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啊……這樣,需要幫忙就說。”
織田作之助将便利店供應的便當遞給日和,塑料袋落在桌面上,順勢又滾出三個大飯團。
晚飯,宵夜,還有明天早上的早飯。
日和完全沒有任何害羞的跡象,打開便當拆出筷子,小聲嘀咕一句“我開動了”,低頭開吃。
小崽子,正是能吃的時候。
織田作之助對健康食品沒啥研究,想也不想就給她買了份炸雞排便當。雞排蓋在米飯上,沾着醬汁看上去油膩膩的,塊頭比日和臉都大。
“您真是太客氣了。”夏油傑微笑着看小姑娘和臉大的炸雞排較勁。
他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但怎麽說高中之前讀的也都是正常學校,好歹見過相當數量的女孩子……沒有一個會在外人,尤其是男性面前吃飯吃成這樣。
倒不是說她吃相不好,而是量的問題。實際上,日和渾身上下透着精細教養過的禮儀約束感,即便如此快速的進食也完全沒有半分粗魯之态。只是,只是女孩子一般不都會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比較小鳥依人麽?
夏油傑從過去的同學那裏聽說過,很多女孩子會在聚餐中數着米粒往下咽,食量比鳥還小。他也确實親眼見過這種情況,很難理解就那麽點食物也能滿足人類的生存需要。
然而很多人都覺得女孩子那樣很可愛。
真的可愛嗎?或許吧,但是吃得少,絕大多數情況下意味着代謝低體能弱。其他領域不知道,至少在咒術師這個行當裏,體能弱跑得慢死得就快。
無論性別,皆是如此。
再可愛,也不如活着好?
小日和吃得真香!把看的人都給看餓了。
好在夏油傑不是五條悟,做不出吃掉送出去的伴手禮這種事。他想趕在腸胃發出叫聲前告辭離去,不料此時武裝偵探社的大門再次被人推開,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社畜狀的黑發青年推門進來:“織田君,有客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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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坂口安吾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夏油傑。
話說,一個小時前,就是這位的到訪讓他不得不晚了半個小時才踏出辦公室。
還不能抱怨。
夏油傑完全按照正常流程先去政府機構說明出現在橫濱的事由,又申請了必要的支援,合理合法合規矩……
所有非自然現象都繞不過異能特務科這件事,坂口安吾也沒辦法。效率低下和冗員現象他也不想的,但是不能斷了他人生計。
不僅僅是沒能力解決,也沒有法子解決。
總不能像Port Mafia一樣把不幹事兒的人都扔進海裏去吧?那就只能一件事好幾個部門負責,不要顯得大家都閑着沒事做。這樣一來也頗為契合所有人的利益訴求——負責人越多,要負的責任越小,最後就是誰也不用負責。
“坂口先生?真巧。”夏油傑也是一愣,很快他想到了橫濱的特殊情況,進而露出了然笑意:“我趁着調查還沒開始先來看望一位小朋友。”
雖然她拒絕了咒術高專伸出的橄榄枝,夜蛾和他的學生們并沒有因此放棄“同類”。
“小日和嗎?哦……看來她不會分化成異能力者,也好。”
青年推起眼鏡,語氣莫名滄桑。
他知道東京那所宗教學校的事,很快就明白了夏油傑來訪的原因。
咒術師與異能力者不兼容,能被咒術高專注意到,意味着日和有“那方面”的才能,成為異能力者的可行性驟降為零。
異能力者固然比普通人有某些強大之處,擁有力量卻并不意味着擁有幸福。
究其原因,還是在于“數量”。
異能力者也好,咒術師也好,數量都太少了,少到他們不得不去往陌生人身上尋求作為同類的群體感。
“平凡”未嘗不是種好事,平凡意味着與周圍的人一個樣。說的話、做得事,很容易為人所理解,不會孤獨。
日和有成為咒術師的才能,但是拒絕成為咒術師,又不是異能力者——她将會是個平凡又快樂的小姑娘。
所以坂口安吾才會作此感嘆。
夏油傑正是少年得意的時候,做什麽都帶着股傲氣,好在他曉得尊重別人,因此哪怕肚子裏笑話這眼鏡暮氣沉沉,臉上嘴上總算給了個面子。
丸子頭少年笑了笑,跳過這個話題談及其他:“本來我就想勞煩織田先生幫些小忙,剛巧在這裏遇到坂口先生,不如一次把問題解釋清楚。”
說到這個,坂口安吾擡手捏捏鼻根點頭:“那可真是太好了,咒術師協會辦事從來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政府部門配合起來也很為難。”
“啊,這個,沒辦法啊。詛咒這種東西與普通人的情緒變化挂鈎,強度是個動态變量,很難一口給出定論。”
對此夏油傑也很無奈。
作為執行任務的人,他比誰都希望情報能更精确,越精确越好,無論多精确都不會嫌棄,可惜現實是做不到。
比如說一個本來只有二級的詛咒,遇上一個冷靜鎮定的人,和遇上一個情緒波瀾起伏的人,後果完全不同。
冷靜的人不會刺激到咒靈,詛咒等級發生變化的可能性就小,普通二級詛咒遇上正常升級上來的二級咒術師,人類這一方穩贏;但要換個情緒特別激烈的人,恐懼與害怕會讓咒靈變得強大,二級詛咒說不定來個躍遷直接變成一級甚至特級詛咒,那可就……
這并不是推卸責任,人人都能看到的任務報告裏每個月都會出現幾個“天縱奇才”刺激得咒靈暴走升級,別說受害者自己,趕來救援的咒術師也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直觀點看就是前者活下來的概率比後者要大得多。
對,活下來,無論普通人還是咒術師。
所以負責監控預測詛咒強度的“窗”從來沒法直接給出精準報告,就像氣象臺的天氣預報一樣,當做玄學看也沒什麽問題。
畢竟……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能控制住自己面對異形也不恐懼不害怕,絕大多數都不能。
正是基于以上原因,在外人看來咒術師們的行動往往和神棍只有一線之隔。
坂口安吾也就是随口一句。如果此時他們仍舊身處異能特務科辦公室,他絕對不會如此随意說出對另外一個組織的看法。但是……織田作之助認識夏油傑,宮田日和也認識,明顯還不是簡單的一面之緣,那麽這個一點也不像高中生的高中生,還是可以先劃進“自己人”範疇觀察觀察再說。
堪稱咒術高專情商巅峰的夏油同學從坂口先生似真似假的抱怨中聽出了他的示好,當然也回了一句僅在友人中使用的非官方回答。于是兩個聰明人就這麽搭上線,至于另外兩個老實人……
一個埋頭苦吃,一個滿頭霧水。
啊?發生了什麽嗎?
“這次我從上層領取的任務是前來調查橫濱地區詛咒異常的原因。”
夏油傑自顧自端起已經放溫的熱茶喝掉,然後一點兒也不見外地往茶水間走。坂口安吾的視線追着他:“很嚴重嗎?”
“不。”茶水間裏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沒多久夏油傑用托盤端了四杯飲料回來:“一點也不嚴重。正是因為不嚴重才奇怪。”
他将托盤輕輕放在桌子上,第一杯拿給坂口安吾,第二杯是織田作之助的,第三杯歸日和,第四杯放在面前。氤氲的白霧将少年俊逸的五官遮得若隐若現。
“雖說每年夏季才是詛咒爆發的高峰時期,但橫濱這個地區例外。從前的她沒有規律,說不來什麽時候就需要調派大批一級咒術師支援。但是今年……”
從盛夏到入冬,眼看這一年還有幾天就要過完了,橫濱這邊卻連個一級詛咒都沒出現,也太奇怪了!
出現這種情況,通常可能是這片地區不知不覺間孕育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強大詛咒,其他詛咒自然被這位更強大的存在吞噬吸收。
如果要真是這樣的話,一旦出事就是大事,橫濱大約要向并不遙遠的冬木借鑒些燃氣爆炸的經驗。但是橫濱的人口密度可要比冬木來勁多了,還毗鄰政治中心,相當于美人兒眼角下的淚痣。
這種地方出現大規模死亡事件,再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政客也不敢打馬虎眼。不然絕對不是鞠個躬拍個照就算完,至少也得“自殺”一個會計部部長祭天才行。
要是社會團體們鬧出格以至于死這麽多人,政府想也不想鍋就直接甩出去了。怕就怕這種普通人看不見摸不着,只能當做天災去理解的麻煩,絕對會成為被政敵攻擊的劣跡把柄。
所以政客們動了,橫濱異狀的消息傳出來後各種有形無形的力量迫使古老家族紛紛低頭。一向姿态清高內裏傲慢的咒術師協會,也不得不派出實力最強的年輕人之一前來着手調查。
另外一個之一,也已經走在趕來的路上了。
聽完夏油傑的說明,坂口安吾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種田長官連問都不問就給您開具了權限最高的特別通行證,問題确實有點嚴重。”
作為本地人,他并不害怕有形的敵人。
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有與謝野晶子在,無論誰跑來橫濱撒野,只要敢亮血條,必然會被各方勢力聯合絞殺。但是詛咒這種看不見殺傷性又很大的東西,就很頭疼。
有心殺賊,不想隔着次元壁,這還怎麽搞?
“是的,”夏油傑将專門給日和折騰的熱果汁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只要能找到造成異變的源頭,祓除這種事對于我們來說反而是最輕松的。”
埋頭吃便當的日和拿果汁拿得不能更理直氣壯順其自然,噸噸噸後繼續低頭吃,看得三位男士不由莞爾。
他們費盡心力,不辭勞苦,為得不就是想要保護宮田日和這種可可愛愛的普通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