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口月亮變變态态的
第7章第七口月亮變變态态的
其實許婵婵原本沒打算選擇美萊。
這兩年各類莆田醫院醫療事故頻生,許婵婵是個惜命的人,牙齒離腦子那麽近,萬一一不留神給她拔出什麽毛病來怎麽辦?
可離公司近的兩家公立醫院的口腔科都被約滿了,最近的號都要排到下周二。
下周二,還有整整四天。
許婵婵估計自己等不到那時候就會先因為臉腫得太高爆體而亡。
更遠的醫院倒是有下午的號,許婵婵卻又不是很樂意去。
她有自己的小算盤。
行政那邊最近卡請假卡得很嚴,除非急病重病,一般都不會給批病假。
而她剛做完一個項目,今天空得很,有足夠的時間摸魚。
假如去的醫院距離近,她就可以悄無聲息地跑出去再溜回辦公室,不用請假,省得被扣工資。
中午的時候她上網搜了搜,美萊的風評其實還挺不錯,又想起秦醫生說過,用他給的那張卡去美萊可以不用挂號,于是思來想去,最終在痛失一天工資和美萊之間選擇了後者。
10分鐘後,美萊5號牙科診室。
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工作臺邊,脊背挺直,神情專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一邊問話一邊打字。
“姓名?”
他金絲邊眼鏡的外框閃過一縷反光,在窗外陰沉天色的映襯下顯出些許冷冽。
不知怎麽的,許婵婵看着他,心中總有股沒來由的緊張。
好奇怪,她又沒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為什麽老覺得做賊心虛的呢?
深呼吸,回答:“許婵婵。”
話音未落,又補充道:“許多的許,婵娟的婵。”
男人的動作一滞,似是有片刻走神。
“秦醫生?”
“……嗯。”他應了一聲,指尖落回鍵盤上,響起有節奏的敲擊聲。
“年齡?”
“25。”
“病情?”
“牙痛,牙齒好像發炎了。”痛死了,頭也痛,暈頭轉向,感覺随時都有可能嗝屁。
坐在辦公室裏,對着電腦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只好偷跑出來看醫生。
“來這裏之前是否有就醫及用藥記錄?這次牙痛發作的誘因清楚嗎?”
許婵婵又卡殼了。
通常來說,大多數人被醫生問到諸如“具體哪裏痛、怎麽個痛法、什麽時候開始的”之類的問題時,都會懵上一下,許婵婵自然也不例外。
“例如過度疲勞,或是食用了刺激性食物。”
她聽見秦醫生這樣提醒。
好像都有。
或許還需要加上情緒崩潰導致的抵抗力下降?
還沒等她開口,剛組織到一半的語言就又被打斷。
“又或者是因為,感情問題?”
秦醫生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
這話分開來每個字她都能聽懂,但合在一起卻讓人一頭霧水。
許婵婵的頭頂緩緩冒出三個問號。
硬要說起來,好像還真是因為感情問題。
要不是被季骁綠了氣得難以自抑,她也不會狂喝奶茶喝到牙齒發炎。
可是秦醫BBZL??生又是怎麽知道的?
她一臉懵地擡起頭。
對面的人沒有看她,纖長的睫毛掩在鏡片背後,高挺的鼻梁将口罩撐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片刻過後,他的睫毛顫了顫。
“你自己說的。”他一板一眼地說。
許婵婵依舊茫然。
她早就已經忘記了昨天在出租車上口出過的狂言。
什麽意思?她琢磨着秦醫生的言下之意。
他是指她在朋友圈轉的那首《分手快樂》嗎?
但那也沒什麽吧?
見對面的小姑娘還是一副不明就裏的樣子,秦時予十分好心地給了她一點提示。
“昨天,在車上。”
昨天,車上。
許婵婵牙痛得難受,腦子也暈乎乎的,又愣了一下,終于聽懂了他的意思。
那個暴脾氣司機的問題似乎又一次在她耳邊響起。
“妹子,你這臉是怎麽了?”
然後,然後她回了什麽來着?
她好像說,“前男友打的。”
前男友打的。
打的。
的。
她說前男友打的????!
許婵婵的臉轟地一下爆紅。
她亂講的,他難道沒聽出來嗎?
怎麽會有人信這種鬼話?
大片緋色蔓延到耳後,許婵婵霎時間坐立難安。
“不是不是,那是開玩笑的。”她小幅度卻急促地擺着手,“我就是奶茶喝多了。”
秦時予當然沒有當真,她說那句話時一看就是在敷衍。
不過對面人一臉窘迫的樣子活像只驚慌失措的小兔子,還……挺可愛的。
于是他也就沒急着解釋,慢條斯理地删掉了電腦中的文字。
和許婵婵一樣坐立難安的還有站在後面的助理周城。
事實上,除去尴尬,周城甚至感覺到了一絲魔幻。
秦總這是在幹什麽?
周城在秦時予手下已經待了四年。
四年間,他從秦時予身邊一名普通的秘書一路做到首席特助,自認對自家老板十分了解,可最近幾個月不知怎麽的,他忽然發覺自己越來越弄不懂秦總在想些什麽了。
他不懂自家老板為什麽不去博亞集團頂樓的辦公室坐着,非要天天蹲在他旗下資産中微不足道到不值一提的美萊。
——當然不是因為美萊的業務繁忙。
美萊和博亞的主體業務一點關系也沒有,屬于秦總私人開來找樂子的産物,規模也不大,一應事項早已交由專人打理,完全無需秦總親自插手。
但他偏偏賴在了美萊不走。
仿佛,就像是單純喜歡這裏的環境似的。
秦時予很忙,每天需要他看的財報簽的合同數也數不過來。并非所有文檔都能被允許以電子形式傳輸,于是博亞總裁辦的秘書們三不五時地兩頭跑着送資料,累得像群狗,整日叫苦不疊。
偏偏秦總樂在其中,一點要回博亞的意思也沒有。
秦總不提,底下的人對此連個屁也不敢多放,幾個月下來,博亞總裁辦的平均體重都輕了兩公斤。
這也就罷了。
可是現在這個,到底又是什麽情況?
“秦……先生。”
周特助的“秦總”二字剛到嘴邊,BBZL??打了個轉後卻又變了調。
“秦先生,需要我去找鐘醫生過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作為一名具有專業素養和敏銳洞察力的專業人士,周城當然明白,此時此刻他最好的選擇是順着那位許小姐一起稱秦總為“秦醫生”,但他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如今已經被內心的羞恥感徹底擊潰。
秦總學醫出身,的确是有口腔類執業醫師資格證沒錯,但他僅僅只在研究生畢業後第一年真正從事了牙醫行業,之後做的事情和牙醫八杆子打不着邊。
所以秦總現在到底是在幹嘛?
難不成,是在和人家小姑娘玩什麽奇怪的角色扮演游戲嗎?
有點……變變态态的。
秦醫生什麽的,周城實在是喊不出口,總感覺一旦說出這三個字,自己也會一起跟着變得變變态态。
向來沉穩鎮定、時常被人吐槽像個面癱的總裁特助周城,看着身前一心扮演醫生的老板和紅着臉的小姑娘,臉部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了。
秦總剛才問了許小姐什麽來着?
問她的牙痛,是不是因為感情問題引起的?
什麽感情問題會導致牙痛?
是愛情的果實太過甜蜜,齁到牙了嗎?
周城的眼前浮現出一行大字:你是蜜糖,甜到憂傷。
中午剛停了片刻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又下了起來,混雜着泥土和青草氣息的水汽越過半開的窗棂滲向屋內,絲絲縷縷涼意引得許婵婵在不自覺間輕輕打了個哆嗦。
許是昨天受了寒又受了太大刺激,今天從早晨開始她的狀态就一直不怎麽好,幸好有甩開渣男的精神頭頂着,故而還能勉強撐住。
只是這精神頭用到現在,差不多也已經耗盡了,許婵婵站在這間牙醫辦公室裏,望着滿目的白,只覺得頭暈目眩,頭痛眼睛也痛,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舒服。
秦時予見狀沒有說話,微側過臉,瞥了周特助一眼。
周城內心兵荒馬亂,面上卻絲毫不顯,十分鎮定地領略了秦總的意思,上前幾步将窗戶合攏。
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自家老板對那個小姑娘說了句“去那邊躺下。”
周城腳下差點一個趔趄。
這間辦公室裏唯一能夠用得上“躺”這個字眼的,也就只有那張口腔綜合治療椅了。
莫非秦總真的準備親自上手?
他剛剛飽含糾結與警醒的問話,秦總是完全忽視了嗎?
——并不是,其實只是周城剛才羞恥心爆棚的一聲喊得太輕,秦時予沒有聽到。
陷入懷疑與自我懷疑的周城一個頭兩個大。
這是人家鐘醫生的辦公室,秦總趁鐘醫生在休息室睡着了霸占人家的辦公室也就算了,可他都那麽多年沒實際操作了,不會給人小姑娘拔出什麽毛病來吧?畢竟牙齒離腦子那麽近……
這邊周城的表情一言難盡,全數落在了許婵婵的眼中。
她從一進辦公室就注意到了這個一臉精英樣的男人,秦醫生沒有介紹,她就也沒問,BBZL??只十分自然地以為他是秦醫生手下的實習醫生。
可這個實習醫生,幹嘛這樣一副表情看着她?
那種目不忍視的樣子,活像是她剛被醫院判了晚期。
怎麽了?
自己是得什麽絕症了嗎?這個世界上有牙癌嗎?就算有牙癌,那也得先檢查檢查再說吧。
許婵婵的表情逐步變得和周城一樣一言難盡。
到底什麽情況?她已經依言躺在了診療椅上,秦醫生依舊穿着早上的那身西裝,他消完毒戴好手套,在她面前站定。
暖黃的光暈刺眼,許婵婵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當然,他戴了口罩,她本來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但她還是努力地眯着眼,想要從他裸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中探尋出點什麽。
他墨玉般的眸子裏像是盛滿了情緒,再仔細看,卻又像是什麽也沒有。
他俯身,一點點接近她,微垂的睫毛在臉上蓋下兩片小小的陰影。
他的睫毛那麽長,會把鏡片劃花嗎?
她胡思亂想。
他湊得越發近了,她又一次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柑橘香氣,他冰涼的手指劃過她的下巴,動作輕緩到像是一片羽毛拂過,莫名讓人感受到了某種脈脈溫柔的情致。
許婵婵呼吸微滞,心跳驀地加快。
她忽然忘記自己仔細打量他是想要幹什麽。
“張開嘴。”他低聲道。
本就昏昏沉沉,此時許婵婵越發覺得自己失去了控制。
她的大腦正在操控她的身體,像個乖順的木偶般按秦醫生所說的做,而她本人的靈魂則抽離在外,愣怔着觀看這間口腔診療室中正在發生的一切。
周城欲言又止,站在旁邊緊張地看着。
好在,他害怕的事情沒有發生。
“去把鐘醫生叫過來。”秦時予簡單看了看,轉身,一邊脫下手套一邊道。
這是不準備親自上手了?周城聞言忙不疊地點頭。
可他剛邁出兩步,秦時予卻又出聲制止了他。
“等等,先去找個溫度計。”
他皺着眉頭道。
很可惜,許婵婵的牙最後還是沒有拔成。
——她發燒了。
原來她今天一早就頭暈眼花四肢無力,不是因為牙齒炎症加重,而是因為她已經燒到了39度8。
“一般情況下我們不建議病人在發燒的時候拔牙。”
診療室裏不知什麽時候又進來一個年輕醫生,擰着眉頭給許婵婵檢查了一下,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話。
“不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燒起來的,所以最好盡快去醫院打退燒針。”
許婵婵暈頭轉向地應着,那個年輕醫生口齒清晰的吐字在她耳中變成了一長串模糊的咒語,半天過去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鐘思越說了半天,看着面前這人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樣,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病人有家屬陪同嗎?”
他扭過頭去問坐在後面的秦時予和周城。
秦時予聞聲擡頭,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你敲什麽桌子,當自己在博亞開會呢?”鐘思越不爽地開口,“問你人家BBZL??有沒有家——”
一句話說到一半,聲音卻越來越小。
他一臉詫異地看了一眼秦時予,又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小姑娘,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你什麽意思,你是說,你就是她的……”
家屬兩個字被他吞了下去,沒有說出口。
秦時予怡怡然點了點頭。
鐘思越:?
別仗着自己智商高就欺負他,他剛剛可看出來了,人家病患小姑娘和你不熟。
話說這“家屬”,不會是老秦自封的吧?
這邊鐘思越還在發懵,秦時予卻不知什麽時候穿好外套,走到許婵婵身邊,虛虛扶了她一把。
“走。”
“哎!”鐘思越莫名其妙,“你要把人弄哪兒去啊?”
秦時予斜了他一眼:“醫院,打退燒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