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戚泓在許則然懷中暈了過去。

許則然慌張的将他背回去安頓好,又請了淩雲宗藥峰的弟子來給他治療。

天光漸亮,藥峰的弟子将他的衣裳脫下來,許則然才真正看清戚泓傷的有多重。

他上半身已經沒有完好的大塊肌膚,身上到處是被魔族撕裂開的口子,特別是肩膀處的一塊,已然能隐隐看到裏面的骨頭。新傷舊傷交雜在一起,看上去異常恐怖。

就連來給他治療的藥峰弟子,都奇怪道:“戚師兄新傷也就罷了,這身上怎麽還有這麽多陳年舊傷呢?”

只有許則然知道他的這些傷口是從哪裏來的,是誰帶給他的。

他已經多日沒合眼,但還是守在戚泓窗前,聞言溫聲道:“麻煩王師弟來為我師療傷了,他平日裏不太愛惜自己身子,若有什麽陳年舊傷帶來的遺症,如果能治療,我還想麻煩王師弟幫我師弟治治了。”

王師弟聽完連連擺手,忙到:“戚師兄殺死了魔君,使魔族退回了荒蕪域深處,是整個修真界的功臣。我給他治傷是求之不得。”

“不過,”王師弟撓撓頭,“戚師兄雖說受了這麽多傷,倒是沒留下來什麽病,這次也是,他是內傷過重外加失血過多,才暈倒的,不過他這次內傷确實需要好好養養,每日按時吃藥,才能恢複過來,不斷了修煉根基。”

許則然将他說的話好好記在心中:“勞煩王師弟多費心了。”

“無妨無妨,”王師弟道,他說完這句話,又看了許則然一眼,道,“不過許師兄,你也先去休息休息吧。”

他這許師兄臉色,比床上躺着的戚泓還要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什麽重傷一樣。

許則然感謝他好意:“我知道了,我等戚泓醒來,就去休息。”

他這一等,又是三日。

許則然支着胳膊坐在戚泓床頭,有時會斷斷續續眯一會兒,但也不敢眯久了,他把一只手搭在戚泓手上,想着如果戚泓醒了,他能第一時間知道。

期間沽鶴宗掌門來過一次,除此之外便是沈水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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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水雲是來告別的,魔族已經褪去,這裏不再需要其他宗門弟子的駐守了,于是各宗門弟子便也都啓程回宗。

至于接下來怎麽與魔族交涉,需等到各宗門協商後,再來定奪。

而沽鶴宗掌門來的目的卻是簡單,只是告訴許則然,請戚泓放心的在這裏養傷。等養好了,再回去淩雲宗也不遲。

許則然只是答應着,等戚泓醒了,他自是要找戚泓商量的。

如按照原來的劇情走下去,戚泓此番來荒蕪域,便是不會再回淩雲宗了。他該是回去荒蕪域,成為魔族的新魔君,等五年後成長的足夠強大,再次回淩雲宗,便是找楚雲留算總賬了。

而先下老魔君被殺,魔族似乎也對戚泓俯首稱臣了,正是戚泓成為魔君的最好時機,許則然站在戚泓的角度一想,實在想不出戚泓還有什麽回淩雲宗的必要。

戚泓是在一個早晨醒來的。

彼時許則然正撐着下巴假寐,手搭在戚泓手背上,窗外陽光溫軟,從窗棂中溜進來,照的房間內靜谧一片。

就在這是,許則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握住了,他一激靈,睜開眼,就見戚泓正在靜靜望着自己。

許則然一瞬間有無數話想說,可最終沒有說出口。

良久,他坐在溫暖陽光裏,朝戚泓露出一個笑來:“我去給你拿藥來。”

他話說出口,才發覺自己喉嚨啞的厲害,可戚泓醒來的喜悅沖淡了一切,許則然不在意的笑笑,起身給戚泓端來了藥。

那藥一直被放在小火爐上煨着,許則然一刻不敢怠慢,于是拿下來時,還是溫熱的。

他扶着戚泓半坐起來,将藥倒進白瓷碗中,又準備好小勺,親手遞給了戚泓,溫聲道:“喝吧。”

步步妥帖至極。

戚泓手裏端着碗,可眼睛卻一直在許則然身上,直到許則然讓他喝藥,他才咧開嘴:“這是師兄給我的獎勵嗎?”

他剛醒,聲音中還帶着喑啞,可不止為何,出口的話卻帶着一股子纏綿。

許則然一腔戚泓醒了的欣喜被這句話弄的無措了起來,勉強穩住心神,許則然面無表情:“你要不喝,我就把這藥倒了去。”

戚泓立馬低頭去喝藥。

許則然這才在他對面坐下來,他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肅,可放在膝上的指尖到底無意識的蜷縮了起來:“你老實告訴過,你是不是修魔了。”

正在喝藥的戚泓動作挺住了,他擡起眸來去看許則然。

青年坐在背光處,一張臉被紙都白,只有眸子一點漆黑,泛着溫潤的光。

藥是極苦的,可這一刻,戚泓卻覺得口中泛起比藥還要澀的苦。

他平日裏裝的那一副溫良殼子到底使不上了,他想幹脆的說出來,可又怕說出來後許則然的反應。

戚泓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許則然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他,到最後,戚泓在這樣的目光中丢盔卸甲。

他沒有說話,點了點頭。但這也足夠了。

許則然心下一松,戚泓沒有騙他,這是一個好兆頭。

于是他又放柔了聲音,道:“你修魔,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罪。修魔也是迫不得已,只要你心存善念,修魔也不過是另一種修煉方式。”

“我只是想問,”許則然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戚泓被他這段話打的猝不及防,良久才明白了許則然話中的意思:“師兄不怪我修魔?”

許則然疑惑道:“你修魔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不傷害別人,我怪你幹什麽。”

戚泓就笑了,他回答了許則然的問題:“師兄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如果我接下來回淩雲宗呢?”

“我跟着師兄回淩雲宗。”

許則然否決道:“不行!”

戚泓疑惑的看向他。

許則然道:“你應該去荒蕪域,成為新的魔君。”

他道:“你既已經修魔,又剛殺了老魔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趁你在魔族聲望正高,當上魔族的新魔君,掌握魔族。”

戚泓望着他:“我當上魔君後,幹什麽呢?”

“你只有當上魔君了,才有底氣回淩雲宗,找楚雲留報仇!”許則然正經道。

戚泓聽見他這話,慢慢将手中的藥碗放到旁邊,他直起身子:“原來師兄知道我一直想做的事。”

許則然想我當然知道,他看到第三百多章的時候就知道你要找楚雲留報仇了。

戚泓緊接着說道:“我以前是這麽想的,可現在我卻又更想要的東西了。”

他以前生命中只有仇恨,可如今有了許則然,仇恨對于他來說,竟不比許則然帶給他的快樂更重要了。

再者,他想殺楚雲留,自己就可以殺,不需要依靠什麽魔族。

許則然苦口婆心半天,戚泓還是堅持要跟着許則然回淩雲宗。

許則然無法,最後道:“我實話跟你說,我并無在淩雲宗久待之意,你就算跟着我回淩雲宗,我可能不久之後也會離開。”

他沒有騙戚泓的意思,按照他的計劃,戚泓此番去了荒蕪域,他也就沒了在淩雲宗待下去的必要,天大地大哪裏沒他的安身之處?

戚泓柔聲道:“介時師兄去哪裏,我跟着去便是了。”

許則然道:“可我想讓你去接管荒蕪域。”

遲早魔族要有個魔君,給別人當還不如給戚泓當。

“那我去當,”戚泓答應的輕巧,“但不是現在。”

魔君他什麽時候都能當,但他現在更想和許則然在一起。

少年心動,心中的歡喜快要溢出來,只想天天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哪裏會在意當什麽魔君。

于是當許則然要動身會淩雲宗時,身邊跟了個皮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的戚泓。

沽鶴宗不複前幾日的慌亂,魔族的退卻給了它良好的修整時間。許則然和戚泓離開的低調,可等兩個回到淩雲宗的時候,迎來的确實盛大而熱烈的歡迎。

這歡迎主要是給戚泓的,許則然自然是明白這一點。

所以當他看到親自站在宗門外迎接的掌門時,便伸手一推,将戚泓推進了為他歡呼的人群中去。

許則然站在人群外圍,靜靜看着戚泓接受歡呼。他耳邊充斥着“少年英雄”、“前途無量”之類的詞語。這讓他也微笑了起來。

十七歲,殺魔君,救了修真界,他的師弟确實擔得起名揚天下。

無數人擁擁擠擠的擁簇着戚泓,進了宗門,宗門大殿上也設了宴。

好酒好菜,熱鬧非凡。

慶祝一直持續到日薄西山,掌門還念着戚泓傷勢未好,便想着提前結束宴會,放他回去好好休息。

正當他從主位上起身的時候,一直緊閉着的大門被推開。

所有人都往門外望去,就見有道風塵仆仆的身影站在門外,夕陽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而他身後,站着一個一身白衣的人。

清冷的如萬年不化的冰雪。

泊鴻仙尊見到那道身影,驚喜的喊道:“鐘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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