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別扭到路都快不會走了。

可花如碧卻呼吸一滞。

明滅燈光下,許則然的線條被妝加上燈光的柔和,竟有種不谙世事地溫婉,可花如碧偏偏給他化的妝濃了些,零星的金粉勾勒在眼角,又兀地迤逦出一點明媚豔色來,一身暗紅襦裙下露出的纖細指尖像擺在紅絲絨上的上好的玉。

花如碧道:“我果真沒有猜錯,許仙長适合豔一些的顏色。”

許則然就笑道:“适合就好,我們走吧。”

花如碧在前面帶路:“走吧,我将許仙長安排在最後一位。”

大堂進入舞臺的那條路,被挂上了許多長紗,許則然跟在姑娘們身後,穿過層層疊疊的紗,到了金碧輝煌的大堂。

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一位位明眸皓齒的姑娘從帷幕後出來,若有看得上的客人,便起身招呼,如若姑娘也願意,便跟着客人走。

一時間聲色犬馬,好不熱鬧。

許則然出來的那一刻,熱鬧的大堂頓時靜了一瞬。

他低着頭,從臺下人的視線看去,只能看到白皙飽滿的額頭和一段瑩白的頸子,發間金雀釵的流蘇垂到裸露出的圓潤肩頭,随着他的動作微微顫抖,像停駐在肩頭的一直金蝶。

許則然被一群**目光注視着,渾身深感不适,只能微微垂下頭。

沉寂了一霎那的大堂不約而同地爆發出更熱烈的喧鬧,無數男人站了起來。

“美人來我這裏!”

“哪裏來的絕色?!”

也有人朝花如碧叫喊道:“老板娘,這未央閣還有如此絕色,不早點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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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則然蹙着眉,慢慢環視了一圈,正想找個看得順眼的人坐過去,結束這場鬧劇,卻看到了角落裏坐着的一個人。

在燭火難以企及的角落裏,一人一身黑衣挺拔地坐着,臉上帶着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和這奢靡地氣氛格格不入。

像這場鬧劇中一個清醒看客。

而許則然看着他,不知為何卻感覺一陣熟悉。

因為着這一股子熟悉的感覺,許則然神使鬼差般地朝他走去。

那個位置靠近大門,離舞臺極遠,許則然要過去,需穿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他磕磕絆絆地走着,卻有很多人不老實。

正當許則然垂首小心繞過一個橫叉在兩桌之間的腳時,那腳的主人卻動了動,紅到脖子根的臉上眼睛轉了轉,就這麽醒了。

他一醒,迷迷蒙蒙間看到一紅衣璀璨的角色美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想都沒想,伸手便想把人拽到懷中一親芳澤。

許則然的手腕猛地被人拽住,他一時不察,就要往那酒鬼懷中跌去。

可他沒有跌到那人懷中,他被一雙大手掐着腰一帶,再回過神來,就已經落入到了那個帶着面具的男人懷中。

而那個抓着許則然手腕的酒鬼,被這力道一帶,就這麽從凳子上滾了下來,桌子上的酒杯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碎了,而他握過許則然腕子的手就這麽好巧不巧地撐在了碎的瓷片上面。

頓時間那只手血流如注,酒鬼地哀嚎聲響徹在整個大堂。

花如碧連忙讓人把酒鬼擡下去救治,而她本人到臺上安撫着衆人的情緒。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大堂中很快恢複了熱鬧,見許則然被一個帶着青面獠牙,滿身狠厲氣息的人奪走,在座的人也便不敢再去觸黴頭,除了悄悄去看一眼許則然,更多的人将目光沉溺在身邊觸手可及的姑娘們身上。

而許則然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想過很多種情況,卻沒想到過這種情況。

他整個人被按在男人腿上,腰間的手并未有絲毫松動,許則然上半身和男人緊緊貼合在一起。

他下滿身的裙擺從男人腿上迤逦而下,整個人被禁锢在這方寸之地。

等他反應過來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特麽是怎麽回事?!他沒引出來魔族,引出了一個變态色狼。

許則然很像告訴面具人他是男的啊兄弟。

可他偏偏不能這麽說,也不能出聲。

他只能去瞪面具人,可許則然在面具人臉上青面獠牙的面具上轉了兩圈,硬是沒有找到眼睛在哪。

許則然:“......”

沒有辦法,許則然伸手去推面具人的肩膀,這次他用了靈力,竟然絲毫推不動人,反而被面具人抓住了手腕,就這麽一拉,許則然的下巴就磕在了面具人肩膀上。

竟然是個仙修?!

許則然正要再使其他辦法,鼻尖卻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青霭山竹子的清香。

許則然睜大了眼,他鼻尖動了動,往前去了去,直到清楚地聞到了那個氣味。

就是青霭山竹子的清香,這種香氣,許則然只在戚泓身上聞到過,因為戚泓酷愛在竹林中練劍,每當練劍回來,便帶着一身子竹林清香,許則然還嘲笑過他是竹子成了精。

意識到這點的許則然僵在了原處,一時沒了動作。

他整個人處在震驚之中,卻沒想到此時的動作有多親昵,他因為上前,鼻尖已經堪堪碰上了面具人的脖頸,從遠處望去,就是一副他卧在人懷裏要仰頭親吻他的樣子。

面具人被脖頸間淺淺地呼吸弄得莫名一陣燥意,剛剛看到許則然差點落到別人懷中的怒意并未消散,甚至有些更愈演愈烈的趨勢。

面具人低眸去看被他掐在手中的細瘦手腕,剛剛這白皙腕子還在被一肥膩的手掌握住妄圖染指。面具人想到這,心中竄起幾縷尖銳怒火,他指腹摩擦着腕子,直至手腕處被他擦的泛紅,像落在雪中的紅梅,那火氣才下去幾分。

感受到懷中人的僵硬,面具人勾起一抹笑意,報複似的,他靠近則然耳邊,因離得極近,面具都貼上了許則然柔軟耳垂,随着他的話聲,熱氣全噴灑在了他耳邊,面具人一字一句叫道:“師兄。”

随着他這句師兄落下,許則然猛地一抖,被戚泓握在手裏的手腕就要抽出離開,像匆匆欲逃的蝴蝶,可戚泓卻沒讓他得逞,他握着許則然的手腕一拽,就這麽又讓許則然靠近了他幾分。

許則然索性不躲了,他就這麽坐在戚泓腿上,另一只手伸到戚泓下巴處,想要去掀戚泓臉上的面具。

戚泓也未阻止,就這麽任他掀開了面具。

許則然面具掀到一半,就和面具下戚泓正正好地對視上了,他猛的将面具放下,深吸了幾口氣,咬牙低聲道:“知道我是你師兄,還不放我下來?”

戚泓卻閑閑道:“師兄現在這個模樣是師兄的樣子嗎?”

他不知是怎麽了,話中帶着刺,許則然不知又哪裏惹了他,但覺得他很不可理喻:“我還沒生氣,你在生氣些什麽?”

他正要和戚泓好好掰扯一下,卻在無意間掃了一眼門口後,滿腹的話咽在了肚子裏,許則然猛地一下将頭埋在戚泓懷裏,沒了動靜。

賀行舟、裴且行和男裝的江棹歌怎麽來了?

他們似乎知道面具人便是戚泓,幾人輕車熟路地坐在了戚泓周圍,見到戚泓懷裏的人,賀行舟驚訝道:“你還真打算在這春風一度嗎?”

江棹歌眼珠一轉,倒沒有賀行舟的驚訝,笑道:“美人倒是挺膽小的嘛。”

從他們這裏看過去,只見美人整個人縮在許則然懷裏看不見樣貌,露在外面攥着許則然袖子的細瘦指尖還在微微顫抖着。

豈不是許則然那是氣的。

戚泓面對這些,倒是氣定神閑。

他微微垂眸,就看見許則然露在外面的一段白皙脖頸,那頸子下面脊椎上面,生着一顆小小的痣。

鮮紅,如血。

點綴在脖頸上,盛放在燈光下。

戚泓喉嚨動了動,擡起手,他摁着許則然的脖頸,将他往懷中送了送,而那顆痣,也終于被他覆在了掌心裏。

許則然被他這麽一摁,心中愈發生氣,他磨了磨牙,直接隔着衣服一口咬在了戚泓鎖骨上。

戚泓卻依舊神色如常,掐在他腰上的手甚至輕輕拍了拍,似乎是鼓勵他再咬狠些。

......

就這個樣子,許則然卧在戚泓懷中,直至曙**明賓客散去。

他們終究沒有等來魔族。

許則然甚至在中間睡了一覺,清晨第一聲鳥鳴時,許則然在戚泓懷中悠悠醒來。

裴且行等人還要再等等,戚泓卻起身,準備率先離開。

見戚泓還是抱着許則然不撒手,裴且行驚訝的道:“不會真遇見你的真命天子了吧?”

江棹歌糾正道:“應該是真命天女。”

戚泓笑了笑,道:“各位自便,我先走了。”

幾人還是沒有見到戚泓懷中人是何方神聖。

因為戚泓懷中的人已經在思考哪塊豆腐撞死比較幹脆了。

天色将明,一出門,涼氣襲來,許則然被凍得一哆嗦。

戚泓的腳步頓了頓,指尖一動,便從儲物戒中拿出了一件純黑的大氅,将許則然從頭到尾兜了起來。

無邊豔色被兜進了大氅裏,只斜斜出來一支白皙手臂,和從大氅裏漏出來的一抹紅色衣裙,讓人想一窺這無邊的春色。

而牆邊匍匐已久的獵手,也感受到了獵物美味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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