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看熱鬧
許則然坐在馄饨鋪子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戚泓回來。
他不好意思白占人家桌椅板凳這麽久,便想着上街轉轉,天已經完全黑透,荀令城沒有宵禁,十裏長街燈火起,許則然走在其中,聽着各色吆喝,連笑意都多了幾分。
和淩雲宗的冷月青竹相比,他更愛這俗氣卻熱鬧的人間煙火。
正當他逛得興致勃勃之時,卻突然聽到前面有争執聲起。
許則然挑眉,擡眼一望,便看到不遠處有人群層層疊疊地圍在一起,不知在看什麽東西。
許則然微微思索,便擡腳往人群中走去。
許則然這樣子雖醜的別出心裁,但所幸大家的八卦之心并不以美醜為轉移,也或是天太黑了他的醜被掩埋了幾分,許則然只略微一問,便清楚了這場鬧劇的前因後果。
圈中央站着一女兩男,其中一男一女原是一家果肉鋪子的男女主人,男主人因生性浪蕩,屢屢往青樓跑,交了些紅顏知己夜夜笙歌。女主人罵過鬧過,奈何人家臉比城牆厚,一顆賴皮心,實則不管什麽用。
女主人便心生一計,在男主人再次往青樓跑時,她便包養了一個小官人,也在家中你侬我侬了起來。男主人在青樓住了十幾天,今日回家一看,便撞見女主人正和小官人互喂蜜棗吃呢。
這就鬧了起來。
旁邊有圍觀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喊道:“鐘娘,要我說,便讓這小官人和你相公打一架,我們作證,誰贏了你便跟着誰。”
那細皮嫩肉的小官人聽見這話,頓時吓得淚水漣漣。
鐘娘紅唇一彎,冷笑道:“真是天大笑話,我為何要選一個人跟着?”
“這個畜生,”鐘娘纖手一指,“平日裏好吃懶做屁事不幹,梨子棗子都不分清,鋪子生意全靠老娘。倒是成天往青樓跑,哪個姑娘的肚兜少根線他都一清二楚,我跟他睡在一個床上都嫌髒,今日既然鬧開了,我鐘娘也就明說了,我今日便要休了他,自此之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周圍人一陣驚呼,平日裏只聽聞休妻,哪見過休夫的。
許則然在人群中倒覺得這鐘娘一股子豪氣,合該是這樣,這種渣男不離婚留着過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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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人被她這一席話說的雙眼赤紅,胖頭魚似的臉上喘着粗氣,怒吼道:“我今天就殺了你這個賤人!”
他說完,一直站在鐘娘身後淚水漣漣的小官人也梗着脖子道:“你殺人,小心将執法堂的仙長引來。”
圍觀衆人皆稱是。
平日裏拌嘴荀令城弟子不管,可真要鬧出人命了,荀令城弟子組成的執法堂卻是要追究到底的。
可那男主人喘氣愈發粗重,他突然暴起,朝鐘娘奔去,手揚起,竟握着一把短劍:“我殺了你這個臭**!”
圍觀人群一驚,卻已經來不起阻止。許則然也是心中一震,他連忙抽箭劍身而去,但卻比他更快的,是另一道劍意。
那劍意如長虹飛過,劍鋒與許則然的長劍相撞,接連又狠狠撞到了男主人握着的短劍身上。
短劍應聲而裂,男主人被兩道劍沖的在空中滾了一圈,再摔到地上,啪的一聲,不動了。
許則然收回自己的長劍,擡頭一看,只見一白衣修者飛身而下,穩穩地落在了許則然對面,那和許則然長劍相撞的劍争鳴着飛回了他背後的劍鞘內。
白衣修者先是對鐘娘道:“沒有死,應當是暈了。”
然後一雙清淩淩的眸子看向許則然,道:“對不住,我沒看見你出劍。”
許則然抱着自己的劍,也笑道:“沒事。”
仙修到來,周圍人見沒了熱鬧,就兩兩三三地散開了,許則然便朝白衣修者微微颔首,也想要離開。卻聽白衣修者喊了聲慢走。
“道友還有什麽事嗎?”許則然轉身問道。
“你是淩雲宗的弟子?”白衣修者詢問道。
許則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淩雲宗的宗服:“是,我是淩雲宗弟子。”
“道友可是戚泓?”白衣仙修又問道。
“不是,”許則然笑道,“戚泓是我師弟,我叫許則然。”
“許則然,”白衣仙修将這個名字在口中念了一遍:“在下舜華門裴且行。”
許則然抱劍的手緊了緊。
五大宗門之一的舜華門。
原著中裴且行是真正的出身名門正派,父親是舜華門掌門,母親是舜華門長老之一,裴且行天資卓越,自小就是舜華門最璀璨的一顆新星。
而裴且行也是為數不多能給戚泓造成麻煩的人物之一,到最後戚泓成為魔君,舜華門是他最後攻克下來的修真界宗門,全因是有裴且行頂着。
裴且行長身而立,清清冷冷的氣質在鬧市中格格不入,但他卻一字一句極為認真道:“我聽聞戚泓從渡厄崖底上來,對他傾慕已久,早想一見。”
許則然頓時腳下一個趔趄:“傾...傾慕已久?”
裴且行認真點頭。
許則然震驚:“你喜歡我師弟啊?!”
我以為你們是勢均力敵,沒想到你們是相愛相殺?!
裴且行聽見他這話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似的臉上飄起一抹薄紅,他解釋道:“不是道友想的那個意思,我是想和戚泓切磋很久了,所以對他傾慕已久。”
許則然恍然大悟,扶額無奈道:“那個,其實傾慕已久不是這麽用的.....”
他的話被打斷,趁着兩人聊天的時候,鐘娘竟裝了大大兩袋子各色果腹,他給許則然了一袋子,小官人也把另一袋子給了裴且行。
鐘娘爽朗道:“多謝兩位仙長救我一命,想來兩位仙長什麽都不缺,我這只有些果脯子,給您二位各裝了些,聊表敬意。”
小官人在後面小小聲道:“我表姐很厲害的,就算不救她也能自己閃開。”
鐘娘拍了一下他的腦瓜子,笑道:“我弟弟年紀小,說話不過腦子,還請仙長們見諒。”
許則然好奇道:“他是你弟弟?”
“是,”鐘娘大方承認,“是我親表弟,我想和那畜生和離,便讓我表弟陪我演了場戲。”
許則然聽罷眉眼彎彎:“真好。”
兩人最終還是沒有收鐘娘的果脯,裴且行是清風明月品行端正,許則然是心中很想吃但不好意思白嫖,可見兩者還是有些區別的。
可耐不住許則然有錢,于是他花錢将那兩袋子果脯買了下來,還很大方地分了裴且行一袋子,美名其曰:“請你吃的,權當交個朋友。”
然後希望看在他的面子,不,果脯的面子上,不要見到戚泓就拔劍。
裴且行也沒推遲,收了這袋子果脯,因同是來參加會盟大試,和許則然的目的地是一個巷子,兩人便一道結伴而行了。
而因為裴且行經常來荀令城,到最後還是裴且行帶着迷路的許則然找到了巷子。
本以為兩人在巷子口就此分別,可裴且行卻一直跟在許則然後面。
許則然實在忍不住了,問道:“裴道友住在哪裏啊?”
裴且行指了指前面盡頭的一家四合院,道:“我被安排住在了那裏。”
許則然一看,赫然是自己住的那個四合院。
許則然:“......”
怪不得他和戚泓鐘魚入住後,四合院裏還空出來一個上好的房間,原來是留給裴且行的。
許則然:“...哈哈,真巧啊,我也住在那。”
裴且行道:“太好了,我們是朋友,住在一起也方便相互照應。”
許則然又被他這一席話給搞懵了,思考良久似乎才想明白,可能是他用果脯給人家交朋友,人家收了果脯,就真把他當朋友了。
許則然扔進嘴裏一個酸梅,心想這可真是個單純的天之驕子。
等兩人推門進了院子,許則然給裴且行指了指唯一的空房間:“就剩那一個房間沒人住了。”
裴且行就道好。
“師兄,這是誰?”正當許則然給裴且行指房間時,幽幽傳來一道聲音,許則然扭頭一看,就見戚泓站在不遠處的長檐下,燈光昏暗,照得他神色不明。
倒是裴且行很激動,問許則然:“他就是戚泓嗎?”
許則然點點頭。
于是裴且行上前一步,對戚泓道:“我是舜華門裴且行,對你傾......”
“輕松從渡厄崖底上來的方法很好奇!”許則然連忙上前一步,站到兩人中間,打斷裴且行的話,微笑道。
傾慕已久這個詞一出,恐怕裴且行與戚泓的緣分也就這了。
裴且行也想起來了剛剛的事情,于是點頭道:“對,是像許道友說的那樣。”
兩人這番對話卻不知怎麽紮了戚泓的眼,他笑容斂去,看着許則然冷冷道:“我不記得怎麽從渡厄崖上來這事,師兄還不知道嗎?”
說完這番話,他轉身便進了屋,徒留許則然和裴且行在風中淩亂。
良久,裴且行道:“許道友,你師弟真是脾氣古怪。”
許則然連忙道:“他平日裏不是這樣的。”
他平日裏都是披着一層溫潤皮子,殺人也是笑着的。
許則然不知道自己怎麽惹了戚泓不高興,他對裴且行道:“我去看看我師弟,裴道友先去休息吧。”
等裴且行進了屋,許則然硬着頭皮敲了敲戚泓屋子的門:“師弟,我有事找你,可以進去嗎?”
門被打開,戚泓依舊眉眼冷淡:“進去就不必了,師兄有什麽事在這說了吧。”
許則然小心翼翼道:“你不高興?”
戚泓聽見他這話,唇一勾,露出一個笑來:“師兄白日裏和荀令城弟子一見如故,夜裏和舜華門弟子稱兄道弟,我辦完事去馄饨攤都看不到師兄,我高不高興,師兄在乎嗎?”
許則然:“......”
這TM詭異的小學生向父母抱怨不在乎他的感覺從哪裏的?
許則然嘆了一口氣:“白日裏荀令城弟子這麽熱情,你和鐘魚都不哎搭理他,我再不理多沒禮貌。晚上遇上裴道友,是我在馄饨攤子等不到你,四處轉了轉碰巧遇見的。我要是真不在乎你,就不會來問你為什麽不高興了。”
說完這席話,許則然勾着頭,指尖微微動了動,總覺得有股子奇異之感。
可這話似乎又取悅了戚泓,戚泓又重新挂起那副溫和面皮:“我追那人追了很久,讓師兄久等了,對不住。”
見他不生氣了,許則然才問道:“你追到了嗎?”
戚泓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