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重點是這個麽?”

坂口安吾慢了半步,但是織田作之助并沒有停下來等他,于是眼鏡青年只能再次擡腳追上去:“好吧好吧,僅此一次。”

從武裝偵探社開車走了三十幾分鐘,坂口安吾在織田作之助示意下将車停在路邊,後者指着樓棟之間的小巷道:“在裏面,一樓就是入口,挂着亞森魯邦的畫像。”

“看來老板是個有趣的人。”坂口當然知道這位法國偵探中的怪盜紳士,話說直到現在也有不少人模仿着他的形象與作為。

眼下織田作之助并不想知道Lupin酒吧的老板有沒有趣,他只想喝點什麽和坂口安吾聊聊天,或者不聊天就安靜坐着也行。要知道撿回日和這大半年以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改掉了多少舊習慣。

煙和酒就不說了,金盆洗手後囊中難免羞澀,又盡心盡力負擔着另一個人的生活,這些“奢侈品”肯定頭一個被裁掉。私人空間被徹底擠占,生活重心完全偏移,每天睜開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日和的早飯,叫日和起床,日和又學會了什麽。

從前手裏拿到任務金他肯定會又快又潇灑的把它們全部花掉,才不管明天怎樣;現在他拿到裝在信封裏的工資,首先考慮得是劃出部分供養日和,其次留存部分以備日和将來使用……

然後突然有一天,他發現日和并不是只有依賴自己才能活下去,他竭盡全力所做的一切,在別人看來不過舉手小事。

怎麽說呢?心頭萦繞着股無法表達的奇怪情緒。

她終将去到他無法觸及的世界,和那些同樣帶着閃光降生的人在一起。

他提前品嘗到了“寂寞”的滋味,即便早就做過她會離開的心理建設。

是的,織田作之助希望宮田日和能夠得到完整獨立的人格,也期待着她可以憑借自身的才能在社會上立足。不是對責任的推卸,也不是厭煩,他只是出于本能認為這樣她才能活得更好,無論面對何種困境都能堅韌的活下去。

至于日和會不會感激這種事……織田作之助反倒沒那麽在意。她本來就是無論做什麽都理直氣壯的樣子,他也不是為了回報才把她撿回家。

就像無數普普通通的父母一樣,撫養教育孩子為得并不是從他們身上獲得什麽,那是一種精神滿足,是基因絕對控制下的,對種族延續的渴望。

但他們之間并沒有血緣關系,更不是父母和子女。宮田日和只比織田作之助小了兩歲,這個紅頭發的,比絕大多數人都經歷過更多的少年剛滿十七歲才兩個月。

所以他迷茫了,他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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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希望日和按照她的願望長大,又因為她可能因為長大而離開感到難過。

他早就把“等你不再需要我……”這種話給忘到腦袋後面去了。

坂口安吾跟着好友來到所謂“社會團體控制的酒吧”,推開門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道向下的樓梯,有點陡。

“就這一個入口?”作為一個預備情報人員,經歷過上次的“高濑會一日游”後他就學會了回避這種好進不好出的地方。

織田作之助走到樓梯轉角才站定,轉身擡頭道:“沒人會在這裏動手吧,Port Mafia可不好惹。”

不存在利益關系的情況下,猛獸的地盤反而安全。

“你的重點,永遠讓我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坂口安吾不改吐槽本色,他選擇信任友人,踏下樓梯。

“老板,威士忌。”

“威士忌……”

不約而同的選擇讓酒保會心微笑:“好的,兩杯威士忌。”

兩人坐在吧臺旁的高腳凳上,不想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尴尬又不能談異能特務科和偵探社的工作,坂口安吾選擇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話題。

“小日和開春就入學,近在眼前了啊!”

那孩子竟然馬上就要十五歲了。

“嗯,她無論學什麽都很快,很認真……一開始就像個嬰兒,什麽都不會做,話也不太會說,你能想象兩個月前日和連字都不大認識嗎?”

提到日和,織田作之助馬上話多了起來,郁悶歸郁悶,驕傲也是真的驕傲。

“什麽?這簡直不可思議!”

負責上補習課的家庭老師對學生的學習進度最了解不過,坂口安吾差點被他吓掉眼鏡:“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那幾天真是手忙腳亂到一塌糊塗,我連門都不敢出,生怕她留在家裏發生意外。”織田作之助舉起手比劃着:“不會自己洗澡、不會自己穿衣服,沒有任何常識,簡直就是災難。”

說到這裏他突然變得很安靜——現在的日和完全不需要身邊有人如此全方位照料了,不适應這種改變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

坂口安吾原本只是想找個話題随便閑聊些什麽,聽到這裏性質可就變了。

宮田日和,十四歲的年齡,幼女的身形。沒有基本的自理能力,也沒有性別意識,甚至不識字,最重要的是……她來歷不明。

這麽多描述疊加在一起,公職人員嗅到了罪惡的氣息。

各種針對未成年人的惡行報告源源不絕浮現在腦海中,坂口安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好讓自己冷靜:“你在哪兒撿到她的?”

面對認定為朋友的人,織田作之助沒有用沉默替代回答:“Port Mafia和高濑會地盤交界處的一條暗巷裏,我親眼看到她從空中掉下來,砸在一堆屍體上。”

“異能力失控?不對,她不是異能力者。”坂口先生耳邊已經聽到“金屬手镯”的卡扣聲了:“後來你拐回去探查過嗎?”

“當然。”織田作之助點點頭:“說不定日和其他的家人也會從哪兒掉下來,我當然回頭看過。”

“不……我們說得可能不是一回事。我是說,或許把她扔下來的人會回到行兇地……”

坂口安吾忍不住又抿了一口酒,金黃的酒液被冰球融水稀釋,冷凍過後辣味減輕許多。他深吸一口氣:“織田君,你知道我的異能力能看到過去發生的事情,所以……日和出現時的随身物品還保存着嗎?”

“那套紅色和服?在的,絲綢實在是太貴重了,衣服能換得過來就沒有再拿出來給日和穿。”

有人點醒盲點,織田作之助迅速反應過來——他一直都忽略掉了日和身上一直存在的濃烈違和感。

從前是因為極少與正常女性來往,現在一是有與謝野晶子做參照,二是被坂口安吾提及,他恍然發覺自己對宮田日和這個人其實一點也不了解。

憑空出現的少女,藏着多少秘密?

“過去看看,至少能找到遺棄她的人是誰。”

然後讓那些對未成年人作惡的家夥接受懲罰!

說走就走,坂口安吾幹脆找人來把車子開走,自己和織田作之助一起搭乘電車去到中華街,再輾轉步行來到員工宿舍外。

一開門,委屈兮兮的日和就飛撲過來:“作之助!”

“啊?”

抱住撲進懷裏的小姑娘,織田先生大腦陷入呆滞。她不是……和那兩個高中生一起出去玩了嗎,回來的這麽早?

“本來打算去海邊玩兒的,誰知道東京灣有那——麽臭。臭死了,讓人連靠近都不想靠近,只能在山下公園喂會兒貓就回來。”

白毛抓抓頭發:“我把小不點還給你了哦!快點別再讓她哭了。”

真是沒救了,只不過回來沒找到人就掉金豆什麽的,流血流汗就是不流淚的五條大人着實不理解。這麽軟弱,還好沒當咒術師,不然咒靈都不是被她打死的,那得是被眼淚淹死!

織田作之助松開手低頭往日和臉上看看,眼睑下面果然有點紅。

心頭那些不愉快馬上就煙消雲散,他揉揉小姑娘的額發:“我在。”

只要你還需要我,無論如何我都會在。

“嗯。”日和乖乖點頭,拉着織田作之助的袖子不肯放。五條演得也太誇張了點,她只是眼圈有點紅而已。

“晚安啦。”

夏油傑抓着五條悟的後脖領強行把人帶離現場,從他滿頭的“井”字來看,顯然今晚心情不怎麽樣。

“晚安。”

別的客氣話紅發少年也說不出來,打發走臨時鄰居後他又為站在外面的坂口先生介紹:“安吾來做客,你不用管,去洗漱準備睡覺。”

日和聽話的拖着拖鞋進了洗手間,等她關上門,兩個大男人這才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打開壁櫥翻找。

“我記得裝在某個盒子裏……”織田作之助扒拉出一只整理盒丢開蓋子看看,原來是大減價時買多了給日和備用的南瓜小內褲。

他随手将這個盒子塞給坂口安吾讓他幫忙拿着,繼續埋頭翻找:“放哪裏了?”

坂口先生:“……”

快點吧,拿着這個好變态。

翻了五、六分鐘,織田忽然松了口氣:“找到了!”

他抽出一只紙盒,拿在手裏打開給好友看:“就是這件。”

正在這個時候,沒有關閉的宿舍門被人從外面拉開:“對不起,剛才忘了說了。這份披薩是給小日和訂的,放在微波爐裏叮一下就……”

來送宵夜的夏油傑光速消音并從衣袋裏取出手機:“您好,請問是110嗎?”

震驚得我眼睛都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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