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口月亮 秦醫生
最新款的Macbook Pro，16英寸深空灰，要是摔壞了，需要賠多少錢？
粗略地估計一下，一萬估計是不夠。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許婵婵的臉。
下一瞬，她用盡了畢生的反應力，在一又四分之一秒內雙手護住電腦包，準備用自己柔軟的屁股為它築起一道堅實的圍牆。
時間的流逝在這一瞬間變得緩慢。
目之所及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減速鍵，許婵婵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幾乎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一寸一寸貼近地面。
假如磕到後腦勺……應該不會變成傻子吧？
她略帶絕望地想。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沒有襲來，有什麽東西托住了她。
一雙有力的手臂自後向前環住了許婵婵的肩膀，她結結實實摔在了一個懷抱裏。
嗯？
許婵婵還沉浸在意外滑倒的驚慌當中，心跳如擂，惶惶然睜眼時，一把黑色的雨傘已經籠罩了她的全部視野，将雨水與驚懼都隔絕在外。
似有若無的柑橘清香籠罩在身周，透過薄薄一層濕了的棉質襯衣料，許婵婵幾乎能夠感受到身後那人微熱的體溫。
“沒事吧？”
有聲音從背後傳來。
兩人貼得太近，他說話時，淺淺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像羽毛。
空氣中的柑橘氣味恍惚間又加重了些許，許婵婵的心髒微不可察地一抽，不知是出于緊張、後怕還是別的什麽緣故。
半晌，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嗓音，慌慌張張站直了身子。
“沒事、沒事，謝謝您，不好意思啊。”
她一邊道謝一邊轉身。
身後那人動作極快地擡手，将原本拉至下巴以下的淺藍色口罩重新佩戴整齊。
于是等許婵婵回過頭時，就只看見了被口罩遮擋住的半張臉，以及那副略有一絲眼熟的金絲邊眼鏡。
許婵婵望着他，眨了眨眼。
是剛才在安全通道口見過的那個醫生。
他已經脫掉了白大褂，裏面是黑色的西裝襯衫外加深灰色西裝馬甲。
很考究的搭配。
現在他就站在距離許婵婵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她向他道謝，他沒有接話，安安靜靜地看着她。
目光還有點複雜。
狹長的鳳眼微垂，卷而翹的睫毛被隔絕在冰冷的鏡片背後，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輕輕顫動着，仿佛有什麽話想對她說。
雖然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但離得近了，美貌的沖擊力呈幾何倍數地放大，許婵婵被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呃……”她讷讷地開口。
對面的人卻搶先一步打斷了她的話：“加個微信？”
許婵婵：“啊？”
她有點意外。
現在是BBZL 什麽情況？
說起來，其實許婵婵長得很不錯。
皮膚透白，眼睛圓而大，眼角微微下垂，即使是不帶情緒看人，都會自動帶出一股無辜的稚拙，像是林間不染塵埃的花鹿。
上大學的時候頂着一頭亂發踢着拖鞋下樓取外賣，都被人要過幾次微信。
但即便如此，面對眼前這幕場景，她依舊感受到了些許詫異。
畢竟，她現在着實有點過于狼狽，比素顏取外賣的時候還要邋遢得多。
前陣子為了項目昏天黑地地熬夜，今天工作告一段落，驟然放松，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疲态。
更別提臉還腫的像個小豬崽子，連帶着右半邊的眼睛都有點變形，實在是和美觀搭不上邊。
“加個微信吧。”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只是他的聲音清潤如玉聲琅琅，語調也溫和，以至于并不惹人反感。
更何況他剛剛還救過許婵婵一命，是她如假包換的恩公。
“哦，好。”
許婵婵懵懵地将手機調出二維碼，遞了過去。
他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許婵婵後知後覺地想到，并被自己的想法雷得風中淩亂。
什麽鬼，又不是在拍偶像劇，這個美人醫生的癖好這麽特別的嗎？
喜歡半邊臉腫的？
還是說他已經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看穿了她蒼白淺薄的皮囊，挖掘到了她金子般的心？
好吧，她本來也沒什麽金子般的心。
那就只能是他口味獨特了。
對面人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按，幾下便操作結束，許婵婵抿着嘴，接回了自己的手機。
微信列表頂端已經多了一個人。
居然是和季骁一樣的純黑色頭像，昵稱也有點相似，Qin。
……你媽的。
黑色頭像是什麽男人間的流行嗎？
許婵婵眯眼看着這個頭像，眼神不自覺間就帶了點嫌棄。
“怎麽了？”身前那人低聲問道。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的頭像有點晦氣。
但這話顯然是不能說出口的。
許婵婵随口搪塞：“請問給你備注什麽呀？”
空氣有一瞬間的沉寂。
許婵婵明顯感覺到，她話剛出口，兩人間的氣氛立馬變得不太對勁。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中不知為何竟閃過一絲冷意，消散得很快，許婵婵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他将手機放回口袋裏，空出的右手伸向了左臂上搭着的那件白大褂。
許婵婵站在他的傘下，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又要幹嘛？怎麽不說話？
看他這動作，不會是要把衣服給她穿吧？
是剛才接住她的時候發現她的衣服被雨水弄濕了嗎？
這個人還挺細心，也很紳士。
但是剛見面就穿人家衣服，這怎麽好意思呢？
許婵婵胡思亂想着，臉上漸漸攀上了一絲熱意。
救命，好尴尬，要怎麽回絕顯得比較有禮貌？
她一邊挑選着措辭一邊開口：“謝謝，不用……”
話才說到一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已然伸到了她的眼前。
指節間夾着一張小小的卡片，黑色燙金，BBZL 看上去非常高級。
許婵婵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下意識地伸手接了。
大小像是名片，但和普通名片又不太一樣。
卡面是硬質的，上面的文字很少，正中間印着“Qin”，底下是更小一些的一行中文，“美萊口腔醫療美容會所”。
“我姓秦。”對面的男人淡淡地開口，“我姓秦，這棟大樓的26樓有間牙科醫院，我在那裏工作。”
許婵婵：“哦……哦？？”
她擡頭，茫然地望着他。
“怎麽了？”男人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慢條斯理抽出一張擦了擦自己被雨水打濕的手，又慢條斯理地将紙巾放了回去。
一點要和許婵婵分享的意思都沒有。
“需要看牙的話，可以去26樓找我，遞這張卡，不用挂號。”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的目光擦過許婵婵的側臉：“智齒發炎，還是盡早治療比較好，拖太久了會很麻煩。”
許婵婵：？？？
所以這人剛才深情款款地看了自己半天，還主動要她微信，就是為了說這個？
“對了，你剛才說什麽不用？”
許婵婵：……
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我剛才什麽都沒說，您可能聽錯了。”她一板一眼地回道。
這個秦醫生，也太敬業了。
方才掀起的片刻旖旎此時已然消失殆盡，許婵婵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這年頭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吧？
牙醫還要負責拉客戶？
想起自己剛才自作多情的腦補內容，許婵婵恨不得就地挖一個洞把頭插進去。
真是尴尬他媽給尴尬開門，尴尬到家了。
還好對面的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身旁被忽視已久的黑色轎車車窗搖下，司機師傅不耐煩的聲音傳了出來：“喂，是去西地花園的嗎？還走不走了？”
說完還抱怨了幾句：“真是的，什麽表情，在雨裏站了兩分鐘了還不上車，演偶像劇呢？”
音量不大，但穿透力極強。
後面等待的司機聽見，紛紛幫腔般按起了喇叭，一輛接一輛，哔哔叭叭，響徹了半條街。
有不明情況的路人停下腳步往這邊看。
“嗯？拍偶像劇，哪裏在拍偶像劇？”
“我怎麽沒看到攝像機？”
“是那邊的車上嗎？那個戴口罩的男的看起來很像明星诶。”
“那他旁邊的女生是女主咯？不太像啊……”
“你懂什麽，說不定那是配角，男主的前女友之類的，等她下場了就該女主出場了。”
“你看那個車停在路邊，說不定女配馬上就要被車撞了，現在的偶像劇都喜歡搞這種套路。”
許婵婵：？？？
有毒吧！你們不去做編劇真的是太不可惜了啊！
許婵婵的臉騰地一下爆紅。
她覺得自己的頭仿佛變成了一只正在急速旋轉的警報器，在潮濕的空氣中“嗚滴嗚滴”響個不停。
她拉開門，急急往車上鑽。
偏偏司機就像是成心不想讓她好過似的，句句紮心。
“小姑娘你臉怎麽這麽紅？”司機從BBZL 窗口伸出半個腦袋，仔細打量着許婵婵，“沒發燒吧？口罩戴好，綠碼給我看一下啊。”
假如尴尬會讓人着火，許婵婵現在估計已經直接被燒成了灰。
”沒有沒有，沒發燒，我就是有點熱。”
許婵婵簡直有些自暴自棄了：“師傅，快點，我趕時間。”
然而她正要關車門，一只手卻忽然從斜側面伸出，阻止了她的動作。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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