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您好,請問是110嗎?這裏是……”
眼睛不大但是視力很好的夏油傑,在看清楚坂口先生手裏那盒紡織物的內容後立刻做出反應,撥打電話的動作流暢迅速、行雲流水。
突遭社死瞬間的坂口安吾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別報警別報警,是誤會,你誤會了!”
丸子頭少年的眼神逐漸犀利起來:“不,我覺得不是。”
如果只是單純拿着個整理盒還能理解為拿錯了是個意外,但是為什麽織田哪兒還有件紅色和服?別說是你們兩個中的誰要穿!
男人穿大紅色的和服嗎?!
“我可以解釋!”不想進警視廳成為內務省之恥的坂口安吾努力搶救風評,可惜夏油同學不太願意給他這個機會:“解釋不通的話我可以揍你嗎?”
“拜托!我不是想找這個!”
坂口安吾漲紅臉,把手裏的南瓜小內褲們重新塞進櫥櫃,搶過織田作之助抱着的紙盒子:“這個!我要找的是日和穿過的衣服!”
“……抱歉,您不用過來了,再見。”
我決定直接把這變态就地打死,無需動用公共資源。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挂斷報警電話,閃現般暴起。
關鍵時刻織田作之助及時出手,從咒術師拳頭下搶救回了好友的小命:“确實是誤會。”
作為全員中的武力最低谷,坂口先生瑟瑟發抖。
看不見的陰冷之物環伺四周,他吓出了一腦門冷汗:“我的異能力可以看到過去發生的一切,條件是碰觸到存在于場景中的物品!”
——從來沒有語速這麽快過,生怕說得慢了明天就要上失蹤名單。
Advertisement
幸虧夏油傑智商正常,他意識到這裏或許真有些曲折隐情,于是站直身體,從容将手抄進口袋:“哦?”
看不見的危險并沒有消失,但那種如芒在背的刺痛感不見了。
短短三分鐘,坂口安吾經歷了從社死到差點真正生理死亡的全過程。他擡手擦了下額頭,上前敲敲洗手間的門:“日和,我和織田君去隔壁小坐一會兒,早點睡覺知道了嗎?”
這麽複雜的事就別當着孩子的面掰扯了,免得成為不良示範。
不等洗手間裏傳出應答聲,織田作之助不能更快的出現在洗手間前拉住門框扣緊:“日和聽話,我很快就回來。”
另外兩個人都弄不明白他這是在做什麽,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了。
“門,打不開?”日和在裏面疑惑不已,織田作之助嘆氣:“衣服穿好了嗎?”
“啊,忘記了。”聲音無辜得就像打翻水杯的貓。
坂口安吾:“……”
夏油傑:“……”
還好還好,幸虧這家夥動作夠快。
“啊……有好吃的披薩哦。算了,還是我給你熱好。就放在桌子上,肚子餓了吃一點再刷牙睡覺。”
夏油傑無奈的走進別人家廚房叮叮當當一通操作,兩分鐘後熱氣騰騰的披薩擺在桌子上,三位男士移動到隔壁宿舍。
等日和慢吞吞擦幹頭發換好衣服走出洗手間,注意力立刻就被新鮮食物給吸引走了。想到織田作之助在不遠的地方很快會回來,她走到桌邊坐下,分開一半披薩留在盒子裏,拿起四分之一片咬了一口——
——有菠蘿,甜甜酸酸的,好吃!
尚未洗脫變态嫌疑的坂口安吾則帶着那套紅色和服,被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夏油傑緊盯着換了個房間。
“據織田君描述,日和是突然出現在社會團體火并現場的。已知她不是異能力者,不可能因為異能力暴動發生位置移動。”
他将裝和服的紙盒子放在夏油傑的矮桌上,問訊而來的五條悟反客為主坐在對面看了眼布料:“哦?這個顏色和花紋的西陣織,還挺少見的。”
剩下三個人裏至少有兩個對紡織品沒有任何研究。倒是坂口安吾吸了口氣:“西陣織?”
這種曾經為統治階級的高層壟斷的奢侈布料,不可能出現在普通人身上。側面印證了坂口先生的某些推斷。
“我懷疑,日和的來歷,可能與某些特殊人口1交易有關。”他沉聲道:“她被人故意花重金養成這幅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模樣……什麽樣的人家能忍心如此對待親生女兒?其後又詭異的被遺棄在械鬥戰場,分明不給活路。”
粗魯野蠻的就像是着急要銷毀罪證。
這麽一聽,連織田作之助都忍不住跟着點頭——奶爸的艱難,只有他體會最深。
剛才差點又吃一驚的夏油傑也揉揉眉心:“好的,我明白了。但這和你拿日和穿過的衣服有什麽關系?”
“我想用異能力試試看能否找到犯人。”
這一刻坂口先生背後仿佛卷起了神奈川的波浪,正義之光幾乎閃瞎人眼。
兩位咒術師都做出了“感興趣”的表情,尤其五條悟:“那還等什麽?快點,我也想見識見識,異能力者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
那股陰冷的恐怖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坂口安吾總算放松下來。他推了把眼鏡,小心翼翼取出和服的帶子——他又不是個變态,對女孩子穿過的衣服并沒有奇怪的興趣好吧!
【堕落論】是非常安靜的異能力,發動時沒有任何波瀾,隐蔽性非常之強。
坂口安吾攤平手掌緊貼在重絹織就的鮮豔帶子上,耐心向前追溯——
跟在織田作之助身後像只小鴨子一樣亦步亦趨,漂浮在缥缈玄奧的金色河流中,黑壓壓一片看不清面孔的裁判們,強顏歡笑的巫女與蹙眉嘆息的神官,色彩明麗的庭院與列隊歡送的英俊男子,陰婺暗沉的樓宇……
在宮田日和身後,有人唱着哀悼的曲子,有人吹奏凄清的筚篥,也有人踏起舞步祈禱。
這些都是什麽?
解除異能力的坂口安吾渾身發冷。
那是一場華麗且盛大的葬禮,無論多麽同情多麽不舍,終究不過虛僞的嘆息與眼淚。沒有一個人,替這個刻意被教導得單純無知的女孩子發聲。
以集體為名的戕害,讓每一個自私的靈魂都能找到自我解脫之道。
“邪1教的……祭祀品。”
作為在場唯一的成年人,坂口先生無比慶幸旁觀這一幕幕怪誕畫卷的是自己,而不是另外三個少年——雖然他們沒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少年的樣子,但是年齡在那裏擺着,未成年就是未成年。
“你說什麽?”
咒術師們顯然比異能力者更熟悉宗教圈裏的事。
拜法律的模糊暧昧所賜,絕大多數私人發起的宗教團體都可以以公司名義進行注冊,從而成為一家正經“企業”,借機大肆斂財。
簡單點說,在這個國家裏,任何宗教都能夠當做生意看待,相當于冠以神聖名義的收費精神麻醉。
這些小型宗教裏的信徒往往會比所謂“教主”更加虔誠瘋狂,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究竟入戲太深還是天生腦殘。
不過如果牽涉到邪1教的話,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有財力,有精力,也有這種枉顧他人基本權力的愚蠢,确實能“制造”出日和這種集各種矛盾于一身的孩子。
“我是不是能理解為一群眼瞎的蠢貨陰差陽錯把供奉的正神給從家裏扔出來了?”
五條悟看不見別人腦子裏的畫面,錯過了許多細節。
坂口安吾也只是從經驗出發進行推斷,他看到了承載在這件紅色和服上的過去,更往前的一概不知。
信息偏差造成了結論的偏差,大家只能朝着最合理的方向猜測。
“這種集團型的侵害很不好追責,再者我也沒能從舊日影像中提取出更多有價值的內容。比如這個宗教團體的名稱與教址,都不知道。”
坂口安吾将和服折好放回去,摘下眼鏡邊揉眼睛邊道:
“這個世界,永遠存在着超乎想象的邪惡。有些是人為故意作惡,有些是無意識的作惡,但是結果都一樣,最純潔無辜的最先躺在祭壇上。”
“我會想法子持續跟蹤追索這件事,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它不該缺席。我們這些人拼盡全力戰鬥的意義,不就在這裏嗎。”
異能力者也好,咒術師也好,分屬不同的力量體系,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但是有那麽一刻,他們将在某個十字路□□彙。即便下一秒就擦身而過,腳下的路卻總有一天會并在一處。
這種大道理只有老實人織田作之助,以及不老實但信奉“正論”的夏油傑能聽進去。
五條悟把臉一皺,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洞:“啊,這個眼鏡好煩……”
“悟,這樣不禮貌,至少要等坂口先生不在時抱怨。”夏油傑微笑着撇了他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
危機解除,坂口安吾可不是個能吃委屈的人:“多謝五條君的關心,有這個功夫還是多操心點您自己的任務吧。”
提到任務,五條又想起宮田日和牌“淨化器”的事:“你們要想辦法讓她學會主動穩定的控制靈力,不然時間久了肯定要出問題。”
“就好比吸塵器,吸力再強也得定時傾倒累積的粉塵,污穢積多了可不僅僅只是要命。”
就算日和靈力強大到能夠被動消融一部分污濁,終究還是會有些許殘留沉澱在她的身體裏,這也是為什麽從前的“空蟬”裏幾乎沒有哪個能活到成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