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卅九口月亮掉馬
第39章第卅九口月亮掉馬
這天晚上, 秦時予最終還是幫許婵婵寫完了那份用于替換的新文案。
——因為許婵婵在進行完那通氣勢洶洶的發言後便當即斷電,一頭栽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
秦時予不清楚這份文檔是否真的很急用, 更重要的是,由于許婵婵那句斬釘截鐵的“你不行”, 他的心裏湧起了一點點微妙的勝負欲。
于是他對着電腦坐了兩個小時,以用戶心理和前一批文案的轉化率分析作為出發點, 從疊代背景一路寫到具體內容,寫出了一份整整15頁、每一頁都信息量極度充足的ppt。
等到他終于寫完時,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
他将電腦合上, 順手替睡得正香的許婵婵掖了掖被角, 心滿意足地去了隔壁卧室。
許婵婵直到第二天臨近中午時才幽幽轉醒。
她很少喝酒, 宿醉之後的反應也因此格外強烈地出現在了她的身上, 頭又暈又痛, 四肢也軟綿綿的,活像昨夜不是參加了運營姐姐的生日聚會,而是帶上武器參與了一場群毆。
還是打輸了的那一方。
淡金色的陽光穿透過半透的白色紗簾, 灑落在房間內, 也灑在許婵婵的臉上,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暖意。
臨城一入秋便鮮少能見到太陽,今天卻是個難得的晴天。
她撐着床鋪勉強坐直身體, 渙散的神思逐漸回籠。
待到看清四周完全陌生的陳設後,她驀地睜大了眼。
這是哪裏??
好在, 雖然房間是陌生的,但床邊卻放着她一直穿的那雙毛絨拖鞋。
窗外的景色也很熟悉,貌似是小區另一側對面的高樓。
最重要的是,斷了片的記憶勉強還能夠支撐她記起, 她昨天的的确确是被秦醫生帶走的。
她費力地擡手,按了按太陽穴。
是搬新家了嗎?什麽時候搬的,她怎麽一點也不記得了?
床頭櫃上還擺着她的工作電腦,而電腦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也同樣一無所知。
她順手将電腦放在膝蓋上打開,然後在屏幕上看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新文件夾。
?
文件夾足足有200多M,裏面除了一份有條有理的文案疊代ppt以外,甚至還附帶了一份往期數據分析。
許婵婵看了看文件夾的最後更新時間,是今天淩晨的一點三十二分。
許婵婵:……
誇張了,真的誇張了。
莫非她昨天晚上喝多以後不僅堅強地搬了家,還憑借自己強大的意志力與醉酒做抗争,勤勤懇懇地加班到了淩晨一點?
這不可能,她昨夜的智商餘BBZL??量不可能支撐她進行如此巨量且邏輯缜密的數據運算,而且ppt裏提到的什麽“7加減2原則”和“暈輪效應在品牌背書上的體現”,顯然已經超出了她作為一個插畫師的知識範圍。
那就只能是秦醫生的手筆了。
許婵婵忽然覺得世界有些玄幻。
她甚至很想去網上發一個貼:【發現男朋友好像是田螺姑娘,怎麽破?在線等,急】
昨天晚上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
她實在是有點記不起來了。
她應該……沒有亂說什麽話吧?
許婵婵打開電腦的浏覽記錄,裏面一片空白。
她在公司查過那些和小秦總有關的網頁後順手删除了記錄。
她将電腦放下,踩着拖鞋,一步一挪地走向房間外。
推開卧室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秦時予正坐在窗邊的工作臺前讀文件,見許婵婵出來,他屈指推了推眼鏡,将視線從文件中抽離,向她點了點頭。
許婵婵正擡頭打量着這套房子。
不算昨天晚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觀察這裏。
這是一套面積很大的平層,客廳南邊有一整面大而寬闊的落地窗。房子的主人顯然也是極簡風格的擁趸者,屋內的隔斷做了盡可能的簡化,廚房和書房都做成了開放式的餐吧和工作臺,十分巧妙地融入進客廳的裝潢中。
客餐廳沒有傳統的電視和電視背景牆,轉而用一面适合投影的白牆作為替代,白牆兩邊擺着兩個一看就十分昂貴的高級音響,在細節處昭示着主人對生活品質的考究。
“秦醫生,我們是昨天晚上搬來的嗎?”她的視線在屋內輪轉一圈,最後落在秦時予手中的文件上,又狀似不經意地挪開,邁步向他走去。
秦時予将手中的文件收攏,動作極自然地放回文件袋內:“準确地說,我是昨天晚上搬來的。”
他着重咬了“我”的音。
更準确一點來說,是他在出門之前打了個電話讓周城找人弄的。
假如要等許婵婵,兩人說不定現在還在電鑽聲中幹坐着。
許婵婵沒有在意他帶了些揶揄的語氣。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手中的文件袋上。
雖然腦子依舊暈乎乎的,但她的酒确确實實已經醒了,她又一次陷入了昨天白天那種難解的疑惑中。
秦醫生和博亞的小秦總之間,到底有沒有關系呢?
昨天上網查小秦總的時候,她順帶着也翻了翻美萊牙科的官網,網站首頁就是一張張在職醫生的照片,她看見了鐘思越,也看見了另外幾個她見過的醫生。
但是裏面沒有秦時予。
也沒有周城。
回想起來,她認識秦醫生這麽久,去了很多次美萊,卻好像從沒有見過秦醫生接待除了她以外的病患。
就連她本人,在真正接受治療時,也是鐘醫生上手的。
許婵婵的腦海中斷斷續續浮現起昨晚在車上的對話。
“沒有英文名。”
“沒有兄弟姐妹。”
可現在分明存在着一個人BBZL??,他和秦醫生的身形很像,衣着打扮很像,姓氏也一樣。
她伸手,将那份已經白色線圈細細纏繞過封口處的文件袋拿了起來。
純色的牛皮紙袋表面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污漬或筆跡,同樣,也讓人無法分辨裏面的內容。
“秦醫生,這是什麽?”
她問。
“客戶的個人資料。”
他輕飄飄地回答道。
個人資料,涉及到客戶的隐私,她現在提出要看一看顯然不太合适。
但他或許是急于為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因此忘了,美萊作為私人醫院,和現在大多數公司一樣采用無紙化辦公。
她從沒有在美萊的任何一間診室或辦公室裏見到過這樣嚴謹正式的文件袋。
許婵婵的手指從文件袋表面輕輕劃過,又将它放回桌上。
秦時予已經起身走向廚房吧臺。
新家的各種餐廚設備齊全,許婵婵一眼望去,洗碗機、咖啡機、烤箱、空氣炸鍋,一應俱全,但所有東西都很新,除了咖啡機以外,其他物品似乎已經許久無人問津。
秦時予在吧臺前流連,片刻過後,一杯冰美式出現在他手上。
這是秦時予的習慣,喝咖啡時不喜歡加糖加奶。
假如是在外面買,他一般會選擇冰滴或冷萃,但現在是在家裏,所以他只動手做了一杯最普通的冰美式。
馥郁的濃香在空氣中蔓延,宿醉過後的喉嚨就像一片缺水幹涸的沙漠,先前還不覺得難受,如今卻被咖啡的香氣勾得嗓子裏陣陣發癢。
許婵婵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慮,朝秦時予所在的方向小跑幾步。
“秦醫生,我也要喝!”
秦時予卻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對她有求必應。
他擡手,将杯子端得更高了一些,讓她伸出的手夠了個空,另一手卻如同變戲法般從身後拿出另一個玻璃杯。
“咖啡裏加了冰塊。”他解釋道。
她昨天喝了酒,晚上也沒怎麽吃東西,一起床就喝冰的對胃不好。
許婵婵接過他遞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裏面是大半杯溫熱的蜂蜜水。
她一怔。
手中的玻璃杯溫度合宜,她剛才沒見他沖,這應該是早就倒好涼在吧臺的。
甘甜的水珠滑過喉嚨,許婵婵忽然有一點點悵然若失。
無論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秦醫生确實對她很好。
說起來,兩人在一起以來,他好像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他的家人,萬一并不是她想的那樣,不是欺瞞和敷衍,而是他其實有什麽難言之隐呢?
她又抿了一口蜂蜜水。
大概是因為已經在上一段感情中體會夠了被蒙騙的感受,她無法說服自己就此放任這件事自由發展,但假如讓她現在去逼問秦醫生,她卻也有些做不出來。
人總是有自己的底線的,越界的逼近有時會讓人十分不适,無論試圖逼近的那個人是誰。
許婵婵不想讓秦醫生因為她感覺到困擾。
算了,不能問,她還是自己查一查吧。
小秦總是博亞的總裁,她現在BBZL??人就在博亞工作,即使在網上找不到什麽消息,她也有很多機會能夠在生活中探尋到蛛絲馬跡。
反正,她也不是要查什麽總裁的機密,她只需要見到他一面,确定他和她的秦醫生是兩個人就行了。
他們本來也應該是兩個人。畢竟,假如他們真的是一個人,那未免也有些太過離譜。
許婵婵心裏像是纏了一團亂線,一時半會兒理不清頭緒,端着蜂蜜水滿屋溜達。
她沒有回頭,不知道秦醫生現在在做什麽,但他沒有出聲,偌大的房子裏就此陷入了沉寂。
她找了個話題想要打破這份安靜:“秦醫生,你說這套房子是你朋友的?”
“嗯。”
男人清越的聲線自背後響起。
“是上次那個開庫裏南的朋友嗎?”
——她指的是秦時予上回去酒會接她時開的那輛庫裏南,當時他說那是他朋友的。
其實許婵婵就是随口一問,畢竟,秦醫生的朋友,除了周醫生和鐘醫生以外她也就知道這一個。
沒想到背後的男人沉默片刻,居然又嗯了一聲。
居然真的被她猜對了?許婵婵一愣。
秦醫生的朋友,還挺有錢。
而且還很大方,熱衷于借東西。
她這樣想着,轉到了一間小房間前。
這似乎是一間預留出來的倉庫,門很窄,十分不起眼地窩在房子的角落裏。
她伸手,搭上房間的門把手。
壓不下去,房門鎖死了。
她眨眨眼,盯着門把手發了會兒呆,又轉向其他地方。
關于自己精心隐瞞的身份似乎快要被女友戳破這件事,秦時予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告訴了鐘思越。
鐘思越聽他說完前因後果,用力一拍大腿:“你可真是自找死路啊!”
巴掌和腿部肌肉親密接觸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疼得鐘思越龇牙咧嘴。
靠,一不小心太激動,用力過猛了。
秦時予看着他一臉傻樣,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懷疑。
他真的靠譜嗎?
他頓了頓,強行說服自己相信眼前這個人于戀愛一道上豐富的經驗,繼續咨詢:“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呢?”
鐘思越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難以理解的神色:“當然是坦白咯,多簡單的答案?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人——不,不僅僅是女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
他停下,喝了一口水,然後在秦時予看似平靜實際充滿了壓迫感的眼神中忙不疊地将水咽下,差點嗆到自己。
“這世界上但凡是個人,都不會喜歡自己對象騙自己的。”他接着剛才的話分析道。
“你從一開始就不該下這步棋,但你既然已經做了,那就盡快坦白。”
“坦白從寬這個道理,在這裏還是挺适用的。”
雖然老話說得好,坦白從寬,牢底坐穿,但坐牢好歹還能有放出來的一天,假如執意抗拒從嚴,等到被對方真正拆穿的那一天,很可能直接喜提一顆鐵花生。
一擊致命,死得透透的,再也沒有複活的機會。
鐘BBZL??思越憐愛地拍了拍秦時予的肩膀:“老秦啊,你大概是不知道,就前陣子網上還流行着一個姑娘寫的帖子,說相戀三年的男友忽然向她求婚,并坦白說他其實家財萬貫,先前一直瞞着她,只是因為想看看她喜歡的究竟是不是自己這個人。”
“然後呢?”秦時予稍稍被他勾起了一點興趣。
“你猜他們怎麽着了?”鐘思越一臉神秘地問道。
“……結婚了?”
“并沒有!”鐘思越一字一頓地道,雙手在身前比了個叉,“姑娘立馬和他分手了。”
她覺得自己這些年受到了欺騙,更不理解枕邊的人為何需要花費整整三年時間去确認她的真心。
她曾經以為,從他們兩人相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給了對方毫無保留的信任。
“她忽然覺得這三年戀愛更像是他單方面對她的考驗,而最後的求婚也并非出自他的真心,而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
一切美好在瞬間破碎,過去的甜言蜜語都變成了充滿羞辱的笑話。
鐘思越語重心長地講着故事。
然後一把按下秦時予正在撥號的手。
“老秦你幹嘛???”
他驚得嗓音都拔高了兩個度。
秦時予擡頭,金絲邊眼鏡背後充斥着無辜:“打電話,坦白。”
不是鐘思越自己說的嗎?立刻坦白,越快越好。
他被說服了。
鐘思越無語:“那倒也不必快到這種地步。”
反正老秦已經瞞了這麽久,早一天晚一天其實都沒什麽關系了。
“女孩子,都是要哄的。”他苦口婆心,“你現在忽然打電話,給了她百分之一百的沖擊力,一點緩沖也沒有,萬一她直接就被吓跑了怎麽辦?”
“你得找個合适的時間,鄭重一點地向她解釋。”
最好是在那種放滿了鮮花的西餐廳。
像許婵婵這樣性格軟綿綿的小姑娘,到時候就算是氣急了,看在周圍環境的份上,應該也不至于一杯紅酒灑在老秦頭上然後一走了之。
這樣一來,解釋的餘地不就有了嗎?
鐘思越一錘定音:“我覺得聖誕節那天就不錯。”
“沒錯,就聖誕節,在聖誕節到來之前,你就先好好讨好她吧。”
讨好得越努力,到時候火葬場的力度就越小。
秦時予屈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在心中思量着鐘思越提供的方案的可行性。
鐘思越見狀,不由得有些好笑:“說起來,你怎麽忽然就和許婵婵在一起了?你以前照片上那姑娘呢?”
秦時予有一張寶貝照片,當時大學同寝室裏的人都知道,他不願給人看,因此鐘思越也只是遠遠地瞥到過幾眼。
是一對穿校服的少年少女的合照。
他感嘆:“這麽多年不談戀愛,我還以為你是在替人家守節呢……靠?!”
他說着,忽然驀地一驚。
他原本就對照片上的少女印象不深,現在回想起來,女孩面貌更是已經模糊不明,但細細思索,卻越想越覺得那個女孩子和許婵BBZL??婵很像。
應該……不會吧?
許婵婵最近過得十分忙碌。
距離上次喝酒已經過去一周有餘,邁入十二月,公司裏瑣碎的事情越發多,她每天被柳雯指使得團團轉,活像個陀螺,空閑的功夫還要仔細鑽研小秦總的動向,實在是分身乏術。
但也有好消息。
她似乎,終于找到了一個接近小秦總的機會。
——說是接近,其實也就是遠遠地望一眼,但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在想什麽?”
秦時予的聲音自身側響起。
現在是晚上七點多,今天的晚餐秦時予做了紅燒肉焖蛋和麻婆豆腐,醬香醇厚過于下飯,許婵婵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現在兩人正并肩在小區外的馬路邊散步。
“沒什麽。”
許婵婵搖了搖頭。
她正在想,明天下午她要偷偷參加的那個開發者大會。
是開發者大會,也是新品發布會。那是三家公司聯合研發的最新芯片類産品,問世後無疑會對現存手機市場産生巨大沖擊,顧思芒家的公司和博亞都有參與合作。
因此晚上的發布會最後,會給博亞的秦總預留十分鐘發言時間。
許婵婵纏着顧思芒問了半晌,原本想讓顧思芒幫她拍一張小秦總的照片,顧思芒卻說發布會內場不允許随意拍照。
但她可以動用家裏的關系,幫她弄一個入場名額。
“那天程似野也要去,我會跟他一起,到時候想辦法幫你弄一個随場實習生的入場資格,你就跟着我們一起。”
顧思芒那天的話言猶在耳。
而她也的确信守承諾,三小時前,她已經給許婵婵拍照發了明天的入場券和工牌。
她想着這件事,一不小心又開始發呆。
“真的沒想什麽?”
秦時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他的聲音中難得地帶了一絲委屈:“某人已經走神5次,3個小時沒有主動理我了。”
他說着,甚至幼稚地伸手,在許婵婵眼前晃了晃,仿佛想要試探她是否真的能夠覺察到自己的存在。
秦醫生最近,真的很粘人。
許婵婵收斂思緒,仰起臉,沖他笑了笑。
“沒有啦,我就是在想,要是現在是下雪天就好了。”
她随口道。
他卻很認真地詢問:“怎麽說?”
“嗯,假如現在是下雪天的話,我們走在一起,我就可以把手塞進你的口袋裏。”
她說的是最近她在一檔戀愛綜藝裏看到的情景。
那是一檔日本的戀綜,男男女女似乎都格外擅長撒嬌,在大雪紛飛的街道旁,穿着柔軟外套的男孩子小心翼翼牽起心動的女孩的手,塞進自己的衣袋裏。
兩人穿着厚重的外套肩并肩走在一起的樣子,讓許婵婵聯想到在遙遠的北極冰原上相互依偎着生存的一對企鵝。
笨拙卻滿含真摯,甜得許婵婵當時便吱哇亂叫。
許婵婵話音剛落,手上便驀地感受到一股力道。
她一愣,擡頭看向秦時予。
他放滿了些步調,不動聲色地牽起了她的手:“不是下雪BBZL??天也可以。”
這句話說得有點輕,許婵婵剛才被他忽然的舉動弄得走神,沒有聽清:“秦醫生,你說什麽?”
“我說。”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許,毋庸置疑地昭示着他的存在感。
他将兩人交握的雙手向上擡了擡。
然後在許婵婵的注視下,十分緩慢而鄭重地放進他身側的口袋。
“不是下雪天,也可以牽手。”
夜風很冷,秦醫生的手卻幹燥而溫暖,他在出門散步前特意換上了一件長風衣,口袋寬而大,将許婵婵的手完完整整包裹其中。
剛入夜的街邊風聲呼嘯,車聲、路人的交談聲、不遠處攤販的叫賣聲、甚至路邊野狗的汪汪聲混雜在一起,編織出一曲令人難以忽視的煙火之歌。
而這一切的聲音在此刻的許婵婵耳中,卻都已經淡去了。
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施加了慢房效果,她只能怔怔地望着秦時予的側臉,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比往日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
這天晚上,許婵婵很難得地失眠了。
到底在想什麽她也不知道,腦袋似乎是放空的,卻又似乎有無數個念頭一起湧出,閉上眼,卻絲毫也找不到睡意,直到鬧鐘響起,她沉默着起身,向房間外走去。
秦醫生似乎正要出門,見她起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今天是周末,你不再多睡會兒嗎?”
許婵婵歪了歪腦袋,盡量将自己的語調放得輕松:“被鬧鐘吵醒了,等會兒再繼續睡。”
“秦醫生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秦時予依舊是那一身毫無瑕疵的西服:“有點事情,晚上回來。”
他笑了笑:“和你說過了,你忘了?”
許婵婵的确是忘了。
“晚上幾點?”
“大概要很晚,晚飯你可能得自己一個人吃了。”他的語氣中含了些許歉疚。
發布會的開始時間是晚上九點。
許婵婵的心沉了沉。
但她沒有說什麽,只搖了搖頭:“沒事啊,你去吧。”
秦時予點頭。
随着一聲極輕的關門聲,屋子裏再度陷入沉寂。
一整個白天都漫長而難捱。
直到晚上和顧思芒在事先約定好的地方碰面時,許婵婵依舊神不守舍。
“許小婵,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顧思芒一見到她就大驚小怪地開口。
許婵婵抿着嘴,搖了搖頭:“沒有吧,你的錯覺。”
她擡頭,看了一眼顧思芒身後的男人。
這大概就是顧思芒時常在群裏激情辱罵的那個程似野,一見面才發覺,他的樣貌竟然也實屬上乘,一雙眼睛黑而淩厲,無需開口,只一個眼神便鋒芒畢露。
看起來的确是個非常難以相處的人。
在這樣的人手下幹活,想來應該是真的很難。
許婵婵不由得對顧思芒同情愈甚。
程似野覺察到許婵婵的目光,抿唇,向她點頭致意。
雖然沒有說話,但友好之意毋庸置疑。
許婵婵一愣,回以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顧思芒給許婵婵的工牌用的是別人的名BBZL??字和照片,精修過的證件照失真得有些過分,丸子頭加黑框眼鏡的裝扮足以套用到任何一個五官端正的瓜子臉姑娘身上。
許婵婵學着照片裏的樣子将頭發挽起來,又将顧思芒帶給她的眼鏡戴上,十分順利地蒙混過關。
幫她弄到入場資格這件事對顧思芒來說應該不難,許婵婵不知道她是怎麽和程似野解釋這件事的,但她現在也無暇顧及。
她從一落座就開始盡可能不動聲色地四處張望,試圖提前尋找出博亞小秦總的所在,然而卻失敗了。
程似野作為集團高管位置很靠前,許婵婵和顧思芒也因此沾光,坐在了最靠近展臺的內場。
發布會開始,炫酷的vr展示和充滿科技感的解說內容都沒能吸引許婵婵的注意,她一直神不守舍。
直到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解說人員說了句什麽,之後場內掌聲雷動。
臺上的光暗了又亮。
暗藍色的背景光幕中,有一束追光投射到臺上,将臺上那人的模樣映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