃報李了。”等她雙手接過,高陽端起了茶,暗示人送客。

武媚娘不知自己此行該如何注釋,公主如此言語,應當是拒絕她了,那之後回饋之物,又該如何解釋?那枚大紅的如意結就在她的掌心。她不敢握得太用勁,怕捏壞了,更不敢放松,生怕一不留神便從手心滑落。

一路混沌着回到住處,卻見衆人皆滿面喜色,武媚娘忙問有了什麽好事,徐才人略帶羞意地說與她道:“陛下将我冊做婕妤了。”

武媚娘先是一愣,随即心底油然而生出歡喜來,連聲道:“真是好!”

徐婕妤含蓄而羞澀的笑了笑,旋即含愁:“可是,我們往後就不能住在一處了。”

說起這個,武媚娘也是不舍,但她心知越往上走,日子才能越好過,便理智地勸道:“不在一處住就不是姊妹了麽?我會去看你,你若有暇,也可回來看我。”

徐婕妤颔首,此時道賀的人都散去了,二人一面說一面往屋子裏走。徐婕妤忽然問道:“阿武,你适才做什麽去了?”

武媚娘抿了抿唇,笑道:“只是四下走走罷了,日日在此,很悶呢。”她的神色不似作僞,徐婕妤也未懷疑,一低頭便看到武媚娘手中的如意結,頓時眼睛一亮:“這個,好生別致。”伸手欲取來看一看。

武媚娘一驚,手下意識的縮了一下,徐婕妤撲了個空,不由疑惑的望向她。武媚娘臉上有些發燙,将如意結裝進袖袋裏,歉然道:“只做了一半,還有未完之處,待我都結好了,再給你看。”

徐婕妤心思細膩,自然不信,她狐疑地看着武媚娘,見她似乎不願多談,心中很快便劃過一個念頭,徐婕妤驚恐,滿面不可思議,一把捉住武媚娘的手,将她帶到屋子裏,将門關上了,方道:“拿來我看看。”

武媚娘不願:“小物件而已。”

徐婕妤目含深意地望着她,道:“阿武,你別做傻事。”

武媚娘笑了笑,不再隐藏,亦未感惶恐:“你放心,我自明白我該如何。今日是你的好日子,阿徐莫因我而敗了興致。”

徐婕妤一向知道阿武膽大,她既不願說,想必她也逼問不出,只是心間那抹擔憂卻如何都化不開。過了半晌,見阿武仍舊不肯改口,只得嘆息道:“我們永遠是姊妹。”

武媚娘如何不動容,她自是應了。

至于往後,行一步看一步吧,總有路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阿武,殿下辣麽強勢,你會不會不喜歡?

阿武(一臉你好笨):她若足夠強勢,征服得了我,我便臣服于她,她若征服不了我,就由我來寵愛她。(這涉及到第一次誰攻誰受的問題)

高陽:“嗯。”

作者君:你們這都還沒在一起呢,就不要秀恩愛了吧,小劇場不給你們了。

阿武威脅:再說一遍。

高陽微笑:你試試看。

作者君:“……”能給讓你們最後幸福美好的生活在一起的勞動者一點尊重麽,作者也有人權啊親……

小綠字部分跟正文不搭介的,我就寫來樂樂,大家不要混在一起啊。。。。

或許加起來就能湊滿一片番外,嗯,番外就可以省了……話說我正文才剛開始,就想番外了會不會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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