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口月亮酒會
第18章第十八口月亮酒會
宋清河。
上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似乎已經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許婵婵拿着手機,耳畔陸羽霏的聲音漸漸變遠。
她逐漸陷入過往的畫面裏。
宋清河是許婵婵在臨城外國語學校上學時的同桌。
也是她的初戀。
記憶中那個少年永遠穿一身手洗到泛白的襯衫,身型瘦削單薄, 黑發淩亂而柔軟。
那時他的個子不高,将将比她高出半頭, 她靠近他時,時常能夠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氣。
在那個全是富家子弟的臨外國際部裏, 宋清河總是顯得與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本人和他的名字一樣,有一種隽雅如蘭草的淡漠疏離,很容易讓許婵婵聯想到古時清貧卻一身傲骨的文人。
他也确實清貧而帶有一身傲骨。
原來, 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啊。
回想起來, 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茫然。
少年的面目早已在時光流逝中變得模糊不明, 許婵婵試圖回憶, 卻只能在腦海中描摹出一雙清冷卻溫柔的眼睛。
诶, 眼睛。
許婵婵一怔。
宋清河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或許是因為他話不多,卻總喜歡安靜地望着她,她對他的眼睛記憶尤為深刻。
那是一雙極美的鳳眼, 眼尾上揚的弧度宛若以丹青描摹, 睫毛極長,輕輕翕動時,就像是一對翩然欲飛的蝶。
——和秦醫生的眼睛好像。
為什麽她會BBZL??覺得秦醫生和宋清河像?
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那個“時過境遷, 從此我愛上的人都像你”吧?
溢惡,文藝得有點過頭, 好肉麻。
許婵婵寒毛都快被自己弄得豎起來了。
呸,呸呸呸,才不是這樣。
秦醫生就是秦醫生,最特別的秦醫生, 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婵婵?許婵婵?”
許婵婵久不做聲,陸羽霏擡高音量喊了她兩聲。
許婵婵回神:“在的。”
電話那頭,陸羽霏的聲線變得八卦起來:“你怎麽一聽到宋清河的名字就發愣,你和宋清河,那時候真的在一起了呀?”
那時他們總是呆在一起,班上早有傳言說兩人有貓膩。
這事也沒什麽好瞞的,又不是見不得人。
許婵婵坦言:“是呀。”
不過沒談多久。
她和宋清河當了三年同桌,但真正在一起卻是在初三臨近畢業的那個學期,滿打滿算也就幾個月。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許婵婵甚至都有些不太确定自己那時候是不是真的喜歡宋清河。
她對他肯定是有好感的,這毋庸置疑,因此當宋清河向她表白時,她稀裏糊塗便答應了。
但那時她年紀太小了,再加上開竅晚,說實話,如若不是宋清河主動,她就算和他做同桌到老死,恐怕也想不到去跟他談戀愛。
少女時期的悸動輕柔得像一抹煙雲,美好,卻也飄渺易散。
後來許家出了事,許父锒铛入獄,老宅也被追債的人一把大火燒了個幹幹淨淨,許婵婵經歷了此生從未有過的打擊,離開臨城後不得不開始學着為生計奔波,完全把宋清河抛到了腦後。
每天下了課就去洗盤子送貨,誰有功夫懷念前男友?
陸羽霏倒抽一口冷氣:“好家夥,居然是真的!”
她沒想到許婵婵這麽坦率。
“那你和他現在還有聯系嗎?”陸羽霏好奇道。
當年許家出事的消息很快傳遍了臨城,許家人消失也成了情理之中的事,班裏同學們都并不感到意外。
但宋清河跟他們雖然是同班同學,卻完全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因而對此一無所知。
對于宋清河而言,許婵婵完全就是一夜之間人間蒸發。
他到處跟人打聽許婵婵的消息。
“那時候他的樣子好吓人,我從來沒見過他那種表情。”陸羽霏唏噓。
陸羽霏眼中的宋清河一向高冷,平時除了許婵婵,幾乎都不和其他同學講話。
但那一次,他卻硬生生将每一個認識許婵婵的人都問了個遍。
自然,沒有得到結果。
該怎麽形容呢?
大概,就像是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後一根浮木,每得到一個“不知道”的答案,他眼中的光芒便暗上一分。
直到徹底熄滅。
後來宋清河也消失了。
消失得比許婵婵還要徹底。
許婵婵去了哪裏雖然沒人知道,但大家起碼還知道她為什麽會走。
宋清河卻是直接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臨城。
許婵婵聽陸羽霏絮絮叨叨地說完,心情很是複雜。BBZL
這樣一想,她好像還真的有點對不起人家。
但她也是沒辦法。
當年許家公司破産的原因并不簡單,背後的推手一門心思要将他們徹底弄垮,因此找了一堆人,以追債的名義成日上門騷擾,潑油漆,恐吓威脅,用喇叭喊話,無所不用其極。
許媽媽因此不得不帶着許婵婵輾轉多地,直到半年多以後才算真正安頓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許婵婵哪敢随意透露自家人的行蹤?
再說,她初中時的手機和同學錄,也全部都在許家的大火中付之一炬。
那時候的網絡有沒有現在這樣發達,她即使想聯系什麽人也無從下手。
算了。
已經過去這麽久,再想這些也毫無意義。
兩人又聊了幾句,然後許婵婵被柳雯叫去改圖,匆忙挂斷了電話。
寫着宋清河名字的這只蜻蜓,時隔10年,在許婵婵生活的湖泊中再度輕點,而後振翅遠去。
留下一圈淺淡的漣漪,又緩慢地歸于平靜。
周日很快到來。
許婵婵在柳雯那裏受了一禮拜折磨,每天上班的心情比上墳還沉重,連帶着對以往不感興趣的酒會都多了幾分期待。
只是等真正到了酒會現場時,這期待反倒又淡了下去。
原因無他,只因為聚會,實在是每個社恐人的噩夢。
這次的慈善酒會在臨城一家名為融安的五星級大酒店舉行,許婵婵和陸羽霏從車上下來後剛走進酒店大堂,還沒來得及上電梯,便已接連應付了兩三波上前寒暄的人。
來的基本上都是陸羽霏的塑料小姐妹。從前在聚會中碰過面,或一起喝過幾次下午茶的那種關系。
這幫大小姐們說起話來嬌嬌嬈嬈,香風四溢,好奇的眼神不斷往許婵婵身上飄。
許婵婵是陌生面孔,在這種幾乎人人都相識的場景中顯得有些打眼。
陸羽霏不得不承擔起了介紹的工作。
“這位是許氏集團的董事長千金。”她用非常官方的腔調說着。
許婵婵于是也給出一個非常官方的笑。
接着對面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吟吟地同許婵婵打招呼。
有些家裏和許家有生意上往來的,還會再多說幾句。
如此一套流程循環往複,許婵婵從大堂一路笑到樓上,笑得臉都僵了,身旁的人群這才終于散去。
“怎麽樣,什麽感覺?”陸羽霏壓着嗓子問她。
許婵婵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好多人啊。”
好多人,看得她眼都暈了。
可惡,她為什麽要一時想不開來這裏,是奶茶不夠甜還是新番不夠好看。
有這美國時間,她還不如多找秦醫生說幾句話。
陸羽霏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安慰道:“沒事,我的熟人就那麽多,剛才已經都來得差不多了。”
剩下那些不熟的,沒人引薦,就算好奇也不好意思過來問。
許婵婵點點頭,松了一口氣。
她甚至開始有些慶幸。
還好她高中就去了外地。
初中時臨外國際部的學生人數很少,BBZL??一個班不到30人,一個年級也就兩個班。
眼下十多年過去,不少當時的同學都已經離開了臨城,起碼許婵婵現在一眼掃過去,沒看到什麽眼熟的面孔。
挺好,挺好。
陸羽霏的熟人找上她也就是寒暄幾句,真要是冒出一個老同學拉着她開始沒完沒了地敘舊,那才是災難。
所以今晚到底有沒有她認識的人?
許婵婵輕輕拉拉陸羽霏的裙擺,剛想問這件事,陸羽霏卻忽然像是看見了什麽人,探頭探腦地朝右前方望去。
接着瞬間興奮起來。
“诶,你看,你看,那就是博亞的秦總。”她小幅度地擡手,給許婵婵指了個方向,“我終于看清他的臉了!”
然後不無遺憾地感嘆:“什麽嘛,林深簡直就是在亂講,一點也不像宋清河。”
仔細看去,五官的确是有六七分相似。
但氣質實在是差得太多了。
上學時宋清河給人的感覺,完全就是一朵孤傲的天山雪蓮,冷冰冰的,一看就十分難以接近的模樣。
可剛才走過去的男人卻矜貴中帶着溫和,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股高位者的泰然自若。
秦總?許婵婵眨眨眼。
就是那個她在電梯裏見過的社恐總裁?
許婵婵順着陸羽霏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見兩個男人的背影,被人群簇擁着進了前廳。
果然是他。
當總裁好辛苦啊。
他那麽社恐,卻還要應付這種場合。
許婵婵忽然對這位素未謀面的秦總湧起了一股物傷其類的同情。
不過……
她費解地輕輕偏了偏腦袋。
她看着那兩個背影,怎麽覺得那麽眼熟?
上回在電梯裏只是驚鴻一瞥,現在看到背影,越發覺得和秦醫生好像。
連帶着他身邊那個人也有點像周醫生了。
許婵婵深呼吸了一下,覺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有點魔怔了。
怎麽天天看誰都像秦醫生?
她單相思也不至于嚴重到這種程度吧。
這男人,有毒。
許婵婵在心中暗下定論。
此時兩人正站在九樓的露臺上,還沒有進宴會廳。
今晚的慈善酒會分前後兩個會場,分別在兩個不同的廳中舉行。
前廳的活動相對正式,出席的都是臨城的各大集團、機構負責人,領導,還有明星之類的,賓客有固定的坐次,還來了很多媒體。
後廳則要随意許多,是十分單純的酒會,有香槟塔和品類多到令人眼花缭亂的甜點,來賓可以自由行動,氣氛比起前廳輕松了不止一點半點。
不過也因此,後場的入場資格比前場還要難弄。
如今前廳那邊似乎正在進行對去年臨商慈善捐贈的頒獎典禮,時不時有掌聲傳出,咔嚓咔嚓的攝像機聲許婵婵站在外面都能聽見。
許婵婵和陸羽霏當然不會去前廳自找麻煩,純粹只打算去後半場蹭吃蹭喝。
酒會這種場合,每次的形式都差不多,來得多了,其實會覺得很無聊。
但這次又不太一樣。
聽說融安最近請來了一個在法國得過超多大BBZL??獎的甜品師,今晚酒會的甜品就是由他負責的。
這事融安的人提前好多天就在酒會的賓客群裏發了消息,隔三差五便強調一次,言語中滿是對這位甜品師的推崇。
弄得陸羽霏都跟着興奮起來了,有一種自己仿佛是要去網紅甜品店打卡的感覺。
“走吧,進去吧。”陸羽霏躍躍欲試。
許婵婵點頭,轉身時隔着人群,朝某個方向無意識地瞥了一眼。
那裏聚集了不少拿不到內場資格的小媒體,正扛着長槍短炮,拍攝走廊上的賓客。
走廊上的媒體區域位置不好,很難拍到來賓正臉,記者們為了搶其中稍好些的幾個拍攝點争先恐後,但又生怕動作太大惹得路過的嘉賓厭煩,行動間頗有幾分束手束腳的憋屈。
許婵婵的視線落在為首的一人臉上,眉頭倏地皺了起來。
這家夥怎麽也在這裏?!
晦氣,真是晦氣。
許婵婵臉上的嫌惡掩都掩不住,恨不得當下便立即放上一卦10000響的鞭炮除除黴運。
那人很快覺察到許婵婵的眼神,擡頭,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猛然一愣。
許婵婵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