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夜的雨，第二天天放晴了，許清玄也像被洗練過一樣。渾身的筋骨又長成了一層。像是經歷了第二次的分手，但這次分手，比起少年時候父母離異，長大後與男朋友慢慢消磨的鈍痛來說，來得更刻骨銘心。
因為抱着節目後就分的心态，每天都像在過世界末日一樣。許清玄感覺今天早上又不同了，還是昨天那樣難過，一點都沒有減輕。但好像又有點希望，還有二十天呢。可是二十天不過眨眼一瞬，不管薛回是有意還是無意，那晚聽到的那些話都像錐子一樣紮進了他心裏。時刻提醒着他，薛回有過婚姻，他有對象，甚至現在還可能有。他也有孩子，他有一段自己未知且不能探測的歷史。
但是早上見到薛回的時候，他只是輕輕一笑，眷戀的目光望着他。
下雨了，薛回沒有出去健身，今天節目組也沒安排任務。非常閑散舒适的，薛回下樓到廚房裏：“做個面，然後抱着看動畫片吧。”
許清玄看着他道：“好啊。”
盡管他此刻味同嚼蠟，一口都吃不下去。薛回做了肉醬意面，一大碗，讓許清玄抱着躺在沙發上吃。許清玄在他旁邊的沙發上，薛回看着動畫片，阿布噠噠地跑過來，坐在許清玄面前看着他。許清玄挑了兩筷子，實在是吃不下去。
他問薛回：“我能不能坐你身邊？”
薛回看了看阿布：“好啊。”
許清玄一動，阿布也跟着動起來。急躁地在沙發前打轉，薛回給了他一點零食吃。阿布埋下頭去狂吃，風雲殘卷。許清玄拉了條小毯子蓋着，窩在薛回身旁。兩人腿挨着腿，許清玄又墊了個靠枕，滿意了。阿布吃完擡頭望着他們，期待的眼神閃閃發光。
薛回笑了一聲：“這兩天它胖了不少。”
阿布像聽不懂似的看着他。
許清玄挑出幾筷子面放在他的小盤裏，阿布又低頭狂吃。
許清玄道：“你喜歡狗嗎？”
薛回道：“喜歡啊，我家有個小茶園，有很多花、茶樹、果樹，家裏養了很多小動物。”
許清玄期待地道：“都有什麽呢？”
薛回道：“有貓、狗、番鴨、小兔子，還有大鵝，都是家裏人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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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玄以為是那位隐身的對象，心裏格外不是滋味。嘴裏的面都吃不下去了，他卷了一筷子遞到薛回嘴邊。
“您吃。”
薛回道：“你吃吧，我不餓。”
許清玄搖頭：“要吃。”
薛回推拒不了，只好讓他喂了一口。許清玄喂完，心裏緩過來一點：“大鵝叼人很痛吧。我看過大鵝咬人的視頻。”
許清玄又喂了他一口，薛回道：“不錯，在家裏總是和花花打架。”
“花花是誰？”
“是一只胖胖的快十歲的貍花貓。”
許清玄道：“貓的壽命那麽長？”
“她還是個小可愛呢。”
許清玄和他就這樣平淡地聊着家常，有撫慰過心口那點寒氣。正好動畫片也是龍貓，兩人就那麽看着。阿布哼唧哼唧扒着沙發，許清玄将它摟過來，把碗裏那點面都給它吃了。許清玄摟着狗，身邊就是薛回。他的手覆在薛回的手上，撫摸着它的紋路，玩着手指的游戲。男人的手一把将他握住，不準他跑。兩人默默笑着，手指無聲地攏在一起，十指相扣。溫熱潮濕的掌心包着他，摩挲着他的手指。
薛回和他說着家裏茶園的故事，就像是安徒生童話一樣，鄉村、田野，有大鵝帶隊，番鴨嘎嘎地跟在後方，然後是花花，貓在叢林裏，時不時竄出來吓番鴨一跳，又被大鵝追。雞飛狗跳的一團，許清玄笑道：“那我也要看大鵝！”
薛回道：“等節目結束，我……”
許清玄瞪大了眼睛，期待地等他講下去。
氛圍正好，兩人都很開心。許清玄明明看到薛回眼中也閃着光，但他沒有講下去。
沒有講下去還有一個原因是，有人敲了敲門。門被打開，進來了兩個人。卓越擁着幾個大行李箱，背着琴，一身黑還戴着個帽子，陪着胡夢進來了。
“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
胡夢好奇地到處看了看。
卓越先抱他那琴，把行李箱堆到一旁就算完了。
他身上丁零當啷的東西，琴搬出來擦拭了一遍，看有沒有淋到雨。一路過來又累又乏，房間裏溫暖的氣氛被打破，就在這詭異的安靜中，他穿過沙發看到許清玄靠坐在一個男人身邊，手還被那男人握着。
四目相對，卓越顯而易見地皺起眉：“小玄。”
許清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胡夢，好像還沒從上海的那個房子裏逃脫出來。
他張口就問：“你…… 怎麽在這？”
胡夢看了一圈，對新住處頗為滿意：“薛哥，清玄哥，我們是新到的嘉賓。”
許清玄愣了一下，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難看到在鏡頭面前快繃不住了。盡管新聞當時胡夢、卓越方都做出了澄清，兩人只是朋友，視頻也是誇大其詞，當時很多人都在場。輿論有被他們掰回來一些。
但是節目組什麽情況，這也太尴尬了吧。而且蔣坤為什麽又沒有和他說。他忘了蔣坤那晚就告訴過他會有新嘉賓，讓他有點心理準備。他也很難雲雲。他當時心不在焉，腦子裏都是薛回，根本就沒聽清。
他猛地站了起來，走出房外，直接去找在外圍盯監視器的導演。
薛回看他出去，怕他出事，立刻也跟着出去了。
房間裏頓時只剩了卓越胡夢兩個。胡夢沒心沒肺，先找自己的房子去了。
卓越盯着那兩人離開的背影，他只知道剛才許清玄快靠在那男人懷裏了。
他用力擦着琴，過了一會，薛回又帶着許清玄回來。看樣子談判并沒有成功，卓越倨傲地看了那兩人一眼，許清玄直沖着他過去，把他叫到一個沒有攝像頭拍攝的角落裏。
“你什麽意思？”
卓越道：“你能來，我不能來？”
許清玄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卓越道：“小玄，你把我微信拉黑，手機屏蔽，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找你找得快瘋了嗎？”
許清玄道：“我們已經結束了。”
卓越道：“我不這麽認為。而且工作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我希望我們相安無事，合作愉快。”
許清玄頭痛欲裂，一個薛回已經讓他堕入深淵，再加上一個卓越。他現在根本就不想看到他。想到他，就會想到那天晚上，他帶給自己的那種失望、心冷和惡心的感覺。
何況，他不是正和胡夢談戀愛嗎？
卓越看出他的想法，笑着道：“小玄，你還是那麽天真，你不知道有一種交易叫各取所需嗎？”
許清玄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這和他認識的那個充滿理想、熱情的少年，已是迥然不同。
他不想再和他談下去了。
然而卓越卻不讓他走。
兩人在外面糾纏着。
薛回遠遠地望着他們，他第一次看到許清玄情緒激烈到這種程度。他們在遠處在吵架，連吵架都吵得那麽熱烈，那麽青春洋溢，只有年輕人才有的。
薛回看了一會，回房間去了。
晚上，他就找到節目組的導演，他那個老朋友，薛回難得疾言厲色地和他談話，為什麽要這麽做綜藝，沒有好的內容，要壓榨一個新人的所有話題價值。
他那個老朋友新奇地看着他，因為薛回從來不發脾氣，不和任何人過分親密，怕人家要求他幫忙，他很難做，人事上來往不清。他對所有人都好，又對所有人都不夠好，保持着克制疏離。
這麽鄭重甚至有些沖動地幫一個新人說話，還是第一回 。
“我也很難做啊，大影帝。各方勢力要平衡，各個藝人都要顧及，還要保證內容好看。你看我熬得發際線都後移了。小許是新人，但他還能提供價值，就已經很不錯了。”
是，薛回知道，這裏面錯綜複雜，現實的名利場有時很殘酷。
但是落在眼前的許清玄身上，他就有了一絲不忍心。
