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電卷星飛(七)

寧星意身體沒大礙, 在醫院接受了幾天的精神修補就好的差不多了,期間還被陸珩姜按在病床上反複安撫了兩遍。

因為寧星意的意外,顧晖遭到了塔裏的處分, 又另外派了一位教官來協助他共同考核。

進度被迫停了兩天,學生們也在宿舍裏躺了兩天,最後臨近節假日,索性給放了個假。

陸珩姜要回家一趟,寧星意沒事做也回了秀水路, 看着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忽然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踏進店裏, 寧潋有點吃驚。

“怎麽現在回來了?”

“學校放假,不歡迎我呀?”

寧潋邊說他口無遮攔邊出門了,沒一會兒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面下來放在他面前:“快吃, 住醫院幾天下巴都尖了, 又不要我給你送飯, 你哪裏吃得慣醫院的飯菜。”

寧星意正好也餓了, 悶頭把面吃完又撈了一瓶可樂灌了小半瓶, 打了個嗝兒:“舒服了。”

寧潋滿臉慈愛的遞了張紙過去給他擦嘴, 寧星意随便蹭了兩下扔進垃圾桶, 看到桌上的毛衣針皺眉道:“你幹嘛又織這些, 閑着點兒不好麽。”

“閑着太無聊了,織織毛衣說不定還能預防老年癡呆呢。”寧潋說着, 把碗筷收在一邊,拿起毛衣針開始盲織, 眼神挪到電視上去了。

上頭在演一個古裝戲。

不用問也知道, 是她喜歡的宮鬥戲, 一些漂亮姐姐整天撕的頭破血流的, 就為了一個大豬蹄子的寵愛,弄到最後豬蹄子只愛自己。

“圖什麽,這一宮裏住這麽多人,湊一桌麻将不好麽。”

寧潋橫了他一眼:“都跟你一樣電視還怎麽演,戲劇性都沒了。”

“什麽戲劇性,你看這電視根本不合理啊,崴腳就流産,拉燈就懷孕,還有那些什麽麝香滴血驗親根本沒有科學依據。”

寧星意說完發現沒人回應,等了好一會才發現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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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我開玩笑的,有科學依據,特別有好吧,崴腳就是摔傷,摔傷就壓肚子,肯定就流産了,有理有據!”

寧潋抽了張紙擤鼻涕,又抽了張紙擦眼淚:“尹妃太善良了,被人這麽陷害還拿她當妹妹,人家只是拿你當個墊腳石啊,等你一受寵她就跟你撇清關系了,傻孩子你怎麽就是不記恨不防着她呢!”

寧星意:“……”

一集播完,寧潋快把抽紙用光了,鼻頭通紅眼睛也通紅的如夢初醒,回頭看了眼在玩手機的寧星意:“你怎麽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

寧星意正跟陸珩姜發微信,聞言頭都沒擡:“同情個屁,這尹妃還幫着自己老公選妃,勸他翻這塑料姐妹的牌子,就應該自己拔劍當女皇,我看她挺合适的。”

寧潋:“宮鬥劇,哪兒有自己當皇上的。”

“封建糟粕不可取,女性可以頂起半邊天。”寧星意發完消息,撐着下巴看寧潋:“寧美人,你再給我講點兒我媽的事兒呗?”

“你想聽什麽?”

“什麽都行。”

寧潋其實跟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多,這夫妻倆相處的時間甚至都不太多,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年不到,在漫長的時光洪流中實在太短太短了。

寧潋不知道從何說起,忽然被一聲敲門聲驚擾,祖孫倆擡頭,看到了一身便裝站在門口的顧晖,面容依舊那麽冷硬。

“你來幹嘛?”

寧潋不認識他,但從那股上位者獨有的攝人氣勢上感覺出身份的不簡單,顧晖說:“你想知道你母親的事,來問我。”

“你知道?”

“我不光知道,我還知道是誰害死了她。”

寧潋一把拽住寧星意的胳膊,防備的看向顧晖:“這是我們的家事,不需要你這個外人來插手,我也不認識你,你走。”

顧晖:“想知道就跟我來。”

寧星意想跟着去,卻被寧潋死死抓住手臂:“別去,小星兒不要去,奶奶求你。”

她可以把身世告訴他,也可以把過往都和盤托出,可是這個人如果真的知道什麽內幕,那麽他要說的一定是驚天動地的內情,憑着寧星意是絕對不可能撼動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人養的那麽大,不想再嘗一次被飛來橫禍奪去一切的感覺。

“你答應過奶奶不會以身犯險,還有小陸,你想想他,別讓他為你擔心。”

寧星意握住她的手寬慰:“就算我知道仇人是誰也不會沖動,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做什麽之前都會跟你商量,別怕。”

寧潋到底還是沒能留住他,緊張兮兮的站在門口看着兩人的方向。

寧星意站在樹下和顧晖相對,個頭比對方稍矮一些,但仍舊肩背挺拔如修竹青松,投下一小片獨屬于他的陰影。

顧晖:“你父親是個兇手。”

寧星意大驚:“什麽意思?”

“如果不是他弗奈就不會死,她會驕傲一輩子永遠不會折腰,你父親親手折斷了她的翅膀,是你父親造成了她的死亡,這種廢物死不足惜!”

寧星意從一開始就覺得他針對自己,到現在這個感覺簡直強烈到他有種下一秒就被一槍崩掉的錯覺。

顧晖說每一個字的時候都盯着寧星意的眼睛,試圖從他眼中看出一絲憤怒,看出一絲懼怕,可都沒有,他只是輕輕一笑,舔了舔犬牙沖他笑。

“你再罵我爸爸一句,我就弄死你。”

顧晖:“憑你?”

“對,憑我。”寧星意就這麽看着他,用那雙湛藍的眼眸不卑不亢迎上他:“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也沒你有軍銜可以配槍那麽厲害,但是這不代表我弄不死你。”

顧晖心尖微熱,恍惚看到了弗奈的影子。

恨意與憤怒如被掀開的一張舊賬單,記錄了曾經的一筆筆不計公平的賠本買賣,弗奈當時聽見顧晖的反對和怒罵,拎起刀尖抵住他的下巴,沖着他笑:“寶貝兒,你罵的人是我的哨兵,還是我肚子裏這個小混蛋的爸爸,我這個人脾氣可差了,你再多說一句我可能會剁了你。”

顧晖跟在她身邊足足七年,見過她殺人不眨眼的樣子,被血跡噴過一臉,黏膩腥臭又惡心,他逐漸學會面無表情的抹掉。

弗奈只殺失控哨兵,拿的也是相應的報酬,傳言說她無惡不作,事實上這個人背地裏就是個小姑娘,沒生意的時候就窩在沙發裏看那些狗血電視劇,然後支使他去做飯。

顧晖卻從來沒想過她會喜歡上一個軍校的哨兵,為了他換上裙子抹上口紅,還丢了刀,天天就知道跟在他身邊逗人玩兒。

弗奈結了婚之後,甚至怕他打擾二人世界把他扔進了塔裏,足足受訓三年才被放出來,他逃跑三十幾次每一次都被抓回去,受盡懲罰,甚至不許有人安撫。

顧晖精神險些崩潰,最後一次居然逃出來了,可也快進入哨兵的神游狀态[注],也就是那時候遇見了陸行雲,被他救了一命,那時候弗奈已經死了。

他那時候才知道弗奈并不是怕他打擾二人世界,而是怕自己影響他,送他進塔裏是保護他。

這女人。

顧晖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從墳墓裏拎出來,但他連屍骨在哪兒都不知道,他曾經被迫喊過一聲:“師爹”,他只要想起來就想回到那時候給他一槍子兒。

顧晖找人反複做過基因測試證明寧星意是弗奈的孩子,其實就算不做也能看的出,他們性格真的太像了。

顧晖從自己遇見弗奈開始,像是自己緬懷一般對着這個故人之子緩緩講述,仿佛把他當成了弗奈,在訴說自己的不甘與思念。

良久。

顧晖輕吸了口氣收斂思緒看向寧星意:“你怕死麽?”

“怕啊。”

“額。”顧晖仿佛被他的誠實噎住了。

寧星意無語道:“你幹嘛用這個眼神看我?誰不怕死啊,我又不是神仙,我就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還沒活夠呢。”

有理有據,但真的有人不怕死。

其實弗奈對他并不算好,教育他的時候尤其嚴苛,他被弗奈抽過不知道多少鞭子,用刀用槍對練的時候稍有不對便會被嚴格懲戒,訓斥他這樣在遇到敵人的時候沒有第二次機會。

他沒恨過弗奈,也沒想過她也會那麽溫柔嬌俏,簡單來說,她把所有的黑暗與嚴苛都給了自己,然後把所有的光明寬容都給了那個男人。

他以為兩人可以并肩作戰的時候,弗奈跟他說自己不想再殺人了。

結果她再一次拿刀也是因為要給他報仇。

顧晖:“既然你怕死,那這些事你就不用知道了,我保證你可以平安長大,只要有我一天你就不會出事。”

寧星意:“可別,我第一回 跟閻王爺打招呼就是因為你,你差點把我半條命搞掉,我媽要是知道一定活劈了你。”

“可惜,你媽已經活不過來了,想讓他活劈了我等下輩子吧。”顧晖說完,停頓了一會又說:“好好做你的高中生吧,我不會再針對你。”

寧星意見他要走連忙叫住:“你怎麽話說一半啊?”

顧晖高估了寧星意,陸行雲說得對,不要以為人人都跟他一樣是從地獄裏爬回來的,他執意讓寧星意知道這些毫無意義,他只是個學生。

“這十幾年我一直在調查你媽媽的死,也有了一些線索。”顧晖說着停頓了下,沒繼續再講,可就這麽點兒訊息,寧星意還是察覺出了不對。

“這些人連你都動不了,軍職比你大,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哨兵的神游狀态:由于長期沒有向導疏理精神,導致陷入感知中迷失自我,得了神游症又不能與向導結合的哨兵,基本上算是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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