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受傷

第二日天朦朦亮的時候,雲知才從外頭回來。

蘇婵一宿沒睡,忙迎上去,剛要開口問,就眼尖發現她衣裙上有幾滴血。

“受傷了?”

“沒,”雲知扔了兵器在門外,神情恹恹,“我沒受傷,受傷的是世子。”

蘇婵皺眉,“世子?”

雲知點點頭,如實告知:“我們拿人的時候,世子突然冒了出來,然後……他就受傷了。”

“……”

一旁青音正在倒水,聽了這話後,不由擡眼:“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啊。”

她把水杯塞雲知手裏,轉頭看蘇婵。

不知是不是錯覺,青音總覺得自家姑娘待那位陸世子,似乎與待其他人不一樣,她還沒見過姑娘會那般溫柔又毫不避諱地面對任何一個外男。

蘇婵沒覺察到青音的目光,思索了一陣,“證人如何了?”

沒問陸暄的情況,青音和雲知都愣了愣。

對視一眼後,雲知放下手裏空掉的水杯,“陳榮年紀大些,倒還算冷靜,那個呂和好像一開始還真指望着曹家能給他後路似的,昨兒差點被人一刀給捅了,天快亮的時候才醒,醒之後就哆哆嗦嗦地承認自己偷題了,還說什麽自己是鬼迷心竅,求老爺救他的命。”

說到這裏,雲知憤憤不平:“咱們老爺心善,當初帶他回來待他不薄,要不是姑娘再三叮囑,這般忘恩負義之人,我都想了結了他!”

大體上與蘇婵的猜想無異,她并不驚訝,“他承認的時候還有誰在?”

“可多人了,世子、司業、還有好些監生,蔡大人安排的人也在,估計這一回,曹小公子也沒什麽好辯的了。”

蘇婵沉思片刻,看向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更衣,去國子監。”

剛回來的雲知傻了,她這還沒睡,轉念一想,姑娘似乎也一宿沒合眼,便有些不樂意:“姑娘,您又不是監生要上早課,幹嘛非得每次都趕大清早啊?”

蘇婵笑了笑,自個兒已經攏了頭發坐在妝鏡前,眼底下雖有淺淺的烏青,卻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的精神面貌。

她描了眉,嘴角不經意間上揚,“去晚了,有人該跑了。”

天擦亮的時候,國子監中衆人才堪堪醒來,而這個時候陸暄,已經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後門牆邊。

觀望着四下無人,便踏着牆,一個利落翻身就躍了出去。

穩穩落地之後,陸暄便立刻摘下頭上半掉不掉的帽子,有些嫌棄地拿在手裏,正大大咧咧吹着口哨要走,便聽得拐角處傳來一聲清淺的:“世子殿下,早啊。”

聲音不大,卻極其突兀,吓得陸暄一個激靈,後背幾乎貼到牆上,轉頭卻見蘇婵從拐角處緩緩走出,身後跟着兩個丫鬟。

其中一個是昨夜在思過廳救人的,陸暄見過,也猜到蘇婵今兒定是要來國子監的,可也沒想到會這麽早。

“噢,早,”陸暄離牆遠了些,假裝鎮定地掩去逃學被抓包的心虛,看了眼仍舊空空如也的街頭,發自內心地補了句:“太早了。”

早到,連路邊賣早食的攤販都還沒出來。

蘇婵上前兩步,“是啊,這麽早,世子這是要去做什麽呢?”

陸暄“哦”了一聲,立馬擡起自己受傷的右手,胡亂纏繞在掌心的繃帶透着隐隐的血跡。

“疼,得去醫館。”

語氣漫不經心的,神色看起來倒也不像很疼的樣子,當年在東宮的時候蘇婵也沒少跟他鬥智鬥勇,這點小伎倆不足為怪。

“傷得這麽重啊?”

蘇婵敷衍地掃了眼他的傷,眼裏不見半點憐惜,“恰好我這請了位郎中,不若先替世子瞧瞧?”

“……”

陸暄神情僵了僵,瞥見蘇婵身後不遠處确實停了兩駕馬車。

“這麽巧啊?”

“是啊,”蘇婵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動作,“請吧,世子。”

陸暄盯着蘇婵,總覺得這事兒有點奇怪,這時間巧合得讓他都懷疑這姑娘是不是一早就來蹲哨了。

但看着蘇婵一如平常般清冷而疏離的神色,又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也不好直接駁了姑娘的面兒,輕哼了一聲,“那我謝謝你。”

便背過手,朝馬車走過去了。

也無妨,正好免了去醫館的路程,他一會兒可以先找個地方補覺,再跟秦四海他們聯絡看上哪兒玩。

然而陸暄剛坐進馬車,那老郎中都還沒來及給他拆了繃帶,車外頭蘇婵的聲音又悠悠響起:“張大夫,世子的傷勢如何?”

張大夫自是不會輕慢了世子,利索地剪去繃帶,仔細瞧了片刻,“傷口不深,沒有大礙。”

“影響拿筆嗎?”

“不影響的。”

“……”

聽了這話,當事人不樂意了,不等張大夫上藥就抽回手,“你會不會看病?我這傷口深得都快傷着筋脈了,你是要把筆粘我手上嗎?”

“還有你,”陸暄知道蘇婵在聽,也不好對姑娘說重話,半天憋出一句:“你這問的是什麽啊?有這麽關心人的嗎?”

外頭默了一瞬,傳來句:“我這不是擔心影響世子的課業麽?每日習書五百字,逢十查閱,今兒可都已經初六了。”

“還有近來課上講的書義、三篇讀制義,累積下來的工程量可不小。”

陸暄一聽到這些東西就渾身不得勁,痛苦扶額,內心更加堅定了逃出這個鬼地方的想法。

于是陸暄看了眼正在拿藥的張大夫,“喂”了一聲,警覺地瞥了眼車門的方向,壓低聲音:“價你随意開,今兒我得去醫館。”

“這……”

張大夫神色為難,陸暄也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想了想,渾身上下大兜小兜摸了遍。

……身無分文。

陸暄暗自懊惱,昨兒賭來的錢都在那身衣服裏揣着。

看着手裏端着藥、一動不動的張大夫,陸暄臉上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張大夫也跟着笑,不明所以。

下一刻,陸暄起身坐到張大夫身邊來,掩着唇小聲提着條件:“我今兒沒帶錢,回頭送你家裏去。你現在就跟外頭那姑娘說我這手你治不了,得立刻去醫館。”

“說嚴重些,最好是類似個把月都拿不了筆這種!……噢,還有書。”

張大夫:“……”

雖然做人做大夫都講求實事求是,但架不住對方位高權重,張大夫正要違背自己的良心開口時,外頭蘇婵輕緩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極溫柔地喚了聲:“世子。”

不知為何,陸暄頓時打了個寒顫,聽着蘇婵慢慢補全了話:“都聽見了。”

陸暄:“……”

這破馬車的隔音效果,也忒差了點。

馬車內外都沉默了片刻後,蘇婵不緊不慢地打破僵局:“世子既然傷得這般嚴重,不若知會王爺王妃一聲,請太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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