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萬柳大爺爺住進醫院之後, 沒撐過新年就去世了。
這算是萬柳成年之後,第一次面對近親長輩的去世,受影響最大的則是萬網紅。
親哥哥的死對他打擊非常大, 父母去世之後, 唯一的哥哥也離開人世,雖然有自己家人的陪伴, 他還是跟着也病了一場。
萬柳能理解萬網紅,他不是生來就是爸爸, 是丈夫。他也曾是兒子,是弟弟, 另一種親情,來自父母那一邊的維系紐帶全部斷掉,所以他會難過。
就像《請回答1988》, 德善奶奶去世,德善爸爸在哥哥回來時, 抱着哥哥痛哭的那一段, 他再也沒有媽媽了。
越到年底康亦寧越忙,京江兩地飛,一有空就給她打電話,百忙中擠出時間想要陪她。
萬柳卻沒有跟他見幾次, 辭職後有了更多的時間。萬元戶給她安排了新的工作, 發了大紅包,讓她好好陪伴在兩位老人身邊,尤其是萬網紅, 讓他能早點走出來。
萬柳也樂意,她對生命有了更多的認識,與家人在一起, 過一天就少一天,她也想多陪陪他們。
每天早上起來吃過早飯後,再開車送王老太太與萬網紅,一起去菜市場買菜。
以前萬柳幾乎沒有來過菜市場,最近也許是因為家庭原因,她變得很感性,迷上了菜市場裏面的煙火氣。
app買菜能享受到的快樂完全不能比,一堆堆新鮮水靈的蔬菜擺在那裏,只看到就心情愉悅,無比滿足。
買了新鮮的蔬菜又去買蝦蟹,一走到水産攤邊,萬柳忍不住一陣惡心想吐。她忙捂住嘴,匆匆忙忙跑到市場外的垃圾桶邊,幹嘔了一會,卻又沒有吐出什麽東西。
王老太太擔心她,提着菜追了出來,滿臉焦急問道:“小萬,你怎麽了,晚上睡覺又沒蓋好肚子?”
萬柳拿紙巾擦了擦嘴,臉色有點兒難看,說道:“我沒事,水産攤那邊太臭了。”
王老太太瞪了她一眼,說道:“真是,自小你就嫌棄菜市場臭,這麽大了還一樣。好好好,你陪你爺爺等着,我去買幾只螃蟹咱們就回家。”
萬網紅走出來,打量着她,說道:“你看起來沒精打采的,晚上又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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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柳晚上睡得晚,白天起得也晚,睡眠時間足夠。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怔怔愣了一會,勉強地笑笑,說道:“我沒事,爺爺你把菜給我,我來提,你先去車上等着,外面冷得很。”
萬網紅上了車,萬柳把菜放好,轉身去菜市場邊的藥店去了躺出來,王老太太也買好了螃蟹,上車坐到了後座。
萬柳開車回家,螃蟹在袋子裏咕嚕嚕吐着泡泡,腥氣一點點散發出來,她又惡心想吐,忙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呼吸了幾口寒冷的空氣,總算壓下了那股惡心感覺。
王老太太本來在低頭整理袋子,這時擡起頭,關心地道:“小萬還不舒服吶?”
萬柳勉強笑了笑,将車窗關上了些,只留下了一丁點縫隙,說道:“我沒事,空調太憋氣了,奶奶你把螃蟹袋子系緊點,臭得很。”
王老太太系緊了袋子,“老頭子你把後面的空調開小點,小萬你也別吹冷風了,這麽冷的天氣,吹得頭疼發熱多不好。”
萬網紅關了後座空調出風口,跟着說道:“後天我要去醫院複查,你也跟着我去做個全身體檢,家裏人都要去,每半年要檢查一次,就你每次都不聽話。”
萬柳只得先胡亂答應了,回到家,她進去自己的卧室,從包裏拿出驗孕棒,去了洗手間。
這等待的幾分鐘時間,是萬柳這一生,渡過最漫長最緊張最無助的時候。
月經早就遲了,她以前也不大準,就沒怎麽放在心上。後來又少量來了一次,她就沒有再放在心上。
萬柳不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基本常識還是有。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心情,坐在浴缸邊緣,緊盯着面前的驗孕棒,看着試紙的變化。
等到另外一條線也明顯的時候,萬柳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打開涼水水龍頭,洗了把臉,再次拿起來看了一次。
上面清晰的兩條線,她就是盯爛了也仍沒有什麽改變。她把驗孕棒扔到垃圾桶,重新拆開新的驗孕棒包裝再驗。
康亦寧每天中午的問候電話準時打了過來,萬柳看着電話,她不接,他還會打過來。
等了一會,萬柳按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康亦寧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在做什麽呢,吃飯了嗎?”
這個時候萬柳實在沒心情與他瞎聊,速戰速決,“我正準備去吃飯,不說了。”
萬柳準備挂斷電話,康亦寧那邊哎了幾聲,“我剛剛訂了機票,晚上我回江市,大約十一點左右會到家。我能見見你嗎,這麽久沒見了,我真的好想你。”
驗孕棒上的試紙又成了兩條線,萬柳突然煩躁,只胡亂說道:“太晚要睡覺,挂了啊。”然後直接挂斷了電話。
萬柳一共用完了十只驗孕棒。
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萬元戶與蔡女士中午不在家吃飯,家裏午飯吃得簡單,王老太太已經做好了午飯,在外面敲門:“小萬,快出來吃飯了,你睡着啦?”
萬柳站起來,覺得雙腿都發軟。她走到鏡子前,手撐着洗漱臺,看着鏡子裏面自己的臉,面無表情,臉色慘白,慘兮兮的樣子,陌生得很。
打開水龍頭,再洗了洗臉,往臉上擦了隔離,又抹上了點口紅,萬柳再看,精神好了些,臉卻仍然僵着。用手扯了扯嘴角,扯出一絲笑容後,才打開門走去餐廳。
桌上擺着白灼蝦與清蒸螃蟹,加上香菇菜心與茭白肉絲小炒,還有早就炖好的烏雞湯。
飯菜的香氣混在一起撲來,萬柳趕緊憋住了呼吸,還是沒擋住胃裏的翻江倒海,忙轉身往洗手間裏面沖。
萬網紅與王老太太都急了,站起來追着她跑,“這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王老太太畢竟有經驗,停下腳步拉住萬網紅,神色遲疑,悄聲道:“你說小萬會不會懷孕了?”
萬網紅也回過神,憑着他刷各種獵奇小視頻無數的經驗,立刻下了判斷:“這孩子肯定是不對勁,不是懷孕就是生了大病。”
王老太太氣得擡手打了他一下,“你成天就愛瞎說八道,小萬好好的,生什麽大病,死老頭子不會說話就別亂說。”
萬網紅只得改口,“那就是懷孕了。哎,咱們這就是要有重孫了?”
王老太太立刻喜得不行,可轉瞬間又犯了愁:“這小萬還沒個正式的男朋友,溫峻那孩子挺好的,後來也沒了音信。小萬會不會又找了新的沒告訴我們?”
萬網紅原本神情恹恹,一下子來了精神,幾乎沒開心得手舞足蹈:“管誰是孩子他爸,孩子在咱家小萬肚子裏,就是咱家的人,誰來也搶不走。你可別瞎往外說,財不外露。”
王老太太瞪了萬網紅幾眼,咕哝道:“死老頭子,成天都沒一句正經話。”
兩老口蹑手蹑腳走到洗手間門口,貼着門偷聽裏面的動靜。
萬柳沖到馬桶前幹嘔了一會,胃裏總算好過了許多,她漱了口,靠在洗漱臺上想着對策。
出去吃飯肯定不行,聞到菜就想吐。王老太太不傻,萬網紅現在雖然把重心放在了網紅事業上,但他是改革開放第一批下海做生意的人,精明得很。她現在這副模樣,絕對瞞不過去。
不過對于這個孩子,她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沒想好要不要。
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說,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考試,就覺得太可怕了。
萬柳覺得,她就是那種沒有經過考試的父母。她不懂怎麽帶孩子,看到可愛的人類幼崽,跟看到可愛的貓貓狗狗一樣,會跟着贊美幾句,然後就沒別的想法。
可孩子不是貓貓狗狗,要陪伴要教育,要負責TA的一生,就像萬元戶對她一樣。
她沒有萬元戶那麽厲害,能保證她衣食無憂的生活。要是她以後把錢敗光了,孩子會不會恨她?
而且,她現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她還想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未來簡單的計劃中,從來沒有過孩子的存在。
她與康亦寧,每次也使用了保護措施,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倒黴中了招。
難道是康亦寧做了什麽手腳?
萬柳現在恨不得馬上見到康亦寧,把他太監了。
康亦寧若若是知道有孩子,不知道會怎麽想。不過萬柳也不在意,以他現在十三孝的德性,大概會趁機要求結婚。
結個屁的婚啊,她還是個孩子呢。
萬柳很想哭。
門被輕輕敲響,王老太太在外面問道:“小萬,你有沒有事?”
萬柳深吸一口氣,用手揉了揉臉,讓自己神情緩和下來,走過去拉開門,微笑着說道:“奶奶,我沒事,就是吹了涼風,胃不舒服,就不吃飯了,你與爺爺去吃吧。”
萬網紅雙眼似探照燈,炯炯有神上下打量着她,直截了當說道:“小萬,你是不是懷孕了?”
萬柳:“......”
不過還有假性懷孕呢,萬柳絕對不承認,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沒有沒有,就是不舒服,哈哈,爺爺你的想法很要不得,不要亂說哈。”
兩人明顯誰也不相信她,王老太太臉上帶着小心翼翼地笑容,說道:“你爺爺給你爸打了電話,他們也快回來了。你先休息一會,等下我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總得查個清楚明白才放心。”
萬柳這下更想哭了,萬元戶亂入,她肯定瞞不過去。
沒多久,萬元戶與蔡女士就趕回了家,将生無可戀的萬柳,強行揪到了醫院。
挂號抽血超聲波等,全套檢查了下來,醫學給她做了最後的判決。
她懷孕了,胎兒健康,一切正常。
從醫院出來,萬柳像是個人參娃娃,被萬家燈火群的人捧在手心,呵護着回到了家。
萬柳看着萬家燈火一群人,臉上繃不住的笑容,她有點兒傻眼,更多的是無助。
萬元戶一改以前的态度,不再打擊她,笑得牙不見眼,拍着胸脯說道:“小萬啊,你盡管放心,帶孩子,奶粉尿布上學等等事情,你都不用管,全部由我們搞定。”
萬柳徹底沒了想法,無力地道:“不是,你們從頭到尾都沒問過孩子他爸,真一點都不關心孩子是誰的嗎?”
萬元戶笑眯眯地道:“呵呵呵,別人家的小豬仔跑到了我們家來,當然就是我們的了。天将貴子,呵呵呵呵。”
萬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