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潑墨(一)

? 陵端讨厭百裏屠蘇,讨厭了許多年。

屠蘇來到天墉城的時候還是個不怎麽說話的小包子,彼時陵端是個更加軟萌的大包子。本來天墉城十二代弟子裏陵端是天賦不錯,人也很可愛,倍受寵溺,可是百裏屠蘇一來,情況就變了,所有的長輩關愛包括大師兄的關愛全部都到了他那裏,陵端只能帶着其他的小包子玩,就連芙蕖都不怎麽跟自己玩了。

一個怪物,憑什麽拜在執劍長老門下,憑什麽獨自在後山受大師兄指導?大包子陵端揣着一口氣憋了許多年,一直憋到成年,憋到自己已經不是包子的時候還沒咽下去。

這一回大師兄下山,掌教真人囑咐陵端督促弟子練劍,陵端笑呵呵應下。沒有大師兄護着,看我怎麽收拾裏,小怪物百裏屠蘇!

陵端背着手站在展劍稱上,臉上笑得桃花朵朵開,心中滿是折騰百裏屠蘇的計劃。

“二師兄,你笑得這麽開心,在想什麽啊?”肇臨作為一號小跟班立刻湊了上來,看着陵端的笑容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是不是大師兄不在,二師兄打算收拾百裏屠蘇?”

“那是當……”陵端聽到肇臨問話,嘴巴立咧開笑容,只是話說到一半覺得天色不對,張着嘴擡頭看去,一大塊黑壓壓的就砸了下來,來不及多想順手把肇臨一推,自己就懵了。

肇臨被陵端推到地上也只看到有什麽砸了下來,等到從地上爬起來,才發現二師兄倒在地上,身上還有一只狗。揉揉腰跑過去,周圍練劍的弟子也看到了也紛紛提着劍跑過來,只看到陵端滿臉的血,還有身上一只三尺長的大黑狗。

“二師兄!”肇臨一看陵端滿頭血把狗往地上一推就哭了起來,還是旁邊陵川留着心眼,用力把肇臨拉開。

“肇臨你別哭了,快去叫凝丹長老來看看,也許還有救。”

衆弟子七手八腳總算是把人搬回了房間,又喊來了凝丹長老。

凝丹長老一見陵端滿頭的血也是吓了一跳,好在用濕布擦幹淨血漬,陵端腦袋上并沒有什麽明顯的傷口。血應該不是他身上的。給陵端檢查整治一番,脈象平穩,體表沒有傷口,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只是被砸的時候腦袋落地,後腦勺被磕了一下,摸着好大一個包,具體的還得等人醒來問問。

“放心吧,陵端沒事,他只是被砸暈了。”

“那……怎麽那麽多血啊?”聽到陵端沒事,肇臨總算是放下心來,可是又好奇起來,沒事怎麽一腦袋的血。

“不是說被狗砸的麽,應該是狗身上的,狗呢?”

被凝丹長老問起,才想剛才太着急陵端,直接把二師兄擡回來,狗還沒人理會,幾個人又去把狗擡了進來。

凝丹一看是只體格壯碩的黑犬,軀幹近三尺,尾巴筆直犬毛蓬松堅硬,應該是只狼狗。身上毛發五黑發亮,只有四足和腹部是雪白,眼睛上還有兩點白毛,只是被血糊住看不清切。

“這只狗總不是我們天墉城的啊,怎麽會從天上掉下來?”弟子們目睹陵端被狗砸暈的一幕,紛紛議論起來。

“我看啊,肯定是不小心跑錯了的,話說這只狗這麽肥,宰了給二師兄補補身子吧?”肇臨心中對這只狗砸暈陵端還有氣,不客氣的用手刀狠狠一劈,只想把狗炖了給陵端出氣。

“那萬一狗主人跑過來怎麽辦?”

“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怎麽會有狗主人?”

“狗主人肯定有。”凝丹長老拿着狗脖子下面的銅鈴,幾乎被砍斷的熟牛皮絞成細繩,繩子上挂着一只青銅鈴,毛發也是經常梳理,身上一點氣味都沒有,必定是經常打理的家犬。

“對吧,還挂着鈴铛呢。”一看到凝丹長老支持自己,陵川立刻反駁肇臨。

“那……怎麽會掉下來啊?”

凝丹長老無暇回答幾位弟子的問話,專心給黑狗檢查起來,自脖頸至脊背的傷口接近四寸,雖然不深,但是寬闊的傷口也導致大量出血,想必就是這些血液落到了陵端身上。

既然是有主人的狗,自然要等主人來接。給黑狗處理完傷口叫弟子們好好照顧,便于掌教真人商量去了。

陵越不在本是陵端主事,奈何陵端忽然被砸暈了。要從餘下的弟子裏再選個有威望有能力主事的,凝丹是想不出來還有誰合适,便直接将問題推給了涵素真人。

“陵端傷得嚴重麽?”按理說陵端的修為也不算低,應該不至于被砸一下就傷到暈過去。

“不好說,傷在腦袋上,外表雖然沒什麽,但是腦內是否受到了震蕩或者産生淤血,還要進一步檢查。”

“那你先去給陵端檢查,檢查清楚再做決定也不遲。”

“那……”

“若是陵端無事,自然還是由他主持,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再叫其他弟子協助吧。”涵素也是頭大,培養一兩個撐門面的弟子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有個陵越,陵越下山了;好不容易有個陵端,雖然不如陵越,拿出去處理雜務還是不錯的,可是被砸暈了。

“也罷,至多一晚上,他就該醒了。”凝丹想想也是,高階弟子本來就少,除了陵越陵端,芙蕖還是托掌教真人的福蔭,其餘的暫時還不能主事,只是,“還有一事,恐怕需要謹慎處理。”

“何事?”

“砸暈陵端的那只狗,恐怕不是尋常人家的。”

“尋常人家的狗又怎麽會從天上掉下來,大約是哪位仙家的随從。”涵素也不傻,一只狗不可能随随便便跑到天上,特別還是一只受傷的狗。只能是天上那個仙家閑着沒事,學着二郎神養了只狗玩,“先将那只狗安置好,等他主人來尋吧。”

陵端夜裏就醒了,睜大了眼睛,瞪着蚊帳半晌無話,然後一扭頭,看到床邊趴着個人,連忙抓着被子坐起來,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然後滿屋子尋着,終是在屋子角落裏看到一塊布墊上趴着一只黑狗。

小心翼翼避開床邊的人,走下床跑到狗身邊,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狗耳朵,黑狗明顯還沒醒,被戳了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身上被上了藥裹着布帛有股草藥的味道。

“二師兄,你醒了!”房間裏忽然想起的聲音把陵端吓了一跳,只看到方才趴在床邊的少年沖到陵端跟前,也蹲了下來,兩手往陵端身上一搭,“二師兄你沒事吧?”

陵端眨巴眨巴眼睛,用手耙開肩膀上的爪子,一臉懵懂地問道,“你是誰啊……這裏,是哪裏啊?”

“二師兄,我是肇臨啊!這裏是你的房間啊!”

“我的?”陵端一瞪眼,發現肇臨兩只手又抓住了自己肩膀,繼續耙着肇臨的手,一邊扒拉爪子一邊喊道,“你放開我!”

“怎麽了,二師兄你不認識我了?”肇臨看着陵端反應不對經也慌了,說話語氣都變了。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陵端往後退退,差點一屁股坐到狗身上,反應過來直接坐到了墊子上,把狗往旁邊擠了擠。

“這裏是天墉城啊,二師兄你怎麽忘了?”肇臨愈發着急起來,可是陵端看着肇臨,眼裏全是不相信。

“快來人啊!二師兄被砸傻了!”心下着急,也就顧不得許多,一嗓子就嚎了出來,可惜大半夜的弟子們不是睡了就是在打坐修煉,根本沒人出來,肇臨看着陵端一臉“此人有病”的表情,也顧不得許多,跑到門外喊人,“陵川、陵河、陵羽、陵泉,你們快出來!肇安肇慶肇和,二師兄不好了!”

肇臨一着急,喊人的時候自然帶上了幾分功力,別說是附近的弟子,直接把大半個天墉城都吵醒了。

弟子們湊過來肇臨前言不搭後語也總算是把陵端不認得師弟不認得天墉城的事情說明白了,弟子們四散分別把凝丹長老和陵端的師尊戒律長老還有掌教的寒素真人給叫了過來。

一群人浩浩湯湯進了陵端的房間,卻發現陵端不在床上,倒是在角落裏抱着那只大黑狗靠着牆壁仰頭睡着了,嘴角還留着口水。

“陵端?”戒律長老上前,喊了一聲,平日裏陵端雖然貪玩,但是對于自己的師尊還算聽話,叫一聲還跑得挺快,但是這一回聽了戒律長老的叫聲直接把頭一偏,擦擦口水抿了抿嘴繼續睡。

幾位真人對視一眼,情況似乎有點詭異。還是凝丹長老上前,拍了拍陵端的臉,陵端用手一推,推開凝丹長老的手,又把大黑狗抱得緊了些仍舊是睡。

“陵端,起來!”涵素在旁看着,總算是看不下去,厲聲喝了一句。

掌教真人的喝聲還是有用的,陵端渾身一抖,便睜開了眼睛,烏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轉着,陵端完全清醒了過來,抱緊了懷中的大黑狗,驚恐地往後退着,一直退到脊背抵着牆壁再也不能退後,才眨着眼睛,一輛惶恐的問到,“你們,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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