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口月亮妥妥的白衣天使
第8章第八口月亮妥妥的白衣天使
許婵婵已經有點燒糊塗了。
她最近本就缺覺,昨天搬家消耗了太多體力沒睡好,離開美萊之前秦時予還給她喝了一劑退燒藥。
退燒藥有安神的效果,和許婵婵身上數量衆多的debuff疊加在一起,發揮出了堪比安眠藥的強大功效。
她跟在秦時予身後,暈乎乎地上了電梯,直到電梯門打開,地下停車場潮濕悶熱的空氣卷到她身前,這才開口問了一句。
“我們要去哪兒?”
秦時予看着許婵婵,不由得失笑。
他剛剛在樓上和鐘思越你來我往地說了半天,她是真的半句都沒聽進去。她生病的時候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傻呆呆的,被人賣掉怕是都會幫着數錢。
秦時予開口說話時的語氣不自覺地放緩了幾分:“去醫院,打退燒針。”
“哦。”
許婵婵點點頭,歪着腦袋發問:“怎麽去?”
她水汪汪的眼睛像蒙了一層霧,說話時的聲調不自覺拖得很長,像是在撒嬌。
秦時予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我送你。”
他一邊說着一邊取出車鑰匙,指尖按下,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奔馳G63亮起了車燈。
“你先睡一覺,到了我叫你。”
“好。”許婵婵乖乖點頭。
她已經沒有多餘的腦子去想秦醫生為何如此敬業,要送一個不過見了兩面的病患去醫院,也忘了思考秦醫生明明有車,昨天幹嘛要蹭她的出租車回家。
她手腳并用爬上車後座,碰地一聲關上車門,找了個舒服姿勢,幾乎眨眼間就沉入夢鄉,閉上眼睛睡起覺來。
秦時予垂眸站在車外,隔窗望着蜷縮在裏面并不清晰的那個小小身影。
片刻過後,他拉開了駕駛座的門。
只是還沒等他上車,一旁拐角後卻忽地竄出個人來。
“等等!你要把婵婵帶到哪兒去!”
那人吼着朝這邊跑,一臉怒色。
秦時予動作一頓。
他沒有理會,兀自坐入車內,關上車門,将車窗打開一半,這才擡眸看了看來人。
來的是個年輕男人,長相還算不錯,只是體力看起來很一般,才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攔在車前上氣不接下氣。
停車場裏的氣BBZL??氛忽然變得有點尴尬。
季骁好容易把氣喘勻淨了,一雙眼瞪得滾圓,伸手指着秦時予:“你是誰?你快把婵婵放下來,不然我報警了!”
秦時予半倚在靠背上,眼睑微垂,似是而非的視線掃過車窗外氣喘籲籲的男人。
口罩遮擋住了他的表情,只是無意識地驅指敲擊方向盤的動作無疑正昭示着,他現在的心情十分糟糕。
“你是誰?!”
季骁見車裏那人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秦時予看看他,又偏過頭看了看後座睡得像頭小豬的許婵婵,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明的躁意。
看外頭這人人模狗樣又理直氣壯的樣子,大概是她死了的那個前任?
嗯,死得好。
他沒有回答,詭異的安靜流淌在停車場的空氣中,直到季骁再次按捺不住以前,他終于開口。
“我是她的——”
“朋、友。”
上下唇瓣輕輕相碰,“朋友”兩字溢出口中,像是珠玉入水般飄散在空氣中,驚起圈圈漣漪,刻意壓重的音節為這再普通不過的詞彙平白增添了幾許暧昧。
他故意拉長語調,将對面男人臉上百轉千回的精彩表情全數收入眼底。
季骁的臉色黑裏帶綠。
“你又是誰?”車裏的人淡淡開口。
他和季骁說話,卻沒看他,低頭從手套箱裏取出一盒煙。
明明是普通的詢問語氣,卻莫名讓季骁聽出些許“你算是個什麽東西”的微妙內涵。
他将煙盒握在手裏,卻沒抽,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盒蓋。
那是盒外煙,季骁瞥了一眼,看見一堆字母,沒認出是什麽牌子。
“我是她男朋友!”
季骁深吸一口氣,像是搶答一般飛快答道。
果然。
秦時予垂眸,被鏡片遮擋的眼中閃過寒泉般的冷冽,将口罩拉下,露出一張精致得有些過分的臉。
“哦?是嗎?我倒是……沒聽說她有男朋友。”
他這樣說道,唇角似是而非地掀起一個弧度,帶着不容忽視的譏诮。
他天生一雙鳳眼,睫毛長而卷,帶着口罩時即使眼中不含絲毫情緒,也總是容易給人一種溫和的錯覺。
可一旦摘下口罩,這層紳士的假面便立時被打破,緊抿的薄唇與瘦削的下颌線條冷淡而淩厲,将眸中如霧的朦胧揉碎得徹底。
季骁死死盯着車裏那個矜貴疏離的男人,心中湧出強烈的危機感。
這人到底是誰?許婵婵性格綿軟內向,來往密切的朋友總共加在一起也就那麽幾個,季骁即使沒見過真人也看過照片,可以确定,眼前這人之前絕對不在此之列。
那就是新來的同事?
季骁這邊還在愣神,車裏那人卻已經懶得繼續理會他,阖上車窗,發動機轟鳴聲響起,留下一地尾氣。
季骁站在尾氣裏,久久不能回神。
他今天來這兒,是想去婵婵的公司找她。
婵婵看到了他和田盟的聊天記錄,一氣之下要和他分手。他一開始的确很慌,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确信BBZL??,自己能把許婵婵哄回來。
他那個被許婵婵抓包的平板電腦并不常用,裏面同步的信息少之又少,出差這幾天,他已經想好了要如何辯解。
他相信許婵婵聽過後一定會回心轉意。
兩人在一起一年多,許婵婵對他可以說是言聽計從,他說她哪裏不好她就改哪裏,俨然一副愛慘了他的樣子。用情這麽深,怎麽可能因為幾條語焉不詳的聊天記錄就和他一刀兩斷呢?
季骁先前一直這麽認為。
可現在……
他握緊拳頭,發呆許久,才終于轉身離開。
許婵婵徹底清醒過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墨黑一片。
她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又打量了一番身邊的環境,這才意識過來,自己正躺在新家柔軟的床鋪上。
看看手機,時間居然已經過了八點。
這麽晚了?發生了什麽來着?
肚子後知後覺地咕嚕了兩聲,下午在醫院裏的一幕幕畫面重新浮現在腦海中。
秦醫生帶她去了醫院。
秦醫生幫她挂了號。
秦醫生守着她打完針,替她取了藥,把她送回了寫字樓。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送她回家的,但她那時候燒暈頭了,死活不幹,非要回寫字樓打六點半的下班卡。
秦醫生也沒嫌麻煩,帶她回去打了卡,又送她回了家。
将一切串聯起來的許婵婵頓時被感動得無以複加。
秦醫生也太好了叭!
天使,妥妥的白衣天使!
她連忙解鎖手機,給對方發微信道謝。
想了想,覺得蒼白的文字不足以表達她洶湧澎湃的感激,又發了個倉鼠磕頭的動态表情包。
這套動圖是許婵婵自己畫的,一共16張,畫完後傳到了微信表情開放平臺上,現在已經能直接從表情商店裏搜索下載。
還挺受歡迎,上架不到一個月,林林總總收到了兩千來塊的打賞。
像這種全憑網友良心給的打賞,能拿到兩千來塊已經算是很難得,更遑論許婵婵這還是第一次發布表情包,之前一點粉絲基礎也沒有。
她可真是個小天才啊。
秦醫生沒有馬上回,她也沒多在意,美滋滋地欣賞着自己的大作,手指發癢,順勢用倉鼠表情包轟炸了一遍和周浴顧思芒的三人小群。
收到許婵婵的消息時,秦時予正在博亞集團總部大樓開會。
博亞科技有限公司于去歲冬季完成了與秦氏地産的業務整合,将整個秦氏徹底吞并消解,之後正式更名為“博亞集團”,将總部從京市挪移到了臨城。
如今的博亞兼行數字金融、科技創新、房地産等領域,并且還在努力開拓新的産業版圖,俨然已經成為在臨城和京市都不可小觑的龐然大物。
秦時予作為博亞年輕的領頭人,自然也跟着一道來了臨城。
會議室裏,正在做下季度分析彙報的數金事業部運營總監姚辛翻過新的一頁ppt,警惕地打量着對面深色莫辨的老板。
“……針對頭部用戶和長尾用戶,我BBZL??們準備了一系列不同的活動方案,力求在利益最大化的同時盡可能地拓寬品牌影響力。”
姚辛一邊說一邊冷汗涔涔,擰開保溫杯潤了潤嗓子。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落針可聞,從他半小時前上臺、打開ppt開始,秦總就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是他這次的戰略方向出問題了嗎?
姚辛又偷瞄了一眼秦時予。
有關博亞和秦總的讨論,近幾年來在業內一度甚嚣塵上,熱度從未消減。
他頂着秦家繼承人的身份,16歲出國留學,用7個學期修完了本科五年的學分,學的卻是和秦家生意毫無關聯的牙醫,之後又像模像樣地跑去一家十分知名的私人牙科診所繼續深造實習,一副無意摻合國內紛争,一心尋覓世外桃源的模樣。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這位秦家的半路太子和他名義上的母親姚慧鬥法失敗,準備老老實實安靜如雞地過完後半輩子,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結果他只安靜了月餘,之後不知給那診所的負責人吹了什麽妖風,年逾40的負責人竟被他這個一看就毫無社會經驗的年輕人說動,出資做起了醫療器械方面的生意,由秦時予全權負責打理。
這件事當時沒有人看好,或者說沒有人在意。
大家将這當成了一場鬧劇。
誰知僅僅過了半年多,這家橫空出世的醫療器械公司竟如平地起高閣般扶搖直上,聲名鵲起。
再之後半年,秦時予拿着這份漂亮的履歷跳槽,去了美國另一家頭部科創類集團新開的子公司做職業經理人,以雷霆手段和令人驚豔的成果,從分部一路跳到總部,直到成為該公司最年輕的CEO。
直到這時,國內秦家衆人才驀地發現,他在CA拿到的似乎并不僅僅只有牙科與口腔科學的碩士履歷,在校期間竟還輔修了商業分析和金融。
再後來他十分突然地殺回了國內,在政策革新、秦氏最風雨飄搖的時機下手,不留分毫情面,直至将那個昔日的地産大亨拆吃入腹。
——一個妖怪一樣的人。姚辛依稀記得,自己的前老板是這麽評價這個年輕人的。
他現在多大歲數?
26還是27?
已經坐在了無數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位上。
極度的聰明、極度的狠辣、極度善于隐忍。
時至今日,再沒人敢相信他表現出來的溫和與克制,那身得體的高級西裝和優雅的金絲邊眼鏡背後蘊藏着的,是一頭隐匿在黑暗處、長滿獠牙的嗜血野獸。
連自己的父親和親哥哥都能咬得下口,他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不過秦總很低調,幾乎從不在媒體上露面,來到臨城後更是行蹤不定,即使是在公司都很少出現。傳言這種東西,三分真七分假,自己剛從瑞鵬跳槽過來,之後在公司裏具體如何行事,還是要再觀望觀望才好。
姚辛腦子裏百轉千回,忽然發現會議室裏安靜得似乎有點BBZL??詭異。
大家的目光都怪怪的,有人看着他,也有人在偷瞄秦時予。
他呼吸驀地一窒,瞥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站在那裏走了快兩分鐘的神。
……夭壽啦!
不過,他啞巴了這麽久,秦總居然沒有說話?
過去在舊公司一向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運營總監擡頭,腦補着秦總一臉冷意向自己飛眼刀的模樣,提心吊膽地打量了不遠處端坐的男人一眼。
與想象中的不同,姚辛并沒有在那位年輕的總裁臉上看到絲毫不悅。
事實上,秦總壓根就沒在看他,他低着頭,似乎是在回什麽人消息。
還……在笑?
笑得一臉溫柔,心情很愉快的樣子。
姚辛做了個深呼吸,硬着頭皮開口,佯裝無事地繼續講他的ppt。
被話筒放大的聲音在會議室中回響,宛如春日悶雷炸開層雲滾滾,低頭擺弄手機的秦時予終于擡頭,給了姚辛一個眼神。
“不好意思,剛才提到的內容,可以簡單重複一下嗎?”他開口打斷臺上人的發言,“ppt往前,再往前,對,從這裏開始。”
說完他對正在一旁做會議記錄的周特助說了幾句話,之後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重新坐好,沖姚辛點了點頭。
姚辛猛地松了一口氣,冷汗從額角滑落。
“好的好的,沒問題秦總。”他疊聲答道。
明明什麽也沒發生,他卻莫名其妙有了一種逃出生天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