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康亦寧一下飛機就給萬柳發了消息, 她沒有回。

萬家燈火群的态度，對她來說是一種壓力。好像被肚子裏的那顆小蝌蚪綁架了，她以後的人生呢？

萬元戶知道她喜歡金屬硬核搖滾, 已經作出了友情建議, 讓她多聽輕音樂，比如“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這樣的歌曲, 有利于胎教。

暫時停止打鼓，改彈鋼琴吉他這些, 天氣好的時候多下樓走走，出去曬曬太陽。要是實在不想動, 去陽臺上多坐坐，別只癱倒在床上沙發上刷手機。

而且，萬元戶建議, 反正快過年了，過幾天全家搬回越市去過年。

萬柳懷疑, 萬元戶心裏已經猜到孩子是誰的, 幹脆把她與康亦寧隔開。

她不太想回越市，前幾天江洲給她消息，說這幾天就要回來，要跟她商量重要的事情。

“回去要是被鄰居看到我未婚先孕, 會不會在背後議論, 讓你沒面子？”

萬元戶不屑冷笑：“誰家沒點破事，先把自己家的事情理清楚了，再來管別人的閑事好了。面子, 面子能值幾個錢，死要面子活受罪，孫子才是硬道理。家裏就得有個小孩子, 每天逗趣兒，開開心心能多活幾年。”

他還很嫌棄斜了萬柳一眼：“小時候乖得很，讓跳小鴨子舞就左搖右晃。長大了一點都不聽話，氣死個人。以後孩子一定不能讓你帶，別學了你一身壞脾氣。”

萬柳馬上還擊：“我也是你帶大的。”

萬元戶狡辯：“那是你基因突變，估計被外星人入侵了。”

萬柳沒辦法與他溝通，幹脆轉身走人。

“小萬。”

“我知道你沒睡，你房間還亮着燈。”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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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到窗戶邊來嗎？”

一連串的消息，萬柳煩得蹭一下起身下床，打開窗戶一看，繩子上系着一個盒子吊在外面。

她愣了下，很想打電話給物業，讓他們派保安來，把這個騷擾鄰居的人抓走。

伸出手将盒子抓過來，繩子抖了抖，她探出頭往上看去，康亦寧俯身在窗邊，手上拉着繩子。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萬柳用腳趾頭猜他肯定很得意，而且在笑。

萬柳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扯過盒子，然後關上了窗戶，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盒子裏面是萬柳最喜歡的起司蛋糕，她白天吐過太多次，這時候聞到起司的味道，居然神奇不想吐，立刻拿起旁邊的勺子，挖了一塊開吃。

“好吃嗎？”

萬柳看着手機消息，繼續不搭理。

“小萬同志，講點道理好不好，我究竟哪裏不好，你為何又不理我了？”

萬柳咬着勺子，陷入了糾結為難中。

對啊，康亦寧哪裏惹到她了？

萬柳冷哼一聲，手指翻飛打字，然後發送：“我懷孕了。”

繼續飛快跟了一條：“不是你的。”

手機終于消停了。

萬柳繼續吃，一個七寸的蛋糕居然被她吃得幹幹淨淨。

吃的時候開心，吃完她摸着小腹又有些犯愁。

萬家燈火群講究科學生育，不會給她大補。她自己嘴饞，起司蛋糕這種高熱量大殺器的東西，要是繼續吃下去，估計以後她會胖成球。

負罪感滿滿，萬柳又在房間裏瞎逛，從洗手間走到卧室，來來回回走動。

手機一直安安靜靜，萬柳的心情也很平靜，沒有那麽多感慨，更沒有多餘的情緒思考。

一般人看到這種消息，生氣憤怒遠離是正常行為。要是更狠點的，把她挂在網上去，來篇情真意切的小作文，再買點水軍轉發，她估計得分分鐘社死。

萬柳是萬元戶如假包換的親生女兒，兩人想法如出一轍。孩子是她自己的，有了孩子之後，她就就不用再被逼着結婚了，以後有大把的時間享受人生。

康亦寧加進來太麻煩，他家大業大，一不會做上門女婿，二孩子不能跟她姓，三有錢是好事，錢太多就是原罪。

康亦寧再也沒有消息，第二天江州倒給她發了消息約見面。他本來約在LiveHouse，萬柳想想自己現在的情形，還是改在成了白天在咖啡廳。

萬柳先到，江洲也沒有遲到多久便到了。他仍然穿着單薄的衛衣，手插在褲兜裏，帽子戴在頭上，弓着背走進來，因為瘦高，看起來像是顆被風吹歪的小樹。

他坐在萬柳對面，摘下帽子，露出蒼白的臉，不自在地四下張望：“怎麽會約在了這裏，你改喝咖啡了？”

萬柳知道他還不太适應白天的公共場合，看他樣子好像還沒有睡醒，微笑着問道：“還沒睡醒嗎，又熬了個通宵？”

“嗯，昨晚坐高鐵回來，在上面睡不着。”江洲從兜裏摸出煙，看了一眼揣回去，又換成了口香糖，遞到她面前，“要不要？”

萬柳搖搖頭，知道他不會點單，站起身問道：“要吃點什麽？我去幫你點。”

江洲吃了一顆口香糖，也跟着站了起身，“我去吧，你還要點什麽？”

萬柳指着面前的熱巧克力，說道：“我不要了，你點自己的吧。”

江洲也沒多問，沒一會拿着咖啡與蛋糕回來，自己留下了咖啡，把黑森林蛋糕遞給她，“現在跟你爸做生意忙不忙？”

萬柳辭職後，發了條慶賀的朋友圈，江洲在她放飛朋友圈可見組，第一個跳出來點贊。她挖了一勺蛋糕吃，覺得不夠甜，又放下了。

“還沒有開始，就在家閑着。你不是說還有幾天才回來嗎，怎麽這麽早就到了？”

江洲喝了口咖啡，興許是太苦，皺起了眉頭，“樂隊解散了，就幹脆早點回來。”

萬柳愣住，前面還在辦巡回演出，樂隊裏面的人也沒有吭聲，怎麽突然就解散了？

“矛盾由來已久，主要是不賺錢，他們都有別的工作，再也請不了假，說起散，一下就散了。”

江洲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萬柳知道，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是這副德行。音樂是他的全部，而且他不缺錢，家裏的房子拆了兩次，她戲稱他為拆三代。

不過樂隊解散，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不然依他的個性，不會連夜趕回江市。

他擡起頭看向萬柳，難得笑了笑，多年的默契，了解她此時的想法，解釋道：“我沒那麽難過。樂隊不賺錢我占很大部分的原因。不能怪音樂太小衆，主要是我寫得不牛掰。”

萬柳極為難得聽到他自省，同時又為以前那個自信的江洲感到惋惜。被磨圓棱角的人，不是江洲，那個桀骜不馴，一身反骨的人才是他。

平和的江洲，此刻靠在椅背上，手揣在衛衣兜裏。桌子有點擠，他只能曲起長腿，眉眼疲憊，露出的脆弱令人心疼。

萬柳問道：“以後打算做什麽？”

江州不假思索地道：“還是做音樂。我趕着回來找你，就是因為這件事。上次我們一起演出那次，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候，我好久都沒有那麽開心過了。小萬，你想不想再與我重組樂隊，我會适當改一改以後的音樂風格，讓聽感更舒服些，不再只顧着實驗性。”

萬柳愣了一下，下意識摸着肚子，想了想坦白道：“我懷孕了。”

江洲頓時僵住，眼睛一瞬不瞬，直直盯着她。

良久之後，他彎下腰，雙手蒙住臉，用力搓了搓。再擡起頭，他嘴角努力上揚，想要擠出一個笑容。

“恭喜你。什麽時候結婚？”

萬柳看着他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心中沒來由地心酸，搖搖頭說道：“沒有，我不結婚。”

江洲又楞住，拿出手機，低下頭一言不發。

萬柳等了一會，見他始終低頭玩手機，幹幹地道：“你再找別人吧，我不能耽誤了你，你也總不能一直歇着。”

江洲收起手機，無比認真地道：“我在網上搜索如何養孩子。”

萬柳呆住。

“萬柳，年輕的時候我不懂什麽叫愛情，其實現在我也不大懂。只知道與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我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以後的餘生我願意跟你一起，你的孩子我會視如己出，與你一起把他養大。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去買戒指。”

萬柳被突然求婚，還後補戒指，她很想笑，江洲鄭重其事的樣子，又讓她笑不出來。

“江洲，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不過結婚還是算了，你也別替我考慮孩子的問題，我也不會養孩子，家裏人會養。至于說一起做音樂的事情，我現在的情形你也知道，得兼顧着家裏的生意，肯定也無法全力投入。 ”

江洲沉默片刻，說道：“我是認真的，如果你需要我的時候，盡管随時提。樂隊的事也不急于一時，得慢慢來，其他鍵盤貝斯也得找到合拍的再說。”

這也是實際的問題，萬柳便沒再多提。與江洲分開之後回到家，一出電梯，就看到康亦寧靜靜站在她家的大門口。

聽到腳步聲，康亦寧回過頭，眼神沉沉，眼底一片青色，下巴胡茬冒出了一長截也沒有打理。

大冬天，他還只穿着件皺巴巴的白襯衣，與平時衣冠楚楚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家沒人在。”他說道，聲音中無限委屈。

萬柳拿出手機一看，他也沒發消息，提前跟她說一聲。

家裏王老太太萬網紅他們都在，估計看到是他，沒人給他開門。

他走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手掌冷得似冰，不知道他已經在門外站了多久。

萬柳站着沒動，他聲音低下來，眼含祈求：“跟我上樓，我想要跟你當面談談，請你不要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